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的马离苏挥着细胳膊对着我浅笑盈盈,我跟服务员说了声谢谢,看见马离苏拖着行李箱朝我走来,然后很开心的对我说:
“看我的战利品。”
在她的右胳膊上,纹了一把剑。
果真年轻就是好啊,我像她这么大的时候,也想过要去纹身,但我也只是想想而已,没敢变成现实,这把剑很长,纹在她白净的手臂上,和她清纯的外表显得格格不入。
我以为佩剑纹身就是她的战利品,但她却打开电话给我看了原来的手臂,那上面有一条很丑陋的疤痕,我很诧异的问她:
“这是怎么弄的?”
马离苏很豪迈的回答我:
“很久以前的事了,被初恋的新欢用匕首划了一刀,那时候不敢跟家里人说,自己跑去小医院缝针,结果这疤痕歪歪斜斜的,丑死了,不过我那天说的要去做一件很伟大的事情,并不是去纹身了,而是我当着渣男老婆的面,把他狠狠的暴揍了一顿,然后昨天去纹身了,姐,你知道这个纹身的意义是什么吗?”
别的小姑娘纹身都纹什么花啊鸟啊的,再不然就是英文字母或者特殊符号,她可倒好,跑去纹了一把这么长长的佩剑,我猜不透,摇摇头。
马离苏突然站起身来做了个拿剑的标准姿势,边摆造型边振振有词:
“有朝一日剑在手,屠尽天下负心狗。”
饭店里的人都投来欣赏的目光,不知道是谁起了头,掌声从零碎到轰动,马离苏给大家鞠了个躬,然后娇羞的坐在我面前,红着脸问:
“姐,我是不是给你丢脸了?”
确实是有点丢脸,不过还好,在这个看脸的时代,就她这长相往饭店门口一蹲,写个求两元钱买包子吃,保证给她钱的男人都排着长队。
热闹散去,张希还没回来,我准备先回房,马离苏拖着行李箱跟在我身后,我回头问她:
“又没带身份证?”
马离苏撅了撅嘴:
“这回带了身份证,也带了睡衣,但是这酒店没房了,姐,我真没骗你,今儿个客满,就让我今晚再跟你挤挤呗。”
进电梯之前我问她多大。
她说她今年二十五岁了,我一听就知道她撒谎,可能是我的眼神太吓人吧,她可怜兮兮的说,我今年二十二岁,刚好大学毕业,本来是想当一个珠宝设计师的,但我爸实在是太过分了,我就算设计一个丑不拉几的东西,他都捧场说好看,我觉得我现在就应该当一个好吃懒做的富家女,先挥霍一下他的资产。
这理由我竟无力辩驳。
但她给我看了设计图纸,有一些款式的创意很大胆,应该是符合她当下这个年纪的,只是市场性不太强,毕竟在她这个年纪的人,大多数处于一个急需要解决温饱的阶段,买不起这么昂贵的珠宝。
年纪稍大一点的人,就不会喜欢这种酷炫一些的珠宝款式,我把优缺点都讲出来后,马离苏抱着我的胳膊不撒手,连连称赞:
“姐,你这么优秀,要是你做我后妈该有多好。”
我一口老血都差点喷出,马离苏赶紧呸呸两声:
“哪有我这种咒自己老爸又离再娶的,再说了,像姐姐这么优秀的男人,肯定是一个盖世英雄,所以姐姐今晚收留我吧,我现在失恋了,我心情不好,我很有可能想不开的,我还有抑郁症,我……”
我伸手去摁她的脑门:
“你还有抑郁症?你抑郁一个给我看看。”
马离苏立即挤出两滴眼泪来,巴巴的望着我:
“姐姐。”
我闷叹一声,警告她:
“就今天晚上,姐姐我现在处境艰难,要是被我老大逮到了半点把柄,我这饭碗就保不住了。”
马离苏兴奋的像个小孩子一样,在她的百宝箱里,我见到很多一线大牌的护肤品,每一样都有两套,还很大方的送给了我一套,我说不要,她还跟我急。
其实我在离职之后,加上怀孕,几乎处于一个素面朝天的状态,得知我怀孕的消息,安可是结婚后就很少化妆的,所以我的彩妆加护肤品,大部分都给了陈盈,就连我当时买的那些职业装,也全都被她搜刮了去,她说等我生完孩子肯定就胖了,等再瘦下来衣服款式也过时了。
我觉得她说的有理,便全都给了她。
现在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后,也没时间去给自己置办护肤品,每天都是简单的大宝擦擦脸,再用素颜霜改善一下气色,包里只有一支口红,还是为了去见爷爷而准备的,怕自己气色太差会给人一种不太健康的感觉。
一下子收马离苏那么多的好处,我过意不去,但她却表示自己孤单太久了,能报答一下我的收留之恩,也算是认了我这个姐姐。
也对,马士成的女儿不缺钱,缺的只是真心真意待她的人。
我坦然的收下了她所有的好处,也顺带着教育了她一下:
“离苏,你不能因为和你爸爸赌气就放弃自己的专业和爱好,你应该和你爸爸好好谈一谈,你现在还年轻,让他多给你一点自由和闯荡的空间,你这么聪明,肯定知道该怎么做的。”
马离苏深叹口气:
“姐,实话跟你说吧,我才刚失恋,我想休息一段时间,正好我后妈怀孕了,那个家我不想回去,一回家就是每个人都在我耳边叨叨说,不能在家里放音乐,不能大声说话,走路要轻点,上厕所要轻点,总而言之,那里已经不是我的家了,我想搬出来住,但我爸爸不同意,我现在正跟他僵持着呢。”
单亲家庭的孩子最怕面临的尴尬就是,父母各自有了归属,被剩下的,永远都是孩子。
不过马离苏仅仅伤感了那么一小片刻,很快就兴奋的拉着我说:
“姐,其实单亲家庭吧,也有好处的,尤其是像我们家这种大人们有的是钱的单亲孩子,我现在会三门外语,都是拜我妈所赐,他们离婚的时候,我被判给了爸爸,但爸爸要忙工作没时间带我,所以把我交给妈妈抚养,我妈妈一共找过三个男朋友,英国的,法国的,意大利的,现在她正跟美国的新男朋友开启一段幸福的爱情之旅。”
我瞠目结舌的看着马离苏,她滔滔不绝的说:
“再说说我爸,他每次想结婚的时候我都把他的好事给搅黄了,他呢,也不生气,我总觉的吧,他其实也没那么喜欢人家,直到这个十八线的小明星一出现,我爸那老脸上整天都挂着被爱情滋润的幸福模样,不管我怎么哭闹,他铁定了心要娶人家,还举办了一场全城轰动的婚礼,那一刻,你猜我是怎么想的?”
还能怎么想,被自己的父亲抛弃了呗?
听了我的回答,马离苏笑的前俯后仰:
“姐,一看你就是幸福家庭长大的孩子,我跟你说,我爸娶十八线小明星的时候,老帅了,那西装给整的,一张老脸硬是折腾出了小鲜肉的范儿来,我当时就在想,我以后遇到的男人,不管他经历过什么,正经历着什么,或以后会经历什么,我都希望他能像我爸对小明星那样,纵使众叛亲离万劫不复,也要与之双宿双飞白头偕老,你说说,我爸帅不?”
呃……
这小丫头的思维我是真的跟不上,也理解不了。
但我姑且认为,她对自己现在的生活很满意吧。
听她讲了一晚上的故事,不知不觉就到了十二点,我电话放在榻头柜上充电,拿起来一看,傅奕寒给了我打了很多个电话,似乎很着急。
我拿着电话去洗手间回他电话,问他干嘛呀,夺命连环call这种幼稚的东西,他都多大人了还玩。
傅奕寒压低了声音说:
“爷爷病了,他说想见你。”
已经是十二点了,虽然我们有合约,但我完全可以拒绝的,但爷爷病了,我必须回去。
马离苏一听我要回去,立即收拾好所有东西,说要跟我一起回去,我哪有功夫管她留下来还是走,也就顺带着把她捎上了。
一上高速马离苏就大笑不止:
“姐,我好像忘了样东西没带。”
我心急如焚,她还有心情开玩笑,马离苏拍了拍我的方向盘:
“姐,我真没开玩笑,我把车忘在酒店的车库里了,看来姐姐是甩不掉我了,等姐姐忙完,再把我捎回去呗。”
我对这个小跟班很无语,也只好默许了。
倒也多亏了她一路上给我讲她妈妈的四段感情,我才不至于打瞌睡。
回到省城,我和傅奕寒好几天没见也没什么联系,在医院见面的那一刻,当着周虹和陆思意的面,傅奕寒给了我一个熊抱。
我下意识的动作就是去推开他,被他紧紧钳制住在我耳边说:
“乖,听话。”
他比我高很多,我没有穿高跟鞋,所以整个人几乎是埋进了他的胸脯里,我咬了他脖颈一口,他强忍着痛带着笑说:
“别担心,亲爱的,医生说爷爷已无大碍,只是不知为何突发心脏病,还好抢救及时。”
说这话的时候,傅奕寒的目光落在周虹身上,陆思意有些胆怯的拉了拉周虹的衣袖,我先跟周虹打了招呼,然后进了病房。
爷爷已经醒了,不愿意见到周虹,陆思意也怕傅奕寒盘问,就跟着周虹一起走了。
病房里静悄悄的,爷爷拉着我的手,眼里晃着泪水:
“丫头,瘦了。”
我捏捏自己脸上的肉给爷爷看:
“没瘦,爷爷,我胖了好多,你瞧瞧。”
病房里突然发生一抹笑声,我都差点忘了,我还带了个小跟班回来,爷爷的目光循着笑声看到了马离苏,爷爷有些惊诧的发生了一个你字,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傅奕寒一把将我拉出了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