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出包厢门,唐天翊不知道从哪儿蹿出来的,牵起我的手把我拉到了一个没人的包厢里,他身上有一股很重的酒味儿,我有些慌,却还是故作镇定的问:
“怎么了?半天没见你回来,是工作上还有什么事情没处理好吗?”
唐天翊不跟我兜圈子,直截了当的说:
“和工作无关,和感情有关。”
我轻轻哦了一声,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他。
漆黑的包厢里,只有外头的嘈杂声和门口透来的一丝微光,但我们从外面刚进来的时候,其实视线是完全黑了的,我只能凭着他身上的酒味和呼吸,感觉到他离我很近,一会儿后,我的视线才慢慢的恢复,他坐在包厢沙发里,耷拉着脑袋不哼声。
我在心里重重的哀叹一声,然后蹲下身去:
“那个,离苏找你来也没别的,只是她说很久都没见你了,所以想叫你出来一起聚聚。”
唐天翊抬头看着我:
“那你呢?这么久没见,你想我吗?”
我们的距离实在是太近了,我想挪后一点,被唐天翊紧抓住了手:
“曾念,我们认识多久了,你还记得吗?”
我挣扎了两下,在我的记忆里,我们应该已经认识五年多快六年了,但他好像从来没有叫过我的全名,还记得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说我叫曾念,他出口便是一声老大。
我们俩的顶头上司是我师父,我师父一掌拍过去,教训他说这才几秒钟的功夫,就不认识谁是老大了。
唐天翊当时就说,我有预感,她比我强,配当我老大。
在后来的职业生涯中,师父每次都用唐天翊的话来安慰我,唐天翊有多努力,师父就鼓励我一定要比他更努力。
到今天,唐天翊这一声曾念喊的让我很有陌生感。
我怯怯的答:
“快六年了吧。”
唐天翊不撒手,又凑近了点问:
“那你知道我喜欢了你多久吗?”
我摇摇头:“你先松开我,你是不是喝多了?晚饭吃了吗?如果没吃的话,我给你点份外卖吧,喝点粥养养胃,我听说你最近工作太拼命了,要多注意身体。”
说实话,我很少关心他。
师父因为身体原因离职后,我和唐天翊就站在了竞争的一面,公司里的销售冠亚军,总是在我们俩面前跳跃。
但往往到了最后,评为冠军的总是我。
这并非是他的实力不如我,只不过是在他的心里,甘愿退后一步将我捧上王者的宝座。
他的心意我都懂,但我给不了回应,我是个工作和情感一定要分开的人,这也是我为什么从一开始就反对傅奕寒当培训老师的原因。
见我不回话,唐天翊苦笑一声:
“你知道的,我从见你的第一天起,我就喜欢你,只是这么多年了,你习惯性的装聋作哑,我也习惯性的不给你任何压力,以前我默默的喜欢你,是因为我不想破坏你的婚姻,所以我一直努力的隐藏自己的情感,后来你离婚了,我还是默默的喜欢你,是我觉得像你这样的女人,应该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来疗伤,但我没想到,你和他在一起了,这么短的时间,你就确定了是他吗?”
我还是无从答起,昏暗的光线里,唐天翊的视线紧锁着我,我有些无所适从的低了低头:
“那个,如果你一定要谈这些事情的话,我们约个时间吧,等你清醒了,我给你一个解释。”
唐天翊紧抓住我的手:
“不用等清醒,我现在也没醉,我也不是来找你兴师问罪的,我爱你是我的事情,你不爱我也很正常,但你知道吗?我爱了你这么多年,有些话憋在心里,如果现在我不说出口,我怕我会把自己憋坏,也怕我这辈子都会感到遗憾。”
我也不再挣扎了,用另一只手搭在他的肩膀上:
“唐天翊,可是你心里也清楚,有些话即使你说出来,也只会把我们俩都陷入两难的境地,我不想伤害你,但爱情这件事,不是我不想,就不会的。”
唐天翊又伸出另一只手轻轻握住我,以前在参加企业培训的时候,我们做过有关于团队意识的活动,把自己的双手放心的交到搭档的手里,闭上眼,跟他走,哪怕前路坎坷,也要绝对信任。
那一段路有很多的关卡,当初唐天翊挑中了我,公司里所有的人都以为,像我们这种相爱相杀的搭档和竞争对手,应该是全公司耗时最短的。
但恰恰相反,我们俩虽然比任何人都了解对方,但我在闭着眼跟他走的时候,好多次我都睁开了眼睛,又要重新回到起点。
我一共重来十几次,我们是公司里的倒数第一名。
轮到我牵着他的手往前走时,我们又成了公司里的第一名。
眼前的他双眸灵动,那泪光在我眼里闪烁着:
“我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并不指望能够娶你为妻,和你共同生活,我只想着如果有机会,我们一定要再试一次盲来,我希望你能放心的把你自己交给我,相信我一定能带着你熬过所有难关。”
我很抱歉的说:
“对不起,我可能不是你看到的那样,在我的内心深处,有些安全感只能我自己给自己,不是我不信任你,而是……”
唐天翊抽出手来捂住我的嘴:
“嘘,别解释,我的心能感受到。”
我一下子无语了,唐天翊长叹一口气:
“曾念,让我说出口吧,不管我能不能放下这份执念,我都希望自己能够勇敢的表达爱,哪怕被拒绝了,我也无怨无悔。”
我还是不想让他说出口,试图转移他的话题:
“唐天翊,你知道吗?我最怀念的,是师父离职后的那一段时光,我们从亲近无间的合作搭档变成了竞争对手,这种角色的转换对于我们而言没有任何不适,我喜欢这种强强对决的感觉,我希望你能够保持,爱会让一个人变得卑微,而我希望你一直如此强大。”
唐天翊颓丧的回答我:
“晚了,我注定不可能成为和你势均力敌的那个人,曾念,最先爱上的人,最卑微,我想这种感受不光我有,就算是傅奕寒这么强大的人,在你面前也是如此吧。”
我不知道傅奕寒是不是这样,但梁原和马离苏都说,傅奕寒已经不再是以前的傅奕寒了,现在的他就像一块坚冰遇到了火焰一般,慢慢的融化,也慢慢的变得温暖柔和了起来。
如果这是卑微的话,又何尝不可呢?
面对唐天翊,我除了说一句对不起,不知道该用什么来弥补他对我的感情。
唐天翊颤抖的哭了,我从未想过,他会像个孩子一样,在我面前哭的不可遏制。
我很害怕男人在我面前哭,我一下子就慌了:
“如果你觉得我说的对不起三个字伤害到了你的话,那我收回,我现在已经和傅奕寒在一起了,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接受他的感情,或许在感情的世界里,根本没有什么先来后到,爱情是最不讲道理的一件事,我没有办法爱上你,这一点我必须承认,我不想耽误你。”
唐天翊抽泣着质问我:
“为什么你从来都不肯给我一个机会?不试一试,你怎么知道我不是那个对的人,曾经有很多个时刻,我都觉得你对我是有感觉的,我一直再坚持,想着我再等一等,如果杨树不能陪你到最后,我一定是那个能陪你走到最后的人,但我错了吗?我到底哪儿错了?”
我很抱歉给了他这样的错觉,但我们这些年来的交集,都是在工作上较劲。
以前的我从没想过要和杨树分开,现在的我既然认定了傅奕寒,除非到了不得已的时候,我是不会乍然推翻我自己做的决定的。
所以唐天翊对我的这份情意,我注定了要辜负他。
我唯一能给的,仅仅是一个很友善的拥抱。
除去工作之中同事之间的鼓励拥抱之外,这是我们靠的最近的一次,唐天翊用力的抱着我:
“为什么会选择他?我想知道。”
我认真的想了很久,才挤出一句:
“大概是我和他同病相怜吧。”
唐天翊在我耳边说:
“如果有天他的病痊愈了,你该怎么办?”
我一个激灵,猛的松开他:
“你想说什么?”
唐天翊拿出电话来翻了一张照片递到我面前:“你们不是在调查她吗?我现在就告诉你,你听好了,这个人,她的名字叫林佳,现在的身份是林心,真正的林心在一次车祸当中去世了,你要找的那个傅奕寒苦等了十年的林佳,她还活着。”
我们昨天才查到林心,还不能确认林心到底是不是林佳。
唐天翊竟然知道的比我们还多,我半信半疑的问:
“你是怎么知道的?”
唐天翊苦笑着放下电话:
“曾念,你是想问我怎么知道你们在调查林佳?还是说我怎么知道林佳还活着?”
我忐忑的回他:
“这个问题的回答很重要吗?”
唐天翊斩钉截铁的说:“很重要,如果你关心的是前者的话,我会告诉你,我对你的所有一切都很用心,因为我爱你,但如果你更关心后者的话……”
在我看来,这两个问题没什么不同。
但唐天翊自嘲的说:
“你就当做是我自私的存有一丝幻想吧,与其说我不希望你受到任何伤害,倒不如直接承认,我只相信我给你的幸福,除此之外,我不相信任何人不会伤害你。”
只因爱的深沉罢了,他一片好心,我怎会不知。
但是林心就是林佳这个消息,实在是让人震惊了。
我迫不及待的想从唐天翊的口中得知真相,而就在此时,张愿温柔的声音在我们包厢门口响起:
“傅大哥,你怎么在这儿?”
是傅奕寒,我猛的站起身来,脑袋里一阵眩晕,整个人差一点跌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