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以为是陈盈经受不住打击倒下了,但我看到被抬出来的人,却是周虹。
可能是我的错觉吧,担架抬着周虹从我身边经过的时候,我仿佛看到周虹睁开眼睛朝我可恶一笑,似乎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中。
我几乎站不稳当,好像那种不祥的预感即将应验一样。
律师说,周虹当场发病,审理被迫终止。
但杨树说,周虹对公款的指认供认不讳,只是谋杀一案还没开始,她就已经整个人失去了控制,先是胡言乱语了一番,后来吵闹不休后直接晕厥了。
医院那边还没具体消息传来,这一等,就等了将近一个星期。
我们没有再接到择日开庭的通知,而案件却悄然无声的审理完了,莉雅带着律师来找我们,告诉了我们最终的结果,关于傅氏集团的财务问题和傅奕寒没有任何关系,傅奕寒是清白的,至于谋杀一案,因为之前傅奕寒认过罪,法院还要再择期审理,律师说无罪释放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这一点毋庸置疑。
陈盈迫不及待的追问:
“那谋杀案呢?有结果了吗?”
马离苏也按捺不住的问:
“你们只说了傅奕寒可以无罪释放,还没告诉我们周虹怎么判?是死刑吗?还是无期徒刑?”
问起这两个问题,莉雅和律师双双沉默了。
陈盈激动的握住律师的手:
“我作为原告,为什么法院没有通知我开庭的日期?为什么没人通知我参加?还有周虹到底被判了多久?就算不是死刑也没关系,不是无期徒刑也没关系,只要她伏法认罪,哪怕她只坐三五年牢,我的孩子都能安息。”
但是很遗憾的是,我看到莉雅和律师都不约而同的摇了摇头,莉雅不知道该怎么说,还是律师开了口:“谋杀案证据不足,仅凭着林森生前的那段视频,无法断定周虹是否真的存在买凶杀人的事实,周虹给出的证词是,林森身患绝症,周虹见他是个人才,才给了他一大笔钱让他安心治病,尤其是林森和周虹还有劳务合同,所以……”
我们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律师身上,律师艰难的说:
“周虹不仅有不在场的证明,还有跟林森签订劳务合同的日期,加上周虹的律师找到了受害者的死亡鉴定报告,孩子是死于窒息,而孩子窒息死亡的时间里,周虹和林森均有不在场的证明。”
不光如此,周虹还拿到了杨树在国外的家的视频,证明在孩子窒息死亡的那段时间里,除了杨树的家人外,没有任何一个外人进入过他们家。
也就是说,如果杨树和陈盈还要坚持上诉的话,后果很有可能就是引火自焚。
我早就猜测林森的自杀蹊跷万分,如今这份劳务合同的出现,更是让人始料不及。
既然谋杀案不成立,那贪污公款呢?
莉雅说过,周虹贪污的数额巨大到足够判她死刑了,可律师支支吾吾半天后,还是莉雅开了口:“周虹被诊断出间歇性的精神病,也就是说,那些公款账务她虽然需要负法律责任,但她有病,成功的躲过了法律制裁,并且所有的公款都还在她的手上,只要她补齐公司的亏空,就可以逃过法律制裁。
我们辛辛苦苦的收集了好几个月的证据,到头来功亏一篑。
即使我们再申诉,就算法律制裁她,也不可能判死刑,如果不是死刑,对周虹而言,就等于没有惩罚。
这个消息在我的预感之中,我虽然感觉到震惊和不可思议,内心却也没有崩溃掉,只是陈盈听到周虹如此罪大恶极却逃脱了法律制裁,她苦笑着站起身来:
“都说有钱能使鬼推磨,以前我不信,现在我信了,有钱真TM的好。”
马离苏也一掌拍在桌子上:
“这世道还有没有天理了,周虹这种人都能逃脱法律制裁,那还要警察做什么,我不服,我们不能放弃,我们应该重新上诉,周虹肯定是在装病,她好端端的怎么就突然病了呢,还是什么间歇性的精神病,真可滑稽可笑。”
回想起周虹从法院抬出来的那一刻冲我笑的那个表情,我现在懂了,姜果真还是老的辣,道高一尺又怎样,依然奈何不了魔高一丈。
这件事情只有周虹一人恐怕也做不到这么周全,陈盈暴走离开后,我让雷子带着大勇跟在杨树身边,务必要看管好陈盈,不要让她轻举妄动,我起身后,唐天翊紧抓住我的手:
“你要去哪儿?”
我冷着脸说:
“去找陆乙琳。”
马离苏和莉雅齐声问:“找她做什么?”
我和唐天翊对视一眼,他很坚定的握住我的手:“其实你知道什么都问不出来,我也知道我阻止不了你,既然你要去做无用功,我陪你。”
马离苏也紧跟在后:
“我也去。”
我回头拍了拍马离苏的肩膀:“你也有任务,你和小冰一起去医院看着林佳,林森死了本来就很蹊跷,以林佳的性格不会就此罢休的,劳务合同一出来,我们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这是周虹为自己脱身设计的阴谋,我怕林佳铤而走险反倒给自己惹来麻烦。”
马离苏不服:
“你让我去保护林佳,凭什么呀,我不去,我巴不得她跟林森一起去死,反正我不会去的,她要捣乱就捣乱呗,这水已经浑了,不在乎再浑一点。”
我很无奈的看着她,莉雅主动提出:
“我去吧,离苏的性格跟林佳合不来,她们俩在一起肯定会吵架,我跟傅总闹过绯闻,想必林佳也想从我这儿知道一些关于傅奕寒的事情,正好可以拖住她。”
我本来是想让苏一和莉雅再去查查财务问题的,证据是陆乙琳提供的,也就是说她完全可以把很多的东西给抹去,给我们的只不过是那些亏空的数额而已,虽然巨大,但凭着周虹和陆家的实力,补这么一个空缺就等于塞牙缝一样。
但我知道,短时间之内,我们拿周虹没办法。
现在我们能做的,就是等傅奕寒出狱后在从长计议。
唐天翊陪着我去了陆家,管家告知陆丙琨去了医院,陆乙琳带着陆思意出国了,说是参加一个海外会议,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回来。
这很明显就是不想见到我们,唐天翊拉着我上车,我打开车窗看到陆思意站在卧室的窗边看着我,一开始我还以为陆思意也在我们面前演戏,但我现在可以肯定,陆思意也不知情,而且她第一时间被陆乙琳关在了家里不让她与我们联系。
是我大意了,以为陆思意对于陆乙琳而言,堪比女儿的存在,我只顾着她对陆思意的感情了,却忽略了陆思意需要的是一个母亲,而陆乙琳这么疼爱陆思意,是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陆思意亲手将自己的母亲送上断头台的。
我也是犯了倔,一连几天我都去陆家等,从早上等到晚上,我就想见陆乙琳一面,问问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唐天翊拗不过我,也只好每天都陪在我身边,傅奕寒的再次开庭是在半个月之后,在这期间,周姨知道开庭结果后病情加重,我让苏一送叔叔回了星城,他们相认的那一刻我没有见到,但我相信两个老人一定都是红了眼颤抖着手,然后紧紧相拥在一起。
在我等在陆家的第七天,陆乙琳终于同意见我一面了,却依然不让唐天翊跟在我身边。
我进了陆家,陆思意就站在二楼的门口看着我,我想要叫她一声,她立刻回转身进了屋。
陆乙琳还是喜欢烹茶,给我倒了一杯:
“尝尝吧,每个人的味觉不同,品出来的味道也就不同。”
我把茶水当着她的面倒了:“不用尝我就知道,这茶是苦的。”
陆乙琳笑着问:
“为何?”
我伸手挡住她要给我再倒满的杯子:“因为人心是苦的,姑姑,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明知道周虹欠很多人一个交代,不管是陈盈还是傅奕寒,或者是林佳和辞云阿姨,她做的错事太多了,根本不值得被原谅。”
陆乙琳固执的给我倒了杯茶:
“听姑姑的话,尝一口,这茶是先苦后甜。”
我有些激动的咆哮出声:
“这不公平,姑姑,就为了让思意有个妈妈,就让这么多人受的苦难无处申诉吗?姑姑,抛开这两起案件不说,对林佳公平吗?她先是差点死在周虹手上,后来又被周虹欺骗了十几年,看在傅奕寒和周虹母子三十多年的份上,林佳选择了原谅她,可她能原谅自己吗?还有辞云阿姨,辞云阿姨被周虹囚禁欺负了三十多年,到现在还一身是伤,周虹是思意的妈妈没错,难道辞云阿姨就不是傅奕寒的妈妈了吗?那林佳,就不是她妈妈的女儿了吗?姑姑这么做,公道何在?”
陆乙琳终于放下了茶杯,却依然微笑的看着我:
“那你告诉我,什么才是公道?让法律裁决她,判她死刑就是公平吗?决定一个人的生死很容易,周虹骄傲了一辈子,也争强好胜了一辈子,我觉得现在的结果对她而言比死刑更残酷。”
我冷笑着起身:
“原来在姑姑眼里,杀人可以不用偿命,坏事做尽也不需要受到任何惩罚,既然如此,我懂了,我以后不会再来找姑姑,但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我掺和进这件事情里来,是因为周虹想要夺我孩子的抚养权,现在她精神失常了,我的事情解决了,我会离开这儿,但姑姑以为这件事情我不追究就能过去吗?你等着吧,更多的悲剧还在后头。”
我朝门口走了几步,陆乙琳起身叫住我;
“曾念,你站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