宋李氏和绵娘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出来了同样的震惊。
“那丫鬟也是个绝的,跑就跑了吧,竟然还将这事宣扬的满街都知道了,秀才那事情本来就不是什么秘密了,这样一折腾,更是丢人,别说是去书院读书了,就是在那条街面上,他都没脸出来见人。”
“原来是这样?”
宋李氏沉吟道。
“可不就是这样么,要我看啊,那秀才前两次来,八成也是为了这事,只是绵娘这里说不通,他们才想出来这么一个馊巴主意,不过没想到偷鸡不成蚀把米,反倒让那个丫鬟给算计了,这次梅家母子上门,应该也是被逼无奈了吧,不然的话,又怎么豁得出脸皮来,让绵娘给打这个证明。”
母女两个都震惊的望着她,不知道她又是从哪里知道的这件事。
她摆了一下手道:“别这样看着我,我可不是什么趴墙根扯老婆舌的人,那天她们娘俩来的虽然早,可我也醒了,你们说,就咱们两家,就隔着一道墙,我什么事听不到啊。老实说吧,我也是怕你们吃亏,就去城里托人打听了。这才知道事情的原委。”
“你还为这事特地跑了一趟城里?”
宋李氏有些过意不去,这些村邻对自己家的事情的确是很热心,亏她之前还曾经为了绵娘的事情和人红过脸,觉得这些人是多管闲事,现在想起来,当初人家也是全心全意为着绵娘着想的,只是不知内情而已。
“这又算什么,这根本不是什么秘密,我都没费什么劲,就打听出来了,老实说,我不光是打听出来了这个事,我啊,还打听出来了别的事情。”
她神秘兮兮的表情成功的引起了母女两个的好奇。
宋李氏也不由得跟着放低声音问道:“什么事啊?”
“那妩娘被她的那个男人给甩了,这不,转身又和城里的一个郑大户好了,据说这个郑大户天生不是个消停的主,家中一个正妻五房妾侍,外面还有相好的粉河蟹头,不过因为家里有钱,什么香的臭的都往上凑,就连家里的丫鬟,也都被他沾染过,两个人见了也不过几回面,就搭个上了。”
绵娘不由得想到自己在布店里看到的两个身影,想来当时不是错觉,那两个人形容实在是太过亲密。
“这样,她就不怕之前的男人回来找她么?”
绵娘想到仅有的两次见面,那个荣王世子都给人骄横跋扈的形象,实在是不像是什么大度的人。
“诶呦,我的傻孩子,她能做出这种事情来,定是吃准了那人不会回来,再说了,就算那人回来又能怎么样,我可是打听过了,当初将她带出去的那个男人不过是一个过路的富商,这个郑大户也不是什么好惹的主儿,在城里,有七八家铺子不说,和那县官老爷据说还是姻亲,那可是响当当的地头蛇,你说,那富商就算是再有钱,这强龙他也压不了地头蛇啊!”
“这可不见得!”绵娘笑道:“总要看看,比起地头蛇,还是那条龙更能翻云覆雨也说不定。”
阿云娘“啊”了一声,不解的看向豆腐娘子,只当绵娘是在为那个富商说大话。
绵娘却只看着晾在屋里的豆腐盘子不吱声。
阿云娘疑惑的瞥了一眼宋李氏,以目光询问绵娘到底是怎么了。
宋李氏摇摇头道:“你看她,她能有什么事,不过是为着妩娘的事情生气呗,这当初大郎对她也是一心一意,没换来半点真心不说,这哪有女子该有的样子!”
“唉,要是我说,当初这门婚事就不该结,你说那妩娘,长得跟朵花似的,又娇生惯养的,哪是咱们这样的人家能养得住的,你啊,就为了儿子……”
阿云娘眼见着宋李氏神色黯淡了下来,连忙收住了话头,岔开了话题,道:“过去的事情呢,咱们没必要整天的放在心上,可是吧,这以后万一那豆腐娘子不死心,要是再上门怎么办?”
“已经拒绝了她啊!”
宋李氏说完就意识到自己把事情想的简单了。
果然,阿云娘拍着她的肩膀说道:“你也不想想,若是她真的那么容易死心,前两次还会来么?现在这流言在城里窜的厉害,尤其是自从那个丫鬟逃跑之后,他们这娘俩更是骑虎难下,还有什么是比绵娘站出来帮着澄清这件事更好的选择了?”
宋李氏看了一眼绵娘,果然,从女儿的脸上看出了同样的担心。
送了阿云娘离开,宋李氏并没有立刻回屋,绵娘回来的时候,她仍坐在小炕上,正在寻思着什么。
绵娘走过去,叫了一声啊娘,她抬起头来看着女儿,表情却有些晦涩。
绵娘不知道她这是怎么了,连忙询问。
她却不肯回答,只是摇摇头问道:“若是那梅家人再上门,又该如何?”
绵娘心中已经有了主意,听她这么说,也不隐瞒:“今天的豆子已经泡上了,明天必须做出来,这样,正好卤水也快用完了,豆腐皮也该卖了,后天咱们只把人家定做的那个豆腐做好,然后我去城里一趟,也顺便再打听打听,再拿主意。”
宋李氏点头:“也只能这么办。”
母女两个自从出事之后到是难得这么和气的说话,绵娘有些舍不得这样的气氛,看着母亲,眼中满是亲近之情,却又在宋李氏看过来的时候低下了头。
她心中还有另外一个打算,只是此刻不想惊动母亲,这件事也要悄悄进行,也省的日后万一出事,连累阿娘和弟弟。
宋李氏担心她进城再横生出什么枝节来,叮嘱道:“进了城之后,能打听就打听,打听不出来,也别勉强,城里可不是这乡下,要复杂的很,小心着别惹祸。”
这算是母亲难得的关心,绵娘点头应下。
宋李氏拿走了她做了两个来月才做了一半的鞋,让她早点睡。
绵娘不知道她为什么要拿走自己的鞋,不过感觉阿娘今天待她比以往还是要亲近些,心中很是满足,洗涮之后,真的就躺在了炕上,不过一时半会儿却是睡不着,心中想的全都是梅家的事情。
京城,顾侯府:
月上柳梢,宾客散去,喧嚣过后,只余下一地红色纸屑。
红色的鞭炮纸屑洒满了大半个院子。
几个粗使丫鬟们仔细的打扫着。
却见院子中不知何时,一个高大的身影正伫立在红毡纸上。
形单影孤,在这繁华之内,更显得落寞苍凉。
其中一个丫鬟凑近,才发现站在那里的不是别个,正是今日成亲的三公子。
心中不由得好奇,明明小登科之日,这位爷不回房中陪新娘子,反而站在这里是做什么。
小心翼翼的唤了一声:“三爷!”
对方良久才应了一声:“啊!”
小丫鬟更是好奇,和其他人交接了一个眼神,换来的全是同样的好奇和疑惑,只是主家之事,她们到底不敢多问。
转而想到府里私底下的那些传言,都说这位爷这次回乡之后,遇到了一个心上人,可却从未见他提过,当初老太爷做主,定下这门亲事,也不见他有半点反抗,这哪里是有心上人的样子啊。
若是真的心里有那么个人,依着这位爷的脾气,恐怕早就闹起来了。
现在倒好,不吵不闹的还乖乖成亲。
这可不像是他的作风。
一直被盯着,顾骢自然是能感觉到,他看了看院子里假装专心干活的人,转身像自己的院子里走去。
却不想迎面走来两个人,见了他,纷纷客气的打了招呼:“守之,恭喜恭喜,今天小登科之日,怎么不去守着新娘子,反倒随处转悠,莫不是害羞了不成。”
顾骢同时抱拳行礼:“大哥,二哥。”
却并不接话,说话的顾二自觉无趣,却也还是忍不住嘴贱。
“要我说守之你也莫要不满足,你那新婚妻子虽然只是荣王府庶女,可好歹也算是金枝玉叶,还是爷爷亲自求来的婚事,莫要太冷落了人家才是。”
要是换做往常,顾骢早就顶撞回去,根本不把他这个庶出的堂兄放在眼里,可是,今日的顾骢却兴致缺缺,并不答话,只是绕过他们就要离开。
顾二并不放过他,伸手就要阻拦,却被一旁的顾大拦住:“守之,爷爷一片苦心,你要明白。”
顾骢身子一震,冷冷的看着两个人:“我自然是明白的。”
荣王在朝堂之上越发猖獗,皇帝如同傀儡,全由荣王一人摆布,爷爷连番受了打击,现在卧病在chuang,家中并无能担大任的人,叔伯父亲都不能站班立朝,爷爷请封世子,旨意更是被压下,自爷爷病后,顾家在朝堂之上越发式微,昔日交好的朝堂故旧也因为顾家和荣王府的恩怨渐渐疏远。
顾老侯爷为了子孙计较,率先向荣王抛出了橄榄枝。
实属无奈之举。
顾骢转身离开,顾二兀自愤愤不平:“大哥,你看他那个样子,有什么了不起的,王府的金枝玉叶他还看不上,他也不想想,这门亲事定下来,这侯府的爵位就实打实的落在了他们三房的头上,他还有什么不满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