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妈,你去看看她吧,我需要点时间。”他在沙发上坐下来,低垂着头看不清楚脸上的表情,但他周身的气息是悲伤的。
以为已经忘却了的记忆,却被温汐桐勾了出来,他忍不住的想,如果他的母亲还在,一定不会让他变成现在这副模样,他表面上看上去再孤傲,再冷漠,也是渴望关爱的啊!
还有温汐桐,他所查到的资料是她母亲已经去世了,想想也是,如果她的母亲还在世,也绝对不会让她沦落到此种境地,被她的继母欺侮。
就为了那区区的一千万,她那个无良的父亲就将她当成了一份交易品卖了,想来也知道,她心里有多缺乏安全感。
他现在才意识到他做了什么,他所做的,无异于将她对他的满腔信任亲手撕碎,她如今看着他,恐怕是惶恐地,在这房子里住着也会一直担惊受怕,心想着可能会在一个她意想不到的时刻,他又会化身为狼,将她吃的渣都不剩。
痛苦的抱住头,他也不知道如何是好了,到底他该怎么做,才能回到以前?
李妈在旁边一直看着他,也没走,犹豫了一会儿,她小心的将手放在傅云深的头上,轻轻摸了摸,安慰道:“我也算是你的长辈,孩子,你心里有什么想不开的,是可以告诉我的。”
没用的。
任由她摸着自己的头顶,傅云深幽幽道:“你也不知道,刚我问过你了,她怎么才能跟我回到之前的状态?你说让我自己想办法。”
他现在连个头绪都没有,感觉从小到大遇到的左右难题加起来也没有这道题难,他简直束手无策。
这时却听见李妈说道:“你们回不去以前的,孩子,你对于她心态已经变了,她对你心态也变了,你想想,你们怎么可能跟之前一样?”
“什么意思?”闻言他一下子坐直了身体,“我不懂。”
“你现在已经将她当成了女人,看见她时,想要拥抱,想要牵手,想要亲吻,她于你而言,已经不单单是用金钱换来的一个妻子,云深,我这么说,你懂吗?”
“……”似懂非懂。
“而桐桐呢,经过了昨晚的事,她不可能再跟之前那样对你,她见到你,一定会尴尬,会不好意思,或者,会害怕。所以说,你不用想要用尽心思让你们回到之前,你现在要考虑的,是怎么让她有跟你一样的心思。”
跟他一样的,心思?
“什么心思?”
“你现在在乎她,心疼她,看见她难过你也会跟着难过,看见她跟其他男人走得近你会不高兴,你说这是什么心思?”
姜还是老的辣,李妈几句话就将这看不见出口的一条路硬生生的砸出了出口。
但,奈何这站在这条路上的人看起来还是迷迷糊糊的,不怎么懂。看着在感情上这么懵懂的男人,很难让人相信他已经快三十岁了,而且是个万花丛中过的撩人手段一流的公子哥。
“李妈,你不能说的浅显易懂一点儿吗?”傅云深习惯了发号指令,早已经是非分明,从未听过模棱两可的答案,有些疑惑的问道:“是就是是,不是就是不是,不要让自己想,既然你都说到这份上了,直接说答案不是更好吗?”
“答案需要你自己想!”李妈心道那是你谈恋爱又不是我谈恋爱。
“我还是不懂,我早就习惯了一个人,有没有她在身边其实都一样。你说的我看见她跟男人走的近不高兴,其实那心理就像养只宠物一样,我每天给它食物,对它好,它对我表现出亲昵是应该的,但突然有一天我发现别人不给它食物它也对别人很好,我就不高兴了,这难道不是很正常吗?”
竟然将温汐桐比喻成了宠物……
真是个贴切的比喻,李妈心想,希望这些话不要让温汐桐听见,不然她会气死的。
“还有,她伤心我很愧疚,那是因为她梦中喊妈妈,我也刚刚好想起了之前的回忆!我不明白这有什么大不了的。”
好吧,好吧,李妈张张嘴,然后无力的闭上了。
面对对方有理有据的询问,她发现自己无言以对,想了又想,最后只能表示:“既然你是这么想的,那我刚刚说的那么多,就算是对牛弹琴。等桐桐醒了,你就跟她说,希望跟她回到以前,看她会不会同意好了。”
对他摆摆手,李妈迈着蹒跚的步子头也不回的走了。
真真是孺子不可教也,她想,再这样下去,她可能会被这孩子气死的。
爱情是一本难念的经,想要懂,是需要自己思考理解的。而现在,傅云深更像是一个只知道数据的机器,看他执着的要寻找一个固定答案就能看得出来,他还是在爱情的门外徘徊,始终不懂。
只希望温汐桐是一个能让他变得有血有肉的人,李妈这么期冀着的。
温汐桐醒来时,已是华灯初上了。
她眨了眨眼睛,首先适应了一下黑暗,如今这种什么也看不见的环境让她有种绝妙的安全感,躺在那儿,感受着被柔软的床褥拥抱的温暖,她有种陶醉的感觉。
她睡了一下午,因为这些暖烘烘的被子,她陷在里面,终于能暂时忘记昨晚的屈辱,放松身心的睡个好觉。而她恍惚记得,在梦里,她看见了自己的母亲。
母亲凝视着她,满眼都是眷恋,她舍不得自己的孩子。温汐桐不知道面对着她的自己是何模样,恐怕是泪流满面吧?这么多年,为了不让自己表现的软弱,她一直抗拒着梦见母亲,因为不想让她看见她难过的模样,她原本是想要等到成功的那天骄傲的去见她的。
可惜,还是失算了。
大概是太委屈,觉得全世界都跟她为敌,她已经不知道相信谁了,所以才迫不及待地想要想母亲诉苦。
她好像摸了自己的脸呢,温汐桐愉快的想着,母亲眼睛里满满的是对她的疼惜,然后轻轻的摸了摸她的脸,跟她说她是一个好孩子。
她一直一直都是母亲的骄傲,母亲的掌上宝。
如果没有嫁给傅云深的插曲,她一定还能继续骄傲下去,只可惜……
说起来,都这个时辰了,傅云深应该回来了吧?想到这个可能,她的身体几乎是条件反射的绷得紧紧的,人都是感官动物,对于自己受到的伤害会记上很久很久,久到在听见这个名字时身体都会下意识的作出反应。
她不想见他。
这是她的第一个念头,接着她想到了锁门,要把门锁起来,这样他就进不来了,就不需要跟他见面了。
但是迟早也是要见的,她突然又想,逃不过去的。她还住在他的房子里,而且她的价值是一千万,这么多钱,她还不起的,如果她逃走,这人一定会动用各种手段掘地三尺也要将她挖出来。
她还要在这里待上整整五年,五年!
如今还不到一年就出现了这样的事,谁知道接下来等着她的是什么?
越是处在黑暗的环境之中越是容易胡思乱想,温汐桐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忍不住脑补了很多血腥暴力的事件,而这些她想象都是日后要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
不要不要不要!
她开始疯狂的摇头,企图将这些想法从脑海里剥离出去。
就在这时,面前的窗帘突然“哗啦”一声被拉上了,紧接着有人从她身边经过,是个十分高大的很有压迫力的身影,再接着还没等她弄清楚那到底是人是鬼,床头灯突然亮了!
身边的人影在灯亮了之后也没消失,而且在后面墙上有倒映的被拉长了的影子,看来是个人。
她松了口气,但是马上新一轮的恐惧外加不知所措包围了她,因为面前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刚刚她脑补了一大堆的主人公!
此时此刻他就站在那儿,一句话不说,面无表情地盯着她,那视线让她簌簌发抖。她就不明白,明明是他对她干了那种事,为什么他却能如此理直气壮的看她?而她却像现在一样只能无助的发抖?
这不公平!
“吓到你了?”傅云深突然开口说话又让温汐桐抖了一下,其实,她不知道的是,他现在心里也很紧张,这句话也是酝酿了半天的结果。
看见温汐桐正在发抖的身体,傅云深心里也很自责。
“对不起,我一直在等你醒来,因为担心开灯会吵醒你,便一直没有开。你醒来我本来也不知道,但后来发现你在摇头,我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便拉了窗帘之后将灯打开了,吓到你我很抱歉。”傅云深淡淡的说着。
三言两语就将一件温汐桐看起来十分惊心动魄的时间如此平淡的叙述完毕,想必这也也是需要很大的能耐的。
温汐桐心中无奈,从这人的语气里,她虽然听出了道歉,但也听出了其他意思,就比如说,他好像觉得她很胆小。
不过她的确挺胆小的,她生气的想,这有什么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