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显然,黄彬如我想的那样,是被张愿给骗过来的。
而我也被张愿吓了一跳,生怕她一开口,马离苏那边就听到了,我急忙挂电话的时候,还不小心滑落了,电话嘭的一声,唐天翊弯腰去捡的,刚好上个电话壳被唐蜜拿去沾了墨水,一直忙就没换新的,现在电话屏幕摔碎了,我倒也不是心疼,而是太慌乱,让张愿看了笑话去。
相比之下,唐天翊淡定许多,还打趣着说:
“看来这回我知道我该送什么礼物了。”
张愿落落大方的入座,还附和了一句:“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是好事,阿彬,快来坐啊。”
黄彬显得很局促,看着他一副哑巴了的表情,我嘲讽道:
“怎么?你们俩这是半道上遇到了?我刚给小丫头打电话,她还说你跟她约好了中午一起吃饭的,黄彬,你该不会是为了小张总,又一次对我家丫头爽约吧?”
黄彬急的脸都红了,张愿笑嘻嘻的解释:
“可不就是刚巧遇上嘛,不过是闭着眼睛从通讯录里拨了个电话,恰好接到的人是阿彬,我就邀请他一起来了,品一品这全世界独一无二的缱绻美酒。”
这个巧遇真是够婊气的。
黄彬入座后,也是一直不敢抬头,张愿看不下去了,又好好解释了一遍:“唐总,张总,你们可千万别误会啊,我跟阿彬之间呢……”
黄彬忙不迭的插话:
“我们只是合作关系,我还以为今天要见的是一些这次画展的赞助商,没想到是你们。”
我冷笑一声:
“那你可千万别误会了,我们可没钱投资你这所谓的画展,就当做是你走错了地儿,现在你可以走了,不是答应了陪我家丫头吃饭吗?现在去还来得及,她刚起榻,你去了正好帮她把冰箱里的饭菜热一热,免得这丫头图省事,又窝在家里啃方便面。”
黄彬显得很为难,想抬头看张愿一眼,又惧怕我和唐天翊,又是张愿替他解围:
“既来之则安之,虽然赞助拉不成,好歹喝一口这凄美的缱绻酒,也不枉来这儿一遭,唐总,曾总,你们二位也别对人家太过于严苛了,都是大人,都有自己的社交圈子,现在还没结婚呢,就管的这么严格的怕,可别把他给吓跑了也说不定。”
这话听着很让人来气,唐天翊却笑了:
“小张总说话一向女孩子气,就这句我觉得在理,不过我补充一句,男人嘛,想走的留不住,不想留的赶不走,没有吓跑这一说,要是不够爱的话,不如彼此放生,留下活口。”
张愿欣喜的伸出手来:
“知己啊,原来你也喜欢放生这首歌。”
唐天翊没有伸手和她相握,而是很打脸的说:
“对不起,我向来五音不全。”
张愿自觉无趣,便把注意力放在酒上了,还故弄玄虚的问:“也罢,今天来是吃饭的,不知道你们听过这酒的名字没有?听说还是曾总的前任起的名儿,叫缱绻,这缱绻二字,可大有来头,高亨注,缱绻,固结不解之意,说文新附中更是有一句缱绻不相离也,代表着感情的牢固和不离散,也形容感情恩爱温厚,也可引申为幽会或夫妻关系,特指男女恋情,不知你们听过香囊怨里的那一句话没有,常言道夫乃是妇之天,若成了欢娱缱绻,尽今世永团圆,你听听,多好啊。”
这一番咬文嚼字可把她给累的,看她时不时的把手放在眼前,估计手心里打着小草稿呢,好不容易说完了,她清清嗓子又继续说道:
“总而言之,缱绻就代表着难分难舍,这样的感情最令人难以忘怀,曾总,这酒的名字是傅奕寒取的,他最爱的女人又是你,看来他对你的心意,还真是感人肺腑啊。”
她这是在挖苦我,这酒十多年前就有了,那个时候的傅奕寒,一心一意的爱着林佳,恐怕这酒也是特意为了林佳而酿造的,就连取名都蕴含着诸多的感情和思绪在里头。
面对张愿的故意刁难,我没哼声,唐天翊倒是想搭话的,张愿又卖弄了一番文采:
“我记得柳永有一首诗,名字叫别思,其中便有一句,笑靥如花堪缱绻,容颜似水怎缠绵,还有视男儿为污浊不堪的曹雪芹也写过一句,漂泊亦如人命薄,空缱绻,说风流。”
也真是巧了,我上学的时候最感兴趣的就是红学,她这可算是撞到了我的枪口上,我带着一脸善意的问道:
“我也喜欢曹雪芹的这一句,那你可知这首词的词牌名是什么?后面还有一句感慨,又是什么?”
张愿愣了,估计她心里都没想到我能接的上来,为了保持她的颜面,她笑呵呵的说:
“我这猪脑子,上学的时候就记性不好,一时间竟然想不起来,还请曾总赐教。”
我端起茶杯,道不说也罢。
张愿以为我怂了,还咄咄逼人的追问:
“该不会曾总也忘了吧?”
我这人吧,经不起挑衅,于是答了她:“这首词的词牌名叫唐多令,后一句是草木也知愁,韶华竟白头,叹今生谁舍谁收,嫁与东风春不管,凭尔去,忍淹留。”
我才说完,张愿就拍手叫好:
“对对对,就是这个,我想起来了,哇塞,曾总你真厉害,我还以为你们做销售的,应该只会那种销售的三要素,不要脸,坚持,坚持不要脸。”
那是几百年的说辞了,我很无语的看了唐天翊一眼,恰好牛排端上来了,服务生给我们每个人都倒了酒,张愿得了便宜后,还卖乖:
“来吧,让我们举杯,托曾总的福,我们才能品到这么珍贵又独特的缱绻美酒,不过我们喝的可能只是酒,但曾总就不一样了,曾总品的,应该是情吧?”
为了不让她总是拿这个来戏谑我,我直截了当的指出:
“恐怕小张总对这酒的了解还不够,这酒诞生于十二年前,刚好是傅奕寒出国留学的第二年,他跟朋友一起去了法国的葡萄酒庄,跟这儿的法国主厨一见如故,于是两人在喝酒的时候说要酿一种让人喝了不悲伤的酒,这酒的名字,就叫缱绻,寓意是因为有你,温暖此生,不过你说得对,这酒确实是为了一个人而酿造的,但那个人不是我,而是傅奕寒深爱多年的女人,林佳,也就是你不久前无意中救下的那个差一点遭人猥亵的女人,你应该认识吧?”
张愿故作迷茫的问:
“啊,你说的是谁?那天我就是遇到了而已,不管是谁我都会帮忙尽自己的一份力量的,毕竟都是女人,能帮一把是一把,不过我可不认识她叫什么林佳,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不过听你这么一说,我觉得傅奕寒应该感谢我才对,要不是我,他最爱的女人可就惨咯。”
其实张愿没必要费这么多的口舌来澄清的,可能是我的猜忌心又作祟了,她说太多,我反而觉得这其中有猫腻。
而且张愿说完,也没有看我的眼睛,反而像是在逃避。
如果她认识了林佳,并且和林佳联手的话,那我就能想明白了,为什么她敢这么堂而皇之的拿黄彬来向我挑衅和宣誓,并且这么光明正大的把自己暴露在我们面前,也许她只是一个炮灰,而背后之后就是林佳。
这个想法很大胆,同时也让我心有余悸。
她们两个都不是什么善类,如果她们搅和在一起了,只怕能掀起的风浪比我们想象的要大很多。
唐天翊察觉到我细微的变化,握了握我的手问道:
“你觉得这酒怎么样?”
我抿了一口后放下酒杯:“我对酒没什么研究,也尝不出什么味道来,还是你陪他们喝吧,我胃不好,下午还要去接孩子,我喝柠檬水代酒。”
张愿见缝插针的挖苦我:
“曾总不会这么小气吧,得知这酒不是傅奕寒为你而专门酿造取名的,你就不喝了?这酒倒也没什么特别的,要说有,那便是回味有所不同,你想要追忆一个人,忆起的是开心,酒在腹中便成了蜜,若是想起来的是悲伤,酒便成了愁,品酒对于我们而言,不如说是在品心情。”
我不跟她一般计较,只是切了一小块牛肉喂给唐天翊:
“我昨天尝过这儿的牛排了,味道很不错,老公,你尝尝。”
唐天翊吧唧了几口,也赞叹道:“我老婆说好吃的东西,果真是好吃,你早上起来的时候不是说身子酸吗?我帮你把牛排切好,你先尝尝别的。”
张愿眼里一闪而过的小火苗变得有些哀伤了,又酸不溜秋的问:
“身子酸?莫不是又有了?这回总该是唐总的种了吧?”
这话说的太欠揍了,我有些气愤,唐天翊再一次微笑化解:
“小张总误会了,是昨天晚上我不该折腾她的,昨晚蜜蜜睡在了奶奶家,小丫头又跟黄彬出去玩回来的晚,好不容易有了我们的二人世界,难免就……”
后面的话唐天翊用微笑代替了,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张愿怕是有备而来的,也把自己的牛排稍稍往黄彬那儿挪了挪:“我爷爷说了,画展期间,由我全权负责赞助问题,阿彬,我这手可是为你的画展而弄伤的,你帮我切个牛排,应该很乐意吧?”
黄彬只想把自己当个小透明,偏偏张愿不放过他,他尴尬的点点头,在看到我的眼神后,又急忙摇了摇头,说来也奇怪,我们家的人都不喜欢黄彬,但黄彬谁都不怕,唯独怕了我。
我冷笑着递给黄彬一把切牛排的刀:
“来,拿去切吧。”
黄彬迟疑了半天,勉强伸过来的手,也瑟瑟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