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之间难道就应该坚固吗?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本来就很薄弱,相爱的人都会分开,血浓于水也敌不过死亡,就更别提那些只是擦肩而过的缘分了。
平时好像天塌下来都能掌控全局的傅奕寒,今晚似乎有些脆弱,这种脆弱好像是从心底滋生的,应该埋藏已久。
我们靠的太近了,彼此的呼吸声都清晰入耳,我为了缓和他的情绪和我此刻的不安,指了指酒柜问他:
“想喝酒吗?”
傅奕寒邪魅一笑:
“你想酒后吐真言?”
我呵呵两声:“酒后吐的全是胃里翻滚的那些污秽物,哪有什么真言,我只是觉得你这几天的神经绷的有点紧,要不要喝点酒放松放松。”
这话绝对出自我的真心和关心,但傅奕寒却偏偏把它往可恶的方面脑补:
“也好,很多水到渠成的事情,都是借用酒精的麻醉,你想喝什么酒?我这儿什么酒都有。”
既然要喝,那些酒精度低的洋酒就算了,我指了指酒柜上那两瓶格格不入的白酒说:
“喝点烈的吧,外头这么冷,烈酒暖身。”
北方人大部分都很能喝酒,我还记得大学毕业刚踏入社会的时候,在没跟师父之前,我是个每天一遇到应酬就需要陈盈来把我抬回去的人,那时候杨树太忙了,只有陈盈才会随叫随到,而我在酒桌上遇到的,全都是北方人,喝白酒都不用小杯的。
我就遇到过一个十九岁的北方小姑娘,当时一桌子十余人,只有我们两个女孩,她是甲方的人,一上桌就端着我们南方用来装酒的小壶跟一桌子人走了个过场,喝完之后脸不红心不跳走路稳稳妥妥的。
甲方的人就开始起哄了,也让我走个过场,我当时喝了一半就不行了,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正是因为出了这个事,我才遇到了我后来的师父,我跟着师父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练习喝酒。
每个人的体质不同,对酒精的耐受程度则不同。
我都不知道自己醉生梦死多少回,终于换来了一个能在南方人面前豪言壮语大喝一声的千杯不醉的好酒量,但自从我把酒量练出来之后,师父就再也没让我喝过酒,他说喝酒的能力你得有,因为人活在这世上,不可能时时刻刻都如愿以偿,本领藏在心,但不露于人,需要喝酒才能跑出来的业务,终归成不了什么大气候。
算一算,这些年来,我再也没有把自己喝到烂醉如泥的地步了,今天晚上和傅奕寒喝酒,我做好了烂醉的准备。
傅奕寒开了两瓶白酒,又醒了两瓶红酒,端起杯来搂住我的肩膀:
“喝了这杯酒,就代表你同意了。”
我好像还没开始喝?那是我醉了还是他醉了?
我不知道他这话是什么意思,他把我趁他去拿酒的时候偷偷塞到茶几下面的资料拿了出来,拍了拍资料对我说:
“该说的不该说的,梁原应该都跟你说了,现在你点个头,我们干了这杯酒,你就是我老大。”
我下意识的拉开和他的距离:
“傅奕寒,我们喝酒之前,好好聊一聊吧。”
傅奕寒讪讪的放下杯子,侧着身子看着我:
“好啊,你想聊什么?”
我指了指他的胸口:
“聊一聊你,也聊一聊我,更重要的是,聊一聊你对林佳的感情,爷爷临终前都在为你担心,我觉得爱一个人,是建立在好好爱自己的基础上,如果你爱林佳,你就更应该为了她而好好活着,每天拥有双份的快乐和忙碌,双份的惊喜和充实,把自己的人生过好,才不辜负你和她相爱一场,相思多年。”
傅奕寒往后一仰,翘着二郎腿盯着我:
“这就开始聊上了,好,那你接着说,我听。”
我很无奈的盘着腿坐在沙发上,语重心长的跟他说:
“关于林佳,我没什么好说的,你们俩的感情我既没见证过,也没参与过,所以我没有发言权,但我相信,林佳若是在天有灵,她会希望你找个自己爱的人好好的度过你的后半生,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让爷爷到死都不放心你。”
傅奕寒点点头:
“言之有理,既然林佳的说完了,那就说说你吧。”
我?
我耸耸肩:
“关于我就更没什么好聊的了,我现在满脑子都是工作,我很感谢你在我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出现,但我们之间,也算不上是薄弱,我们是好朋友啊,如果哪天你需要我这个朋友来帮忙的话,你给个电话,我义不容辞。”
我们都是成年人,我的话已经够直白了。
傅奕寒很从容的朝我伸手:
“那正好,我现在就有个忙想请你帮一帮。”
我郑重的点点头:
“你说吧,只要是我能做到的,我决不推辞。”
傅奕寒坐直了身子,在距离我的脸只有几公分的地方停住,然后一字一顿的对我说:“帮忙做我的新娘子,我想结婚了。”
我的心噗咚噗咚的跳的贼快,有那么几秒钟的愣神,而后我红着脸往后仰了仰:
“别闹,说正经的呢。”
傅奕寒伸手搂住我:
“我没闹,我说的就是正经的,曾念,难道你看不出来我喜欢你吗?别跟我提什么林佳,你刚刚才叫我放下的,我听你的话放下了,你说只要我有求于你,你义不容辞,这些话,我刚刚都有录音,你应该不用赖账吧?”
我看着他扬起了手,手中的电话果真开了录音,我倒抽一口冷气:
“不带你这么玩的,你可能是出国太久不太明白中国的礼仪,有时候你去人家家里,人家问你吃饭没,或者是留你吃饭,其实都只是客套客套罢了,我刚刚就是跟你客套的,你别当真,朋友之间帮什么都可以,帮这个,还真不行。”
傅奕寒执拗的看着我:
“要不要赌一把?”
我很谨慎的挪后一点点,与他搂住我的那只大手分离:“赌什么?”
傅奕寒指了指自己的心口:
“赌你已经在我这儿了,赌你嫁给我之后,会过的很幸福,曾念,我没有跟你开玩笑,我说的是真的,你应该不会以为一个男人对你献殷勤却只是想和你做朋友吧?我也可以做你的朋友,那种能牵手能上榻能共度一生白头终老的朋友。”
呃……
他当我是傻子吗?
这种朋友不就是终身伴侣吗?
我连连摆手:
“别别别,你忘了吗,我们是签过合约的,要不这样吧,我今天本来是想跟你解除合约,爷爷去世了,这合约对我而言再没有半点意义,但是鉴于你妈妈要塞一个你不爱的女人给你,所以我就勉为其难的把剩下半年的合约时间给完成,好了,我们要聊的都聊的差不多了,喝酒吧,千言万语化作杯中酒,毕竟我们是很要好的朋友嘛。”
对于我的嬉皮笑脸,傅奕寒始终保持一种看客的态度,他倒是陪我喝了这一杯,却在我要给他倒酒的时候捉住我的手腕:
“聊了林佳,聊了你自己,还有我,你说说,你对我有什么样的看法?”
我嘿嘿傻笑:
“还能有什么看法,你人傻钱多呗,不过我们是朋友,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可以做一辈子的好朋友。”
傅奕寒眉梢一扬:
“你反反复复的强调我们是朋友,难道就没有一点点心动的感觉?还是说你怕了?明明对我有感觉,却没有勇气踏出这一步?”
我甩开他,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酒:
“我曾念的字典里没有怕这个字,傅奕寒,如果有天我真的爱上你了,不用你来追我,我肯定会主动出击,我曾念想要的,无论是人还是物,我都会积极的去得到,但是很抱歉,我对你从一开始是感激,后来是交心,做朋友比恋人要长久,难道你不这么认为吗?”
傅奕寒伸手托住我的下颌:
“恋人能做的事情,朋友之间能做吗?我想让你给我生个孩子,如果可以的话,最好是两个,曾念,我是真的想要一个家了,你别看我生在有钱人家,不愁吃不愁喝,更不愁没钱花,但我真正拥有的东西却很少,我连一个完整的家都没有,爷爷走了,我的身边再也没有一个真心爱我的人,我需要你,你告诉我你要多长时间才能爱上我,我等。”
才一杯酒下肚而已,他竟然失态到眼眶泛红。
我最不忍男人在我面前红了眼湿了眸子,我急忙劝了他一杯酒:
“会有的,都会有的,来来来,我们今晚不说这些不开心的事情,我们就喝酒,喝到一醉方休。”
酒到嘴边,傅奕寒却把它洒在了地上:
“我现在需要的不是酒,是你,我也不需要买醉,我需要清醒,十年前我没有保护好林佳,十年后老天爷让我遇到了你,曾念,给我个机会吧,我想和你在一起。”
一个大男人在一个女人面前低声说给个机会吧,我听了会动容,却没动心。
说不上来是为什么,明明这段时间我跟他在一起很开心,好像自己都快沦陷了,爷爷一去世,我整个人就清醒了,我和他之间,需要跨越的东西太多。
我早已不是十七八岁那无所畏惧的年纪,我不敢用我的青春去做赌注。
我觉得相较于恋人而言,我们更适合做朋友。
见我沉默了,傅奕寒用那种让人怜惜的眼神看了我很久,看到他眼眶里的泪水都在打转儿,我伸手去抽了张纸递给他:
“你可别哭,我不会哄人。”
傅奕寒没有接,在我看到他眼里的那一滴泪水就要落下的时候,他突然说了句对不起,然后扑向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