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那边早有准备,今天已经有大臣上表陈情,为王爷伸冤,求陛下明察,府里的幕僚也有动作,不过那些人属下接触不到,也不听王妃调度,所以,不知道他们究竟要做什么,又打算怎么做。”
“这样?”萧宗羡沉思片刻,方道:“既然父王那边已经早有防备,想来是没有问题的,这样,给母妃带个话。”
“是。”
江停上前一步,萧宗羡低声道:“告诉母妃,西郊别苑的莲花开了,让她不要忘记采一点莲子,父王最喜欢喝莲子粥了。”
这样一句话可谓是不清不楚,江停却只是点头应是,多一句话都不说,萧宗羡看得暗暗满意,他身边的确要这样的人,不多嘴,不多言的。
“还有一事,给我盯紧了顾骢,这个骑墙小人,看看他是否已经站到了皇帝的阵营里去。”
江停再次应是。
萧宗羡放了心,又佯装发了一通脾气,将江停给赶了出去。
江停倒退着出门,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让萧宗羡更为满意,这个家伙向来沉默寡言的木讷性子,没想到该做戏的时候,竟然也不含糊。
他将江停赶出屋子,过了一会儿,又开始折腾着小太监说是要沐浴。
再来的人的时候,已经不再是江停,而是另外一幅熟悉的面孔,正是这两天被他折腾的最狠小太监之一。
外面没有任何动静传来,想必江停已经溜出宫去。
萧宗羡对江停的身手很有信心。
这一下,心中透了亮,更加放心的折腾小太监了。
荣王世子所不知道的是他心中早就应该已经溜出宫去的江停并没有出宫。
而是轻车熟路的去了皇帝陛下的寝宫。
然后趁着夜色,悄无声息的溜了进去。
并未被人发现。
皇帝陛下看到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小太监,差点将手中的纸镇扔出去。
还好及时看清了那张面孔。
“朕的手若是稍微快一点,你岂不是要毁容?”皇帝陛下放下纸镇,轻笑:“不过也算不得什么毁容,你生的本来也不是什么神仙容貌。”
这一句似乎颇有些嫌弃。
皇帝陛下心情看起来不是很好,若是眼前站着一个识时务的,一定会顺着皇帝陛下的话头说下去,逗到皇帝发笑为止。
不顾哟这里站着的是江停,似乎一切都已经注定了。
江停躬身行礼:“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容貌也是一样,陛下就算是嫌弃,也早已经不能更改了。”
“你……唉,算了,懒得跟你较真,你这副相貌,若是朕真的就给毁了,恐怕是太傅泉下有知,也要托梦于朕,诘问清楚。”
“父亲不会,他不敢!”
“……是啊,他不敢,当初被冤枉了,也愣是一句话不说,当真是雷霆雨露,均是天恩。”
这话是赌气说的,当时的江太傅并不是没有上书陈情,只是证据确凿,又被荣王钉死,早已经回天乏力。
偏偏那个时候先皇缠绵病榻,手中大权早已经旁落,而且荣王还有爱子如命的太后在背后撑腰,若不是自己父子虚以为蛇,恐怕皇位早已易主。
现在却也悔不当初,姑息养奸,以致大权旁落,自己生生做了十几年的傀儡皇帝。
现在仍旧投鼠忌器,顾忌良多。
皇帝陛下将书案上的折子扔给江停:“看看看看,这才关了不过两天的时间,就已经有多少人上书其中必有隐情,还说什么,荣王为了我萧氏江山,天下黎民苍生,劳心劳力,鞠躬尽瘁,方有这海清河晏,盛世太平,让朕不要寒了朝中臣工的心,不要寒了
这天下黎民百姓的心。感情这外忧内患,就是他们口中的海清河晏的盛世太平,权欲高涨也能被他们说成是劳心劳力,鞠躬尽瘁,朕到是不知,朕的这些臣工,一个个竟然是如此舌灿莲花。”
江停躬身将奏折接在手中,打开看了几眼,果然如此。
“你有什么话想说?”皇帝陛下凝视着他。
“朕知道你不愿意说话,更不愿意参与这样的政事,你心中只想着做好朕交代你的事情就行,是吧?”
江停垂眸不语。
皇帝陛下越发生气:“朕到是看不懂你了,你幼时也是秉持太傅悉心教诲,于这些事情,不可能不懂,怎么就能一句话都不说。
教诲。”
江停拱手抱礼:“兹事体大,微臣不敢妄言。”
“呸!少来!”皇帝陛下很生气:“别以为朕不知道你究竟是什么心思,你只有报仇这么一个目的,根本不曾想过入朝为官,朕若是猜测的不错的话,你恐怕等一切尘埃落定,就会萌生退意,是不是?”
皇帝陛下步步紧逼。
江停不紧不慢的抬头,在皇帝陛下的目光中,摇了摇头。
皇帝陛下正要发火,江停却已经开口说道:“家仇未报,硕鼠未除,一切言之过早,微臣不曾考虑过这些事情,至于朝堂上的事情,陛下心中自有主意,也有忠臣良将为您分忧,不过微臣也不是一点想法都没有,只是一切还等陛下示下,江停无不从命!”
奇异的,这番话安抚到了皇帝陛下。
他的心情渐渐平静下来。
心道:是啊,他就是这样的人,你早就已经知道的,也正是因为如此,才放心将最重要的事情交给他做。
只因为他只有一颗报仇的心,却没有权利的野心。
最重要的是,他们有着共同的敌人。
皇帝陛下收敛心情,坐回了龙椅上,终于问起了萧宗羡那边的情况。
听到莲花莲子的说法,嗤之以鼻:“朕这个弟弟,你说他傻,他其实也挺聪明的,明白皇叔只能有他这么一个儿子,将来的一切都才能是他的,可你说他聪明吧,他又委实不上进,所有的心思都用在了女人的身上,不务正业,若不然,也不会现在束手无策,一切全都指望着他父王和母妃。”
话虽然是这么说,皇帝陛下却并不敢轻视这个堂弟,萧宗羡的背后毕竟还有荣王夫妇。
只不过,荣王府,夫妻,父子之间早已经有了裂痕,现在只是应该认真想好,要如何利用这一点。
“看着吧,用不了几天的时间,这些人就不会在上书陈情。”皇帝陛下语气冷凝:“下一步,恐怕是直接跪倒朕的寝宫外面,为天牢里那个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忠王求情。”
“陛下?”虽然这种事情自己也有所预料,可是皇帝陛下似乎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看得开,语气中反而有了一丝沉重。
“到了那个时候,就知道这朝堂之上,究竟是有多少人是站在荣王那边的,又是有多少人真的为国为民。”
江停望着皇帝陛下,等他下一步的部署。
皇帝陛下从书案下面拿出两本唐诗选集,放在手里颠了颠,站起来走到江停的身边,将两本书放到他的手上。
“这是两个御史跟荣王之间的全部来往,事无巨细,都已经记录在上面了,江停,这件事交给任何人去办,我都不放心,只能交给你,你一定要将这件事给办好了。”
江停将唐诗选集接到手上,打开封面,里面果然并非唐诗而是账本。
“朕要这两个人第一个上谏严办荣王爷!”
江停应是。
“还有一宗,要让萧宗羡知道,他的父王心中最后的退路是拿他顶罪,你知道该如何办吧?”
“微臣明白!”
江停那上唐诗选集,放进怀里。身上小太监的衣服已经不方便,江停脱了衣服直接露出里面的夜行衣。
太监服直接放在了合适的地方。
这是他难得放肆一次的行径,皇帝陛下不进不觉得被冒犯,心中反而难得熨帖。
若是让江停知晓,肯定会私下腹诽他身居高位,实在是寂寞太久。
从皇帝陛下的寝宫出来,径自奔着宫外去。
皇宫之内现已全部戒严,防御比以前更加严密。
江停出得皇帝寝宫,想了想,奔着天牢走上了一圈。
途中遇到暗卫营的兄弟,打了手势暗号知道是自己人,便擦肩而过。皆是来去匆匆,再也没有逗弄说笑话的心思。
天牢重地,守卫森严。
不过江停自然有办法溜进去。
这里已经许久不曾关人了,冷清的只有老鼠叫声,夹杂着散之不尽的血腥气。
天牢守卫统领正在训斥着手下的人,义正言辞,不允许他们因为关进来的人位高权重,就各种奴颜婢膝,极尽讨好之能事。
正气凛然犹如天神。
将人驱散之后,自己却站在荣王爷的房间门口,看似训斥挤兑,实则传递消息,简单的说明了外面的情势。
荣王爷也配合着大声训斥,表达着自己对一个小小统领的不屑,实则将早已经写好的纸条传递给他。
他老奸巨猾,对情势早已经有所预料,眼看着一切正按照自己的部署一步一步的推进着,饶是城府极深,此刻也不由得露出志得意满的笑容,轻嗤一声“皇帝小儿,终究是难成大事!”
江停伏在房梁之上,将一切都看的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