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蹒跚的站在门口,威严的盯着周虹,语调极轻却不容抗拒的问:
“你这是想打她吗?”
心知肚明的事情,但爷爷却硬要摆在台面上来说清楚,周虹气弱,微微低头。
我轻巧的伸手挽着周虹的胳膊,故作亲近的说:
“爷爷,阿姨是看我头发有些凌乱,所以想替我整理一下。”
周虹有些不自在,我很快就松开她,走向爷爷:
“您怎么能下榻了呢?医生说了,您最好是卧榻休息两天,我已经跟经理请过假了,这两天就在这儿陪爷爷,正好尝尝奕寒做的菜,他今天跟离苏赌气,想证明自己是个会下厨的好男人呢。”
爷爷会心的拍拍我的手:
“那我们就去瞧瞧,看他把厨房给点着了没?”
厨房倒是没点着,却把身为阿姨的保姆们吓的不轻,一个个的想搭把手,却又不知道从何下手。
傅奕寒做的是西餐,倒也有模有样的,爷爷还在我耳边说:
“以后家里的活儿全都交给他来做,你就负责享受,千万别对他太好了,咱不惯他那些臭毛病。”
傅奕寒端着盘子摆在我面前,弯腰问:
“爷爷跟你说什么呢?”
我抬头望他:
“爷爷说,你是他的骄傲。”
傅奕寒一脸不信:“爷爷肯定不是这么说的,他肯定在说,一个好端端的中国人,非得吃什么西餐,以后叫这臭小子好好学一下中餐,学好了以后厨房交给他,你负责吃,女孩子就应该要捧在手心里,放在心尖上。”
大意差不多是这样吧,这有趣的爷孙俩。
但提到中餐,傅奕寒有些为难的看着我:
“上次叔叔阿姨来这儿,他们好像不太喜欢吃清淡的时候,我查过你们那儿的饮食,比较喜欢吃辣,你也是很喜欢吃辣吗?”
爷爷很鄙夷的看着傅奕寒:
“一个堂堂七尺男儿,被一个辣字给难倒了,真丢脸。”
作为孩子的母亲,周虹肯定会护短的,入了座之后小声的提醒道:“爸,您忘了,咱们家小寒吃不了辣的,他吃辣过敏。”
陆思意欢快的举起手来:
“我会做粤菜,粤菜比较清淡又有营养,奕寒哥哥,以后我做粤菜给你吃啊。”
我都差点忘了饭桌上还有一个陆思意,我是个无辣不欢的湘妹子,自然是喜欢吃辣的,如果让我改变饮食,多少年的口味和习惯了,很难。
而傅奕寒却微笑着帮我挡了回去:
“思意要是不喜欢吃西餐的话,可以让阿姨给你做几道粤菜的,我们家有个做粤菜很厉害的阿姨。”
陆思意连连摆手:
“不不不,奕寒哥哥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很喜欢吃西餐。”
才想夸傅奕寒真够温柔体贴,他立马就腹黑的问我:
“念念,你喜欢吃西餐吗?”
当着爷爷和周虹的面,这个问题对他而言是作死,因为我不是陆思意,不会刻意奉承他,也正是当着爷爷和周虹的面,这个问题对我而言就是诚不诚实的问题了,老实说,我还是更喜欢我们大中华的美食,所以我很诚实的回答:
“不怎么喜欢。”
傅奕寒当时就脸色大变,我又加了一句:
“但你亲手做的,无论西餐还是中餐,我都喜欢。”
爷爷露出了笑颜,傅奕寒长舒一口气,周虹的脸上全是漠然,而陆思意嘟嘟嘴表示不满和无助,气氛缓和了几秒钟后,陆思意也补充说:
“我和念念姐一样,只要是奕寒哥哥做的,我都爱吃。”
傅奕寒很松快的接道:
“那我们明天吃湘菜,后天吃川菜,爷爷,你觉得怎么样?”
不等爷爷回话,周虹就抢先说了:
“小寒,别闹,你爷爷才刚出院,只能吃些清淡的。”
爷爷笑呵呵的说:
“这小子在大洋彼岸生活了十年,我就不信他会做湘菜和川菜,就让他鼓捣,鼓捣不出丢丢脸,看他以后还敢不敢这么嚣张。”
我是个地地道道的湘妹子,但我会做的湘菜都很有限,我和爷爷一样,也想知道傅奕寒究竟能做出什么湘菜和川菜来,而且他不能吃辣,平日里应该不会去学着做这些,但傅奕寒的脸上满满的自信,仿佛胜券在握一般。
饭后,依然是老问题,周虹让他送陆思意回去,爷爷硬要把陆思意留下来,说是好久没跟小姑娘下五子棋了,陆思意以为傅奕寒会在家里住,欢欢喜喜的就留了下来。
我们走的时候,陆思意还探头出来说:
“奕寒哥哥,你回来的时候帮我带杯奶茶。”
上车后我都觉得好笑,也觉得傅奕寒就跟电视里的男主角一样眼瞎,人家陆思意不光家世好长的漂亮,还对他一往情深,可他却偏偏惦记着那个已经故去多年的人,要是换了别人我还想劝两句,但是面对傅奕寒,这么有钱的人就算了吧,没有爱情也能活。
傅奕寒见我一直在笑,忍不住问:
“什么事情让你这么开心?说出来让我难过一下。”
我正好拿着电话刷到了马离苏和梁原在一起做的饭,然后拿给傅奕寒看:“扎心吗?”
傅奕寒很不屑一顾的切了一声:
“不就一桌子菜嘛,想当初这小子的厨艺都是我教的,不信的话,咱们明天走着瞧。”
一路上,傅奕寒滔滔不绝的和我讲起当初他们在大学里如何用一只电饭煲做出一桌子美味的食物来,关于吃辣这个问题,傅奕寒轻描淡写的说是当时林佳喜欢吃辣,所以他每次陪林佳吃完辣的食物,就会立刻去医院,为此他还和林佳吵过架,林佳认为他对自己不够上心,而他又不想让林佳知道他吃辣过敏。
很美好的一段爱情往事,从傅奕寒的嘴里说出来,却多出了些凄凉。
佳人已逝,我除了沉默,给他冥想的时间之外,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
还是傅奕寒自己轻松一笑:
“至少有十年,我都没吃过辣了。”
我以为一个人缅怀另一个人最好的方式,就是去她去过的地方,走她走过的路,吃她吃过的食物,做任何她做过的事情,循着过往的足迹去追寻去怀念,然后梦醒了再脱胎换骨好好活着。
但他却十年来都不沾辣,只是在心底里默默的为她关了一扇门,连一扇透气的窗户都不给自己留。
电台里突然播放了一首汪峰的当我想起你的时候,唱到至少有十年我不曾流泪时,我看见傅奕寒偷偷泛红的眼眶,他不再跟我对视,一路上默默开着车,我们静静的听完了这一首歌后,他的眼里泛着忧郁和感伤,突然对我说了一句:
“其实你很幸运,至少杨树留给你的,只是恨。”
我低下头闷叹一声:
“你怎么知道就没有爱呢?”
傅奕寒哼笑:
“他把你的爱都扼杀在手术台上了,你应该感激他,彻彻底底的恨容易被时光的善待和岁月的容情而抚平,但她留下的全是爱,往前一步怕辜负,退后一步是孤独。”
都什么年代了,很少有人会为了一句誓言而守护一生,更何况那个人已经去了遥不可及的另一个空间,傅奕寒表面上看起来的淡然让人不自觉的感到心疼,或许他说的是对的,我要感谢杨树,如果他选择的不是我的闺蜜,我可能还不会死心的这么彻底。
这个话题太过于沉重了,傅奕寒转了个弯,语调也就变的轻松了许多:
“我让你小心赵刻,听说你还差点被他吃干抹净?”
这是马离苏说的吧?
这小蹄子肯定是为了让傅奕寒觉得她留在我身边有用武之地,所以就把她暴揍赵刻的那一段给傅奕寒说了。
见我不哼声,傅奕寒伸手来掐了我一把,疼的我哎哟一声:
“傅奕寒,你干嘛?”
傅奕寒冷眼看着我:
“你说我想干嘛?虽然我们只是合约情侣,但你别忘了,我们毕竟是情侣,你要是出了什么丑闻,万一牵连到我怎么办?你到底懂不懂得怎么保护自己?你说你自己的事情不让我插手,好,我尊重你的决定,但请你做出所有决定之前,都先考虑一下你自己的安全行不行?”
明明是好心关心人,还偏偏装的这么功利。
我想笑,但傅奕寒一本正经的样子倒也挺帅,于是忍不住逗了逗他:
“那上司要潜规则我,我还能怎么办?抵死不从的话就会丢了饭碗,不如半推半就,说不定我也像陈盈一样一晚之间攀了高枝后就不用再受她的气了,赵刻对我,好像比对陈盈更有兴趣,毕竟对你们男人而言,没得到的女人才是最好……”
的……
“的”字还在我喉间,就被傅奕寒突然凑过来的双唇给吞了下去,这个吻来的让人防不胜防,我怕打他会扭到方向盘,等他双唇离开我才一拳丢过去:
“你混蛋,停车,我要回家。”
傅奕寒笑着说:“这就是送你回家的路。”
我给了他一个大白眼,然后伸手去抓方向盘:
“我叫你停车,我要自己回家,就不劳烦你送我了。”
傅奕寒抓住我那只手,威胁道:
“你确定要自己走回去?”
我横眉冷对:
“那不然呢?跟赵刻那老男人出差都没吃亏,难不成要等你在车上把我吃干抹净?”
傅奕寒咧嘴:
“原来你喜欢在车上,我记住了,不如现在就试试?”
车子已经停在了路旁,我想下去,但车门被他锁了,我随手拿了我的包朝他狂砸了几下,边砸边骂:“傅奕寒你个王八犊子,你敢占老娘便宜,我告诉你,我们之间的合约,就此作废。”
傅奕寒蹿到我眼前,四目相对的那一瞬间,我本能的往后退了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