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他睡的很沉,只是轻微翻了个身,并未惊醒。
虽然我很不喜欢别人乱动我的东西,但是好奇心驱使我,还是打开了这个抽屉,我果真没看错,摆在抽屉里的,是他和林佳的离婚证。
日期是我送他去机场的第二天,也就是说他回到远城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和林佳离婚。
我无法想象那一天他经历了什么,做这个决定应该很艰难,这也算是彻底和相恋十多年的初恋分别,林佳怎么会同意和他离婚,这一点我更诧异。
不管林佳做过什么,我都相信在她心里,始终如一的深爱着傅奕寒。
如果我从未出现在傅奕寒的生命里,那林佳回来的时候,是不是结局就像是小龙女等了十六年,终于等到了杨过,一生一世,终成一双人。
看着熟睡的傅奕寒,我心里百感交集。
梁原跟我说傅奕寒离婚了的时候,我心里虽然有震撼,但远远不及我真的看到这一个本本时的程度,我瘫软的坐在冰凉的地板上,手里的离婚证像是有千斤重。
我和杨树离婚的时候,我手里拿着离婚证,想到的第一个词是解脱。
但我现在握着傅奕寒的离婚证,却隐隐有种不安和负疚。
我不知道在他的榻边坐了多久,脑海里回想起我们的初相识,在我最脆弱的时候遇到最刚强的他,只不过短短两年的时间,他的防备层层击溃,而我的心,似乎比以往更硬了些。
那种像年少时候一样奋不顾身去爱的勇气,早就消失在岁月的侵蚀和生活的打压中,现在让我不计后果的去做一件事,太难了。
要问我有没有后悔当初的决定,从决定跟他在一起,到跟他分开,甚至是后来草率的决定为了孩子而跟唐天翊领证结婚,我都有后悔。
妈妈说,永远不要去在意别人的看法,什么二婚,什么廉价处理之类的,这种思想是打心底里看不起自己的,我要做的是,一段婚姻的结束,势必会有需要反省的地方,妈妈一直强调,我要找回那个迷失的自己。
可我其实一直倔强的认为,我和安可不一样,安可结婚后确实是迷失了自己,她只是在为了陆寻而活,为了孩子而活,可我没有,我一直都在为了自己而活。
但妈妈却还是希望我能做自己,我现在懂了,我一直被生活推着走,我走的每一步做的每一个决定,都不是因为我心里想要做出这样的决定,而是生活逼迫的我不得不在当下做出我觉得我能够对自己负责的决定。
但往往草率的决定背后,都有着我不敢预想也无法承担的后果。
一想到这一年多来看似平淡幸福却始终没能让自己踏实下来的生活,我不自觉的长叹一声,眼角两滴泪,很戏精的落了下来。
我蜷缩在榻头柜旁,一只泛红的手递了纸巾给我,我一回头,傅奕寒很妖娆的撑着手臂躺在榻边:
“哭鼻子了?像个长不大的小孩。”
我没有起身,也没有接他递过来的纸巾,而是把我手里的离婚证递给他:
“为什么要和林佳离婚?”
傅奕寒回答很直白:
“很简单,因为不爱。”
我微微侧身靠着榻边:“既然不爱,那你当初为什么要跟她结婚?你不是说娶她是你这辈子的梦想吗?你不是说只要她回来,无论她变成什么样,好的坏的美的丑的完整的残缺的,你都会接受她并且保护她吗?那你现在这种做法算什么?”
傅奕寒也没有接我递给他的离婚证,而是起身将我抱上了榻:
“地板凉,你本来就畏寒。”
我把离婚证甩在他脸上:
“你回答我啊,你现在对林佳做的,和你当初在医院里跟我分手时做的,有什么两样?我们都相信你会为我们遮风挡雨,可到头来,风风雨雨还不都是你给的?”
原本不是这样的,原本我想好好安慰他,但我一看到他这张脸,就忍不住想起当初他在病房里跟我说分手时候的模样,那么冷漠冷酷冷血,不近人情。
傅奕寒沉默不语,我强压着莫名而来的怒火问:
“离婚了,然后呢,孩子呢?”
傅奕寒轻声挤出几个字:
“我不要孩子。”
连亲骨肉都不要了,我冷笑着又问:
“再然后呢?你一个日理万机的董事长,手底下养着那么多人,却一直留在这里,是想重新追求我?和我结婚?”
我们四目相对,从他的眼神里我看到了肯定的答案,却大笑一声:
“你对林佳十几年的感情都可以说放就放,自己的亲骨肉也可以说不要就不要,接下来,你是想把我变成第二个林佳吗?把我的孩子变成第二个豆豆?傅奕寒,我真是看错你了,你是一个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而不择手段的人,但我不是,我们不是同路人。”
摆在我们面前的离婚证,像一道讽刺的风景。
傅奕寒轻轻握住我冰凉的手:“你在害怕?你在害怕什么?怕我会像对待林佳那样对你吗?可你有没有想过,你永远不可能像林佳那样的伤害我,林佳她结过婚,豆豆不是我的孩子。”
我凄然的看着他:
“你是不是忘了,我也结过婚,我也有过孩子,现在我又结婚了,我又有了孩子。”
傅奕寒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低着头许久不语,我也是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
“你刚刚说什么?”
他说豆豆不是他的孩子?
怎么可能?
虽然亲子鉴定这是周虹惯用的伎俩,但她总不至于把别人家的孩子拿来欺骗自己养了三十多年的儿子吧?
傅奕寒再抬头的时候,眼眶泛红,泪水蓄积:
“我问过她,她不肯告诉我孩子是谁的,只说是她结过婚,我很早就提过离婚,她不肯,但我这次回去,她同意了。”
林佳到底还有多少事情瞒着他?
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明明已经心软了,但我一张嘴,话又变得难听了:“或许是她也知道,你娶她根本就不是因为爱她,只是在利用她罢了,你连自己的婚姻都可以拿来利用,假若有一天你真的找到了你的母亲,你觉得她会高兴吗?自己十月怀胎分隔三十多年的儿子,竟然变得这么不择手段不讲情面,我猜她会感到悲哀吧。”
傅奕寒眼角挂着泪,这段感情,他是真的伤了心。
我最怕看见男人流泪,我有点手足无措的拿了他手上的纸巾替他拭泪:
“离了就离了吧,现在这个社会,早已不是当初那车马很慢,一生只够爱一个人的时代了,说句难听点的,能够真正爱一个人爱到生命尽头的人,太少,几乎绝迹,如果很多年前你和林佳没有分开,你和她如愿以偿的结婚生子,也许现在的你,也早已经在外面养了小三,对家里的黄脸婆早就厌倦了。”
傅奕寒破涕笑了,很有自嘲的成分。
我们很尴尬的坐在同一张榻上,被窝里的温暖让我有些许的留念,但我们之间要是出现沉寂的话,那就太可怕了,所以我又嘚吧嘚的说了一堆:
“退一万步讲,你们久别重逢,也不见得就一定能够白头偕老,就算林佳从来没有辜负你伤害你,就算她为你吃尽了这世间所有的苦头,甚至是把余生都奉献给你,男人嘛,都是贪得无厌的家伙,你就一定敢保证自己能好好的爱她一辈子吗?我看未必吧,花花世界迷惑多,尤其是像你这种长得不难看又有几个臭钱的人,前仆后继涌向你的女人那么多,其中肯定会有让你动心到难以把持的人出现。”
傅奕寒笑意更深了:
“你说的是你自己吗?”
我一拳挥过去,傅奕寒轻巧抓住:
“你这么会想象,那你幻想一下我们的未来,你猜猜我们要是在一起了,我会在爱你的第几个年头被难以把持的小女人给勾走?”
这个我无法想象,也不敢想象。
谁都不敢拍着胸脯保证自己这一辈子就能忠贞不渝,誓言都是疯子说给傻子听的,谁信了,谁就伤了。
虽然我安慰他的方式有些特别,但我好歹是刨空了心思在安慰他,而他这自由切换的模式让我目瞪口呆:
“你现在到底是在伤心难过,还是在暗自庆幸?”
傅奕寒思索片刻:
“都有吧,念念,今晚留在这儿吃晚饭吧,我下厨,你负责吃就行,好不好?”
我本能的想拒绝,但话到嘴边,我又想起梁原跟我说的,傅奕寒的愿望向来简单,不过是一顿饭而已,爷爷去世了,他老人家再也不能满足傅奕寒的愿望,那就让我代替爷爷来给他一点慰藉吧。
我在心里暗暗叹口气:
“正好关于活动培训的事情,我也有些觉得举棋不定的地方要向你讨教,虽然你是傅氏集团的董事长,但做人做事要么不开始,一旦开始了,就要尽可能做到完美,你说对不对?”
傅奕寒伸手摸我的后脑勺:
“你说什么都对。”
我立马从榻上起来,看了一眼时间,下午四点,这个时间做晚餐太早了点,我局促的问:
“家里有菜吗?需不需要去菜市场?”
傅奕寒有些吃惊的看着我:
“你的意思是?你愿意陪我去买菜?”
我呵呵一声:
“总比呆在这间憋闷的让人透不气来的房间要好,你先收拾一下,我借用一下你的洗手间。”
趁着上厕所的功夫,我偷偷给马离苏发了信息,让她来傅奕寒这儿吃饭,又通知了安可,两个人吃饭毕竟太暗昧了,一堆人吃饭总该正常了吧。
我在等着她们的回复,好几分钟过去了,我怕傅奕寒起疑,把电话调成了静音,从洗手间一出来,傅奕寒突然冒了一句:
“很为难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