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奕寒对噙着泪水的林佳视若无睹,他拉起我的手时,我感觉到左手的无名指被什么东西给套住了,低头一看,是一枚戒指:
“林佳,多年不见,别来无恙啊,我给你们介绍一下,她叫曾念,是我的未婚妻,虽然还没有举办订婚仪式,但我们已经决定领证结婚了,你方便的话,留个地址吧,我想很快你就能收到我们的结婚请柬,我很爱她,也很幸福。”
林佳的眼眸一直盯着我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她几乎站不稳当,小小的身子却用力的在支撑着自己,她眼里的泪水兜兜转转,终于还是流了下来:
“这戒指,她……她不嫌弃吗?”
戒指看起来很旧了,而且一点都值钱,好像是枚银戒,款式也很简单,但我从林佳奔腾而出的泪水里可以解读到,这枚戒指的意义非凡。
傅奕寒怕我误解,握住我的手解释说:
“她很特别,知道我送的不是戒指,而是我的整颗心。”
他看着我的眼,像是要我极力配合。
面对任何一个女人,我都可以泰然自若的面对,唯独面对林佳,我不是不敢面对,而是不想有些话说出口伤害到林佳。
她毕竟是他曾经花费整个青春看的比命都重要的宝贝啊,我怎么忍心在他们的伤口上再撒把盐。
但林佳却偏偏要刺激我:
“看曾念的表情,好像对这枚戒指并不满意。”
我的心里一咯噔,傅奕寒低头看着我问:
“媳妇儿,这戒指你不喜欢吗?”
我……
我不知道自己应该用什么样的语言,以什么样的面目去回应他们,林佳的眼里带着深情,傅奕寒却饱含希望,我咬咬牙,脱口而出:
“你给我爱情就好了,面包我自己挣。”
傅奕寒轻松一笑,托住我的下颌在我嘴唇上轻啄了一下:
“好,我爱你。”
林佳踉跄了两步,面色惨白,却极力挤出一个微笑来:
“真好,真羡慕你们,那我等你们的请柬,到时候,我一定会出席的,祝你们幸福,我先走了,再见。”
林佳夺门而出,连大衣都忘了拿上。
我推了傅奕寒一把:
“快追呀。”
傅奕寒双手搂住我的腰:“追什么?我爱的人不就在我眼前吗?”
我焦急的甩开他的手:
“可她是林佳啊,她是林佳,你最爱的女人啊。”
话音刚落,门口传来马离苏的一声惨叫,我想是我一直没有接她的电话,所以她来了,听到惨叫声,我还以为是她见到林佳后被吓到了,傅奕寒站在屋里纹丝未动,我急忙跑出去,在电梯口,林佳整个人倒在地上,已经晕厥。
马离苏惊恐的看着我,连连摆手:
“不不不,不是我,我没动她,我从电梯里出来,看到她的身子软绵绵的倒了下去,姐,这这这,这血,是真的吗?”
林佳嘴角有鲜血,她的手心也有,应该是吐血了。
我大喊一声:
“还愣着做什么?快打120。”
听到我们外头的声响后,傅奕寒穿着拖鞋就出来了,见到倒地的林佳,他冲了过来一把抱起了她,刚好电梯到了我们这一楼,马离苏对着傅奕寒大喊:
“外面下雪了,你先换双鞋。”
这个时候的傅奕寒什么都顾不上了,离我们小区最近的医院,开车的话不能逆行,绕路加上等红绿灯的时间,还不如直接走过去。
我回屋拿电话,也只顾得上在门口拿了林佳的大衣,马离苏又追在我身后喊:
“换鞋,换鞋,穿大衣啊,外头零下二十多度了。”
我一直没感觉到冷,追上傅奕寒的时候,他紧抱着林佳,见我手里拿着林佳的大衣,他停了下来,我麻利的把大衣盖在林佳身上,他脚步快,地太滑了,我摔了一跤后,冰冷的雪地里,我才感觉自己浑身都被寒冷包裹着。
马离苏追上来扶起我,脱了大衣往我身上披:
“要冷静,姐,你别着急。”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到的医院,只知道医院里抢救室外,马离苏用大衣包裹着瑟瑟发抖的我,我的身子才慢慢回温,我也不知道我摔在哪儿了,很快苏一和梁原也来了,梁原先是去找关系请了这家医院的副院长来,都忙好了,才注意到我:
“你手怎么了?”
傅奕寒一直耷拉着脑袋心急如焚的等着抢救室里传来的结果,这个时候才注意到我:
“这么冷的天,你穿这么点出门做什么,苏一,送她回去。”
马离苏抓住我的手给梁原看,梁原叹口气:
“先处理伤口吧,离苏,你和苏一回去给他们拿鞋和大衣来。”
马离苏不放心,我就是手腕的地方撞到了蹭破了皮流了点血,还有脚踝扭伤了,也不碍事,马离苏很委屈的牵着我另一只手:
“她为什么要找上门来,你们都不知道,电梯门一打开,我看到她吐了一口鲜血倒了下去,我都快吓死了,我一直以为吐血只是电视里的狗血情节。”
梁原站在医学的角度解释说:
“我问过了,林佳患有胃癌,目前还不能确诊是癌细胞恶化引起的血管破裂造成出血,还是急火攻心导致的。”
马离苏捏了把汗:
“如果是胃癌呢?是不是代表晚期了?”
梁原摇摇头:
“癌症患者出血原因有很多,也不一定是晚期,也许是情绪过激导致胃部的血泡破裂,血液从食道吐出。”
马离苏问了一个我们都很关心的问题:
“那她会死吗?”
梁原耸耸肩:
“人都会死,只不过时间早晚而已,像林佳这种十年前就是癌症晚期的患者,复发的可能性很高,不过只要她坚持治疗,看个人情况吧,有的带癌生存的患者积极配合治疗,和正常人也没什么两样,具体的,我们等手术结果吧。”
总之情况不乐观,老天爷真会开玩笑,十年前一个好端端的人,说没就没了,十年后这个人活生生的回来了,却不知道上苍会在什么时候把这一切馈赠给收回。
我站在走廊口,看着傅奕寒像个孩子一样无助的守在抢救室门外,梁原站在我身边细问:
“心疼吗?”
我擦了擦不经意落下的泪,梁原指了指我的心口:
“这儿疼吗?”
我不知道梁原问的是哪方面的心疼,可能都有吧,心疼饱受折磨的林佳,也心疼痴心守候的傅奕寒,更心疼我自己。
梁原再度叹息:
“现实就是这么残忍,摆在你面前的,只有两条路,很狗血,像电视剧里演的一样。”
我清楚梁原要说什么,却还是忍不住问:
“哪两条路?”
梁原苦笑着说:
“要么委屈自己,要么成全他们,我们都太清楚老傅对林佳的感情了,我更了解老傅的为人,如果他没有向你开口表白,他会隐藏对你的感情,一心一意的陪在林佳身边,但现在他既然对你做出了承诺,他绝不会丢下你的,只是……”
只是他也放不下林佳,所以我要么委屈自己和他一起照顾林佳,要么成全他们这对苦命鸳鸯。
我脑袋里乱的很,但我至少知道,在此时此刻,我不能成为傅奕寒的负累和担忧。
在林佳的病情没有确定之前,我要陪在他身边。
在我的记忆当中,除了安可生孩子之外,我从未在抢救室外等待过谁,我曾经无数次的想,我在产房里九死一生的时候,杨树心里是怎么想的?王慧兰心里又是怎么想的?
如果我爸妈弟弟在的话,他们心里又会想些什么?
这漫长的四个小时手术,傅奕寒一直保持着一个姿势,梁原好几次递给给他,他都没有半点反应。
直到抢救室的门打开,医生筋疲力竭的从里头出来,傅奕寒第一个站起身来冲上去问:
“医生,怎么样了?”
医生一脸沉重的说:
“胃癌复发,血泡破裂,癌细胞扩散了,晚期。”
那一瞬间,傅奕寒抚住心口踉跄退后了一小步,护士在一旁补充:“你们放心,手术很成功,她现在还没醒来,要在ICU留观,癌细胞已经扩散了,你们别再刺激她,多给病人一些关心。”
医生和护士走后,傅奕寒又回到了那个座位上,我们四人陪在他身边,谁都不敢开口说半个字。
下午,林佳的父母也来了,林佳母亲本来就在住院,现在得知女儿也患了绝症,当即哭晕了过去。
林佳的父亲一见到傅奕寒就破口大骂:
“我就知道,我女儿只要和你牵扯到一起,准没好事,你走,你毁了她一辈子还不够吗?”
林佳父亲冲上来,一拳一拳打在傅奕寒的身上。
在这世上,我想傅奕寒对林佳的爱,也不亚于林佳的父亲。
骂也骂了,打也打了,林佳父亲恢复冷静后,指着我问傅奕寒:
“她是谁?我听医生说我女儿就是受了刺激才吐血住院的,你还嫌她伤的不够深吗?”
对啊,我是谁?
我为什么还留在这里?
傅奕寒回头伸手来牵我,我连连退后好几步,他的眼神很受伤,我轻轻摇了摇头,傅奕寒转身朝我跨了一步,我再退的时候,被马离苏挡住了。
傅奕寒倔强的来牵我,我吃疼的叫了一声,梁原急忙提醒:
“她手腕擦伤了,你小心点。”
傅奕寒泛着泪光的眼里满是歉意,林佳父亲见了,一拳丢在傅奕寒的脸上:
“混蛋,你有人了还来招惹我女儿。”
这次和之前的拳头不同,梁原和苏一上前拉开了林佳父亲,我没有去搀扶傅奕寒,我想,偷来的幸福,是时候归还了,我步步退后,傅奕寒绝望的看着我,快走两步将我揽入了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