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唐天翊赶到医院的时候,傅奕寒已经过敏性休克了。
起初是皮肤红疹,没过多久就开始出现了胸闷心悸和喉头堵塞,后来就呼吸困难了,送到医院的时候,梁原跟医生说起傅奕寒对辣椒过敏,而傅奕寒把我买的三串无敌辣都吃完了,在抢救室门口,从里面出来的护士被我们拦住后,直接冲着我喊:
“你们这是谋杀!”
明知道他辣椒过敏还让他吃,我只是想让他知难而退罢了。
我人都走了,就意味着不需要他吃那几串无敌辣了,我怎么知道他会拿自己的命开玩笑。
护士吼完后,我一下子就慌了,眼泪也很不争气的落了下来。
梁原作为一名医生,知道护士的恼怒,这种情况是很危险的,而他当时没有极力阻止,也仅仅是想着这或许可以作为一招苦肉计,这是我被吓哭之后,梁原才跟我说的。
但同时他也安慰我:
“他命硬着呢,死不了,你别哭了,等他出来看到你哭成这样,原本没事的都要心疼死。”
安可狠狠掐了他一把: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开玩笑。”
当着唐天翊的面说这些话确实是让人尴尬,我们在抢救室门口等了四十多分钟,医生出来的时候说暂时脱离了生命危险,但这种拿命开玩笑的事情,以后可千万不能再做了。
别说以后了,我现在都快要被他吓死了。
知道他没有生命危险后,我长舒一口气:
“梁原,你好好照顾他吧。”
梁原反手抓住我:
“他为你连命都差点没了,你不等他醒来?”
我甩开梁原的手:“我不想多说什么,你要记住,你现在是安可的男朋友,而不仅仅是傅奕寒的好哥们,所以你说话要注意分寸,他这么做并不是为了我,只是为了他自己而已,我不需要他为我这么做,你别忘了,我已经结婚,我跟他之间的事情,早就成了过去式。”
面对我的冷漠,梁原气不过,强行拦住了我:
“这些话你对我说没用,要说的话,等他醒了你自己跟他说,我不管你结没结婚,我只知道人的一生很短暂,要跟自己真心相爱的人在一起,才不辜负我们来这世间走这一遭。”
我退后一小步抓住唐天翊的手扬起来放在梁原面前:
“那我现在就告诉你,谁才是和我真心相爱的人,我正式介绍一下吧,他叫唐天翊,是我的合法丈夫,我爱他,也请你转告傅奕寒,我祝他幸福,也希望他能祝我幸福。”
梁原挡在我们面前,不让我们过去:
“那他为你付出的这些,又算什么?”
安可见我们吵起来了,上前来说和:
“这里是医院,别在这儿吵,要不先让他们回去,家里还有孩子呢,这儿有我们就行。”
梁原低头看着我:
“你真的要走?”
我哼笑一声:
“作为合作方,我来医院看过了,就已经仁至义尽,既然事情是我惹出来的,医药费我出,你不方便照顾的话,我给他请护工。”
梁原脸都乌青了:
“你以为他缺的是你这几个臭钱吗?你知不知道他为你付出了多少?”
我倔强抬头:
“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梁医生,没有任何人有权利阻拦我,请你让开。”
唐天翊都悄悄拉我了,说家里有咱爸和周姨,安可也在劝梁原不要太冲动,我倒抽一口冷气,拉着唐天翊的手从梁原身旁走过,他背对着我,轻声说了一句:
“他离婚了。”
我整个人都怔住了,梁原反过身来在我耳边说:“你知道他离婚意味着什么吗?我知道你不想听,我也不想解释,当初是他先放开你的手,这一点他错了就是错了,你要走,我不拦着。”
我迈开步子扬长而去,不知道身后的梁原会用怎样的目光来看待我,其实在我心里,并不清楚傅奕寒当初放开我的手究竟是为了什么,他说是要陪着林佳走完最后一程,我信,他后来又说是为了找到和他失散多年的母亲,我也信,也许以后还会有不同的说法,我仍然愿意相信。
回去的路上,安可给我发微信,说是爷爷的遗嘱有个生效日期,三年之内如果我和傅奕寒结婚,那些不动产依然属于我。
这样就意味着,周虹用林佳只能牵制住傅奕寒一时,她最后的招数就是傅奕寒生母的下落。
而傅奕寒在这个时候选择和林佳离婚,就等同于放弃了从周虹口中得知生母的下落。
我一直在心里安慰自己,我不亏欠他什么,当初他为了得到生母的消息而放弃了我,现在又为了和我在一起放弃了自己的生母,像他这种反复无常的人,根本不值得我为他感觉到亏欠。
但梁原那一句他离婚了,却像是咒语一般在我脑海里盘旋着。
我连晚上做梦都梦到他离婚了,孤零零的站在四下无人的街,他落魄的身影被清冷的夜灯拉的很长,他就像是被全世界抛弃了一样。
风起了,云涌了,雨也落了下来,他全身都被淋的湿透,我想给他送把伞,却发现自己变成了一个雕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走在积水的街道上。
从恶梦中惊醒时,是凌晨一点半,唐天翊拿了湿巾纸来给我擦汗,又给我递了杯水:
“你一直喊他的名字,如果担心的话,我开车送你去医院。”
我喝了一大口水,心虚的低了低头:
“对不起,我梦到他离婚了。”
唐天翊盘腿坐在我面前:
“念念,我想跟你说实话,我不想跟你离婚,但如果你心里还爱着他,你们还能够重新在一起的话,我愿意放手。”
我躺了下去:
“睡吧,明天一早还要开会。”
后半夜我都没怎么睡着,怕做梦,也怕自己说梦话,大清早我就醒了,给一家人做了早餐,爸爸还夸我难得这么贤惠,这是我回到星城以来做的屈指可数的几顿早饭,昨晚唐蜜半夜又哭闹了,所以早上起得晚,我都没敢去房间看看她,怕一看到她,就想起傅奕寒那张脸。
有时候我有些魔怔,总觉得唐蜜越看越像傅奕寒,虽然邻居们都说她长得像唐天翊。
我把自己沉浸在无休止的工作中,做完了活动总结,又把核销的报表都做好,也把接下来的发货任务都整理了一遍,最后实在没什么忙的了,又把办公室仔仔细细清扫了一遍,黄博敲门进来的时候,我正擦着书柜,他站在我面前欲言又止,我气喘吁吁的问:
“是想问问我关于安可的事情吗?”
黄博拿着电话里安可昨天晚上发的朋友圈给我看:
“这是真的吗?”
我有些诧异的看着他:
“难道安可没跟你说清楚?”
黄博扶了一下镜框,红着脸解释:
“不不不,你别误会,安可跟我解释的很清楚,我也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只是帮她一个忙而已,我就是想问问,她真的和梁医生在一起了吗?这个梁医生,靠得住吗?”
原来是不放心,我对梁原也没多少了解,但他至少是靠得住的。
听我说了这句话,黄博长舒一口气:
“那就好,那没什么事了,曾总,您继续忙。”
黄博出去后没过多久又敲门进来,拿着电话递给我:
“安可打来的,她说你一整天都没开机,所以把电话打到我这儿来了,曾总,您接不接?”
我没接安可的电话,我都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安可也有电话打到唐天翊电话上,我也没接,晚上安可回来了,是来拿东西的,说她准备和梁原住在一起,婚前住在一起能更好的了解对方,这个消息太突然,爸爸坚决不同意,说是要住在一起也行,至少要先让他老人家过目。
安可很尊重爸爸,当天晚上就把梁原叫来了。
一般见长辈都是上午来的,我还头一回见晚上把人往家里带的,但安可昨天晚上没在家过夜,爸爸已经追问了好几遍。
关于傅奕寒的事情,我们都有意隐瞒。
只是梁原来了,我怕我们都忍不住自己的脾气,我索性抱着唐蜜躲在卧室里,爸爸不知情,见到梁原后才对他有印象,知道我和杨树离婚的时候,他也帮过我不少,硬是要我带着唐蜜出来给他见见。
对这个腾空而降的大女婿,我爸满意的不得了,竟然还不拘小节的问了问傅奕寒的近况。
我在卧室里听的着急,生怕梁原会把傅奕寒离婚的消息说出来很明显,听梁原的口气,他也没打算给我台阶下,我只好硬着头皮抱着唐蜜出来,这个小叛徒平时认生,连傅奕寒靠近她都会哭,梁原朝她伸手,她就扑了过去。
敢情这小坏蛋除了亲爹之外,但凡长得帅的男人抱她,她都来者不拒。
安可还担心他不会抱孩子,梁原自夸:“我虽然是个骨科大夫,但我也接过生,她叫什么名字?”
我抢先作答:
“唐蜜,甜甜蜜蜜的蜜。”
我们一直都是站着在聊天,周姨早早的就回去了,爸爸去厨房里洗水果,说是要留梁原在这儿坐一会儿,趁着爸爸不在,梁原突然冒出一句:
“蜜蜜,这名字听着都觉得甜,长得也跟老傅很像。”
安可掐了他一把,他却直勾勾的看着我:
“曾念,你觉得呢?”
幸亏唐天翊不在,他晚上有个应酬,就没和我一起回来,面对梁原的挑衅,我很恼怒的伸手想抱回唐蜜,梁原倒是把孩子还给了我,还叮嘱我:
“轻点,大人有什么不顺心的,别拿孩子出气。”
但是一转身,梁原就把唐蜜的一小根头发装进了一个小小的透明袋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