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我们一再阻拦,陈盈憋红了脸,没多久又惨白了,却还是在坚持:
“那天黄昏,我本想跟你们发个信息说我今天要请客的,我想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你们,让你们对我刮目相看,但我没找到我的电话,就连我的包都被他们俩兄弟藏起来了,他们说要跟我捉个迷藏,如果我找到了我的背包,他们就让我走,不然就让我留下来陪他们吃晚饭。我当时还没意识到这是他们的阴谋,最后我在他们兄弟俩的卧室里找到了我的背包,可我却不知道,当我走进他们房间的那一刻起,我就踏进了地狱里。”
陈盈泣血诉说,她被兄弟俩反锁在房间里,那间看似正常的房间里
她求过,哭过,那些不堪入耳的声音让她感到愤怒和羞耻,她从来都没想过,却对那些成年人都羞于观看的东西那么上瘾,。
那天,是全世界最黑暗的一天,地狱空荡荡,魔鬼在人间。
我和安可都以心痛不已,陈盈却还在说:
“我不知道过去了多少时间,这儿的夏天白昼很漫长,我看着窗外一片漆黑,发出不属于他们那个年纪的声音,电脑里还播放着那些视频,喊的声嘶力竭说是任由我喊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我。”
“他们没打算放我回去,就作罢了,另一个劝他,我都绝望了,以为自己会死在那间房子里,却没想到客厅里传来了大人的声音,那是屋里的男主人,女主人给我看过他们一家子的照片,男主人虽然大腹便便,但看着也很儒雅,我以为他会是个好人,
“他在房间里没有找到,来到卧室敲门,,他就是我当时在黑暗中见到唯一一抹光,我甚至求他,只要他放了我我都可以吞下不再追究,可他……”
我听不下去了,背过身去,陈盈苦笑着:
“他松开了锁住我的镣铐,你们知道吗?那一刻我觉得他是世界上最可爱的人,但下一秒,是在他的房间里找到的,那些电脑里的视频是从小就看到他各种混蛋的行为后才产生了扭曲的心里,他就给他们吃药,
别说陈盈是经受这些的当事人,就是时隔多年后我从她口中听到这些,我都觉得心口紧绷的透不过起气来,安可一直沉默的掉眼泪,我们都没有半点觉察,只知道她去了鼓浪屿旅游,回来后过了很长一时间才来学校找我们,那段时间她暴瘦,我们还问她怎么回事?
她说在减肥,每天只吃一顿饭。
我们还笑话她不要命了,然后每天都在食堂里逼着她吃饭。
可我们不知道的是,那段时间她患了很严重的厌食症,我们逼她吃下去的东西,都在我们看不到的地方全部吐出,而我们对她的盲目的关心,也成为了她更加恨我们的一部分原因。
短暂的调整和沉默过后,陈盈闪着泪光笑着说:
“你们怎么都不问我啊,为什么那个司机也死了?”
我们哪里问得出口,此刻的安可应该跟我一样感到愧疚,我们作为她最好的朋友,不但没有察觉她的变化,反而因为当时的家教进入尾声而更加的忙碌。
见我们都不开口,陈盈冷哼一声:
“他也该死,就算他是被逼的,那又怎样,在那间屋子里羞辱过我的人,一个都别想活。”
陈盈说,从下午六点到夜里十一点多,她不知道死过去多少回,每一次承受不住的时候,她都希望自己能够一死了之。
那天晚上十二点,因为以往两个孩子长身体都有吃夜宵的习惯,司机也和平常一样从家里带来了他老婆给两个孩子做的营养宵夜,,他原本可以报警的,可他没有,他用藏在家门口的备用钥匙进了屋,循声到了二楼的卧室,他就站在门口看到了所有的一切,他也可以转身就跑的,大不了丢掉这份高薪的工作。
可那混蛋朝他伸手,告诉他只要踏进来就给他涨工资和奖金。
他不敢,站在门口踟蹰了半天,那混蛋又威胁他,如果他不进来与他们一起参与这件事,他的老婆孩子就别想过安生日子。
为了家人,他妥协了。
但恐惧感支配了他,他什么都做不了,还利用他来拍下了一段视频,用来威胁陈盈不准告状,以后也要按时来家里当家教。
陈盈答应了,凌晨三点多钟,外套裹着身子连滚带爬的离开了那个鬼地方。
她在马路边坐了很久很久,久到她恨不得立刻飞奔到马路中央被车撞死,可她不甘心,她不能让坏人逍遥法外,可她也不敢去报警,怕自己会身败名裂。
那天晚上司机给她开了个房,跪在她面前求她原谅,还给她买了一袋子的药,她以为这个人就算是被逼迫的,好歹良心没有完全泯灭。
可是接下来的几天,
煤气泄漏的前一天晚上,她披头散发的从那张肮脏的榻上爬起来,她说饿了想吃点东西,那四个人也说饿了,她给他们热了饭菜,又和他们一起喝了橱柜上的好几瓶好酒,趁着他们喝的醉醺醺的时候,她拧开了家里的煤气灶关闭了家里所有的门窗。
说到这儿,陈盈的脸上总算是露出了会心的微笑,紧抓住我和安可的手说:
“我成功了,那是我这辈子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杀人,我一点都不害怕,我觉得自己解脱了,在这世上,没有人再敢欺负我,敢欺负我的人,都得死。”
这段惨绝人寰的经历被她尘封在了心底,她熬过了那段生不如死的日子后,又和以往一样恢复了正常,她照样和我们一起学习一起吃住一起欢笑,她说她以为自己可以忘记了,只是每到夜深人静的时候
关于孩子的死,我们一直以为陈盈是不知道的。
但她却向我们坦诚:
“害我孩子的人是周虹,但亲手杀了他的,却是我,是我杀了自己的亲骨肉,因为我一看到他笑起来的样子,我就好像看到了那两个恶魔,我必须要掐死他,我不能等他长大了,再跟那两个恶魔一样祸害别人,我只有掐死了他,他才不能活在这世上造孽,你们知道吗?我亲手杀死了我自己的孩子,我管不了他的,就像女主人管不了自己的两个孩子一样,你们懂吗?”
孩子是无辜的,但我和安可,却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陈盈激动的借着我们手臂的力量起身,却一口鲜血径直喷出,鲜血喷在我和安可的身上,病房外面有了杂乱的脚步声,马离苏大喝一声:
“林佳,你给我站住。”
马离苏去追林佳了,唐天翊和苏一带着医生和护士进来,见到我和安可身上都有血,唐天翊像是发疯一样的朝我冲过来,把我拉到一旁后抓起我的手问:
“手套呢?我问你手套呢?”
手套?
一开始我确实是戴着手套的,但陈盈好几次都很激动,而且她好几次抓我和安可的手,可能是那个时候弄掉了吧,唐天翊那抓狂的样子,我还是第一次见,我本来心里就堵得慌,被他莫名其妙的吼了一顿后,眼泪止都止不住的往下落。
他完全不顾及病房里的情况,强行把我拉到了洗手池,把我脖子上的围巾取了下来淋湿后,一遍一遍的擦拭着我身上的鲜血,他浑身都在哆嗦,我不知道他在害怕什么,只好抱住他哄着:
“这血不是我的,是陈盈的,她……”
不等我说完,唐天翊把围巾往池子里一扔,拉着我说:
“跟我回去,洗澡换衣服。”
陈盈还危在旦夕,我甩开他的手:
“我不能走,我要去看陈盈。”
唐天翊压根不听我说什么,整个人完全失控了,我被他拉到了电梯口,恰好马离苏从电梯里出来:
“林佳在门口偷听,让她给跑了。”
都这个时候了,哪里还顾得上林佳偷听,苏一也在过道里喊:“你们快来,陈盈不行了,她一直在吐血,完全止不住。”
那个场景,我这辈子都忘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