绵娘惦记着井沿上的事情,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帮上忙,不过还是很快的跑了过去,没想到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井台上已经多了两个人。
走近了看清楚了背影,绵娘的脚步踌躇了一下,很快神色就坦荡了起来。
安然的走了过去,站到陈大牛媳妇旁边,问道:“怎么样了?”
陈婶已经走了,正好陈家爷三个回去,水桶是自己家人弄掉到井里的,陈婶的心里就算是对绵娘有再大的意见,也不能对这件事视而不见,当即跟着丈夫儿子说了这件事,不过没提跟绵娘口角的事情。
陈大牛也是担心会耽误大家伙儿打水,两兄弟连忙带上工具过来了,陈婶想要拦着陈二牛过来的时候已经晚了,两兄弟已经走出了大门口。
栓子比他们来的略微早一些,两个人到了之后二话不说立刻伸手帮忙。
陈二牛分了一下神,看了一眼那辆熟悉的毛驴车,就是这么一眼,被自家嫂子狠狠地瞪了一眼,他连忙低下了头,不再多看。
陈大牛媳妇看见绵娘过来,嘴角微微一挑,却不想陈二牛也听见了绵娘的声音,顿时抬头看过来。
她白了他一眼,不动声色的转过身挡住了他的视线,对绵娘说道:“你倒是跑的挺快,呶,快捞上来了,走,咱们去那边坐着,这里有他们三个大老爷们呢,用不着咱们操心。”
她说着话就拉着绵娘走了,绵娘心里明白这是为什么,也不跟她推辞,两个人坐在了毛驴车上,看着那三个人忙乎。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
陈大牛媳妇说着自己听到的谣言:“我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啊,听他们说梅家出事了?”
“啊?”绵娘坐直了身子,想要知道她知道多少,消息来源又是谁。
“昨天晚上大牛跟我说的,郑家要修房子,他过去的时候听说的。”
绵娘看着她。
陈大牛媳妇看了一眼井台上的三个人,轻轻地咳了咳,低声说道:“大抵应该是真的,是郑家的大管家说的,说的有声有色的,应该不会说谎,他当时还说了呢,只跟我们家你大哥说了,让你大哥可千万给保密。这件事不能随便往外说的。”
“郑家?”
“没错,就是那个郑家,唉,就是梅妩后来勾搭的那家。他们家的男人年前不是失踪了吗,一直也没找到,都说是带着小老婆私奔了,可谁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结果前两天她们家的正头娘子也不见了,家里怎么着也没找着,你猜怎么着?”
“怎么着?”
“晚上又被送回来了,对着外面说是什么回娘家,实际上哪里是回娘家啊,人家那是从京城回来,去给人作证了,就是证明梅妩是跟郑通两个人之间有那么回事,据说当时那个荣王世子特别生气,一脚就将人给踢死了,临死前妩娘连舌头都被人给割掉了,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陈大牛媳妇说着这个话的时候自己都打着寒颤,作为一个平头老百姓,她根本想象不到人竟然会有这么凶残的一面,也无法想象一个人被割了舌头,一脚踢死究竟是什么样的,可这并不耽误她发挥自己的想象,越是看不到的事情,想象的就越是夸张,想来想去还没吓到别人,却先将自己给吓个够呛。
“这是陈大牛跟我说的,让我告诉你一声,我可是连家里人都没跟说,就咱们三个知道。”
这世上的事情大抵都是这样,越是需要保密的,越是保不住这个秘密,每个人都以为听到自己说这个秘密的那个人是真的能守住秘密的,实际上却不知道,别人也是这么想的。
绵娘点点头,知道这两个人的好心。
“唉,据说当时那个妩娘还怀着孩子,孩子也流掉了,从院子外面拖进来,长长的一条道上,都是血迹,人死的时候,真的是连一点体面都没有。啧啧!不过要是说起来呢,也不觉得她有多无辜,这嫌贫爱富的是她自己,跟着荣王世子跑了,然后还陷害你哥哥,本来你跟着人家,要是好好过日子呢,也行,可心是个不安分的,到什么时候她都安分不起来,要是不勾搭郑大户,也就没有这么多事了,勾搭了郑大户,,怀了孕还想母凭子贵进入荣王府,真的是将自己的肚子当成了金肚子,也不想想,你说那荣王府是什么地方,那种高门大院,就是专门吃人的老虎,咱们这些没权没势的小老百姓,进去了,不就是任人搓圆捏扁吗?都说鲤鱼跃龙门,这龙门哪里是那么好跃的,不死也要扒层皮。”
只是有些鱼褪了鱼鳞长出了龙鳞,就成了龙,有些鱼,褪了鱼鳞,就连一条命都没有了,赤条条的入土为安。
有时候,能入土为安都是一种奢侈。
她一番感慨,绵娘却只是听着。
“唉,对了,还忘记跟你说了,打死你也猜不到,那穷酸秀才和他老娘怎么样了。”
你不用打死我,我已经知道了,绵娘默默地想着。
“充军,你不知道吧,据说是也是发配到西北去了。你说这是不是一报还一报?”
绵娘点头。
“哼,活该,让他们一家这么糟践你。”
充军发配没有那么血腥,说起来也就轻松多了。
“我这么想啊,就觉得解恨,你看看那家人的嘴脸,当初来你们家里闹事,把自己当成了天皇老子一样,一点人性都没有的东西,真他娘的活该,可就是那个穷酸秀才,真的是一点都不爷们,你说当初在家的时候靠亲娘养活,后来靠妹子养活,现在好了,充军西北,从京城走到那,可要有上千里路了吧,有的他受得,都不知道能不能活着到边关,其实真的要是到了边关也好,你哥哥现在不是配军了,手里还有权利,就应该没好好教训一下他们,让他们也知道知道被人随便踹顾得滋味。”
她小声说着,说到激动处咬牙切齿。
绵娘看着她,觉得这个人是如此可爱,恨着谁,爱着谁,都摆在明面上,心直口快,却也真的有一腔热血,为着她打算,生怕她受欺负。
“嫂子。”
“嗯?你说。”
“我不知道何德何能,这辈子能遇到你们这些人,对我这么好,这么护着我,真的把我当亲妹妹一样。”
绵娘眼窝发热,鼻腔发酸,喉咙有点堵。
和她遇到的的好人相比,那几个所谓的坏人都显得无足轻重了。
陈大牛媳妇没想到她会这么说,顿时不好意思的搓搓手:“嗨,你说这个做什么,你也知道管我叫嫂子了,我当你是亲妹子,自然不光是嘴上说说的,我这心里啊,是真的把你当成是亲妹子在疼着,只是你嫂子没什么能耐,也帮不上你什么忙,这家里婆婆妯娌看你不顺眼,都不能多帮你说上几句话。”
“这样就足够了。”绵娘看着她,嘴角微微翘起。
的确,这样就足够了,不需要她为了自己,真的跟家里婆婆妯娌闹得不可开交,日子过不下去,只要这样,绵娘的心里就已经很知足了。
陈大牛媳妇被她看得发了愣,半晌之后,连忙捂住她的眼睛:“你可别这么看着我,我受不了。”
绵娘将她的手拿下来,疑惑的看着她。
陈大牛媳妇反握住绵娘的手,略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那个,还好我是个女子,我若是个男子,被你这样看着,肯定是啥也不想,就想着要娶你回家做媳妇的。”
“胡言乱语的,不和你说了。”
绵娘甩开她的手,背过身去,耳根处红了一大片。
陈大牛媳妇扳着她的肩膀小声说道:“你看你,还害羞了,我说的是真的,可不是骗你的,你这样好,也不知道那梅家穷酸秀才是哪根筋搭的不对了,怎么就瞎了眼一样,看不到你的好呢?”
说话的这会子功夫,井里的水桶已经被捞了出来。三个人将水桶重新系好,陈大牛正要叫自己的媳妇过来,一回头,就看见两个女娘抱在一起说说笑笑的,额,也不算是说说笑笑的,主要是自己媳妇的姿势不像是在跟小姐妹唠嗑,倒像是登徒浪子在调戏良家
妇女一样,顿时楞了一下,连忙叫人过来。
陈二牛回头看着绵娘,却在对方抬起头来的时候,拿上工具,说了一句:“阿哥,我先回去了,一会儿你跟嫂子
挑水回去吧。”
陈大牛知道他的心里不痛快,也不拦着,点了点头说了一声嗯。
他还是更关心自己的媳妇,等陈二牛走远了,这才跟着栓子说道:“兄弟,你说这是怎么回事,我们家的那个婆娘,跟我弟妹是怎么也聊不到一块去,跟着绵娘,两个人到是聊得热热乎乎的。”
栓子苦笑:“大牛哥,你还说,我也还想不通呢,我们家云娘不也是这样吗,只要一跟绵娘在一起,这话就像是说不完似的还好这都是女子,绵娘要是男子,恐怕就没咱们兄弟什么事了。”
“唉,也是,不过也是奇怪啊,我们家你嫂子要是跟云娘妹子在一起,两个人说不了几句话就是要吵起来的,不过还好,那两个人是臭嘴不臭心,没真的闹僵。”
绵娘和陈大牛媳妇走了过来,栓子拿着抓钩先回家了。
陈大牛看着栓子走远,问绵娘:“你嫂子都告诉你了吗?”
“已经说了。”陈大牛媳妇说道。
绵娘点点头。
陈大牛看着绵娘,又看看自家媳妇:“挺好的,以后就好好过日子,再也不用担心那家人家会回来找你们的麻烦了。”
“嗯,谢谢你了,大牛哥。”
“谢个啥,这就是个口信,也算不上什么了不得大事,真的等哪天我帮了你大忙,你再谢我也不迟。”
陈大牛说的是以后打井的事情,不过这件事却从来没有真的跟绵娘提过,所以绵娘并不知道。
“好了,以后要是有什么事,就吱声,不要顾虑太多,我跟你阿哥可是从小到大的好兄弟,我们也都把你当亲妹子看,别拿我们当外人。”
绵娘还未说话,陈大牛媳妇已经很不捧场的冷笑了:“有点事就找你,有点事就找你,恐怕你还没帮忙,你亲娘和你兄弟媳妇已经闹翻天了。”
陈大牛脸色一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