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嵘生似乎醉意未消,一脸的倦容。而藏在眉毛下的眼睛则炯炯发光,就像荆棘丛中的一团火,幽森森的盯着我。
看他的眼神我就知道他误会我与齐晟的关系了,我刚想与他打招呼,可刚退了房的女孩一个转身就勾住了他的胳膊。
我的脚步当时就踟躇了,一时间又尴尬又难受,齐晟也注意到我情绪的异常,往苏嵘生那边看了一眼后低声问:“你男票?”
我摇头:“上司。”
“你又不是犯错的学生,没必要怕他。”他说着搂过我的肩:“走吧,我知道有一家新开的餐厅很好吃。”
我整个后背都蹦得紧紧的,仿佛连骨头都变疼了。要不是有齐晟的手做了支撑,给了我往前走的力量,我估计我会难过得连路都走不了了。
我知道他已经不属于我了,但我还是无法接受他与别人开房的事实。
走出酒店时苏嵘生追了上来,他一把拽住我的手,眉目深沉:“我有话要和你谈。”
“苏总,明天上班再说吧。”我低着头,不敢看他,怕自己隐藏的情感在迎向他目光的瞬间就会溃不成军。
可他却坚持:“是私事。”
齐晟挺身而出,挡在我身前:“苏总是吧?在下班时间是不能干扰员工的私生活的,请你别为难她。”
齐晟的话无疑是火上浇油,苏嵘生有些斗气的说:“于公我是她上司,但于私我却是她孩子的……”
我见他要把我们之前的私事爆出来,可能是觉得丢脸,抑或是不愿让齐晟知道太多,便出声打断他:“苏总,借一步说话吧。”
齐晟挺忧心的看着我,我冲他笑了笑,示意他我没事儿。
我跟着苏嵘生坐进他的车里,而那位与他同出宾馆的女孩,则乖巧的靠在门口的罗马柱上玩手机。
他一进去就把车子锁起来了,暴晒了一天的车里很闷热,他也不开窗,让我很快就流了一身汗。
我看了他好几次,他像没有什么不适感似的,闭着眼睛靠在了靠背上。我到底是热得受不了了,有些焦虑的开口:“苏总,能不能开个空调,或者摇下车窗?”
我这么一说,他到底是把空调打开了,又一副要躺下去休息的样子。
我见此忍不住说:“苏总,你有话要问可以直说,若是累了就回家休息吧,我就不打扰你了。”
我尽可能说得平和,可苏嵘生的呼吸却变得粗了起来。他突然坐直了看着我,宛如黑曜石般的眼睛宛如有一簇火,烧得我往后缩了缩。
这时,他薄唇微启,似笑非笑的说:“你就那么迫不及待?”
“当然,车里这么热,而你的朋友又在外面等着,我们就这样待在这里可不太好。”
苏嵘生冷笑了几声:“我是说,你和那个男人应该没认识多久吧?怎么一下班就迫不及待的到酒店约会了?”
我这才意识到自己会错了他话里的意思,脸上闪过一层愠怒,但还是忍着没发作,反唇相讥的说:“你还不是一样,大白天的与美女厮混。所以咱们俩都一样,就别五十步笑百步了。”
这番话让苏嵘生误会我真与齐晟发生什么了,他忽而提高了音量,连额头上的青筋都冒了出来:“我们怎么会一样?男人约会是走肾的,女人约会却是走心的!你在与他交往前,调查清楚他的家庭情况了吗?知道他的感情生活吗?最重要的是他知道你有两个孩子的事情吗?”
苏嵘生一连几个问句把我问住了,但我与齐晟根本不是他说的那样,所以看到他恼羞成怒我反倒觉得好笑:“苏嵘生,做人不能太双标吧?”
“为什么不能?孩子在你那儿,你在对待终身大事上就得慎重!”
“怎么才算慎重?要向你报备?”
他的喉结滚动了好几下,向来白皙的脸上泛起了红色:“不够,得由我替你把关!”
我无语的摇了摇头:“你有什么资格管我那么多?我是自由的,我爱跟谁交往就跟谁交往,轮不到你管!”
“凭什么轮不到我管?”他拽着我的胳膊,逼我看着他:“我的孩子在你那儿,你若把他们给我抚养,那我就不管你!”
我瞟了车外那个穿着热裤的女孩,嘲讽的笑着说:“她已经做好准备,要做两个小不点的继母了?我看她那秀气样儿,估计是个连盐巴和糖都分不清的人,我才不放心把孩子交给你们呢!”
苏嵘生冷哼一声:“只要你把孩子给我,那他们将一辈子没有继母,因为我会为了他们终生不娶!”
我完全不信他的话,往他的裆部瞟了几眼,嗤之一笑。
苏嵘生见此急了:“你真以为我和她搞上了?她就是你上次在N市酒店见到的那个女孩胡梦。她爸信了我们恋爱的事实,才会同意和解,但这事儿还没完。她最近准备出国留学,但她爸肯定不会同意的。所以她打着来找我的幌子,其实是来上海参加托福考试的。等她考试通过,我们就会找一个理由分手,到时候她就会以情感受挫为由得到她爸的支持出国留学。”
我有些不信:“可是今天公司都在盛传你昨晚喝醉后有女朋友贴身照顾的消息,我也打过电话给你,你却没接!”
苏嵘生的脸上浮出一丝笑意:“你打过电话给我?”
我这才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稳了稳情绪后说:“有点公事要找你而已。”
他揭穿我:“即使是你们会计部真有事儿找我,那肯定也是谢国峰和我联系,看来你还是关心我的。”
我切了一声。
他似乎因为我担心他这件事情高兴起来了,语气变得温柔了些,主动解释道:“我电话昨天就没电了,一直没充,不信你可以检查。”
他把手机递给我,却被我推了回去:“我不喜欢翻别人手机,不过换句话说,谁知道你是不是怕被人打扰到你们的好事儿,才故意不充电的。”
他叹了声气儿:“我与胡梦恋爱的事情,其实在公司的管理层也传开了,这毕竟是瞒不住的事,所以当她昨晚忘记了带钥匙回不了家时,我便让她过来找我。”
“你……”我咬了咬舌:“你们住一起?”
“毕竟是契约恋爱,总得在表面上演得毫无破绽。但是我发誓,我和胡梦除了在外人面前偶尔牵手外,从来没有过其他过密的行为。我住的地方是公司长期租付的酒店,胡梦表面与我住一起,但其实是在隔壁开了间房的。而昨晚我们也是一人住一间,当然她在我喝醉后也照顾了我,但仅仅限于照顾。”
苏嵘生解释完后似乎放松了不少,有些歉意的看着我说:“我刚才看到你与一男的在服务台订房间,就真以为你们俩有事儿了。但我现在冷静下来一想,觉得是我误会你了。你可以解释一下的,毕竟误会会让我们把彼此推得更远。”
我原本想解释的,但转念一想,我何必那么听他的话?
他当初说分手就分手,凭什么现在让我解释我就听从呢?
我就是一个一碰到爱情就变傻的傻瓜,才会让他在得到我时不珍惜,失去我后又追悔莫及。
包括现在,他能坦诚的与我解释这些,就说明他是爱我的,想是讨好我的。但我若被他的几句话就感动得和盘托出,像个透明人似的让他看个通透,即使他得到了我也不会珍惜的。
在一个大概率上来说,女人让男人追得越费劲儿,就会越得到尊重和宠爱。所以我这次不会让他简单得逞了,我必须给他点教训。
这时,一个想法已经在我脑海里快速生成了。
我转过身冲苏嵘生笑了笑:“下车吧,我把你介绍给他,你若真好奇我与他的关系,可以自己问他。”
我颇为坦荡,而苏嵘生不疑有他,主动解开了车锁。
我打开车门快速走向齐晟的车。
齐晟就站在驾驶位旁,我冲他挤了挤眼睛,示意他出发。
齐晟理解了我的意思,立马启动车子。
苏嵘生显然没料到这一招,我透过后视镜看到他被虐得很惨的样子。
想到这是我第一次虐他,我忍不住捏紧拳头挥了挥,说了个“爽”字。
齐晟一直在打量我,后来揉了揉眉心颇担忧的问我:“你是不是遭遇到职场骚扰了?”
我寻思着以后也没多少机会与齐晟见面,没必要把所有事情解释给他,便顺着他的话点了点头:“算是吧。”
“那你可以揭发的。”此刻的他颇像个正义人士。
“哦……可是他是我们总公司的副总,是公司权利第二大的人,我若要揭发也只有找老板了。但老板肯定会倾向于信任他,这就是我们小人物的悲哀。”
“那辞职吧。”
“可是我要养家糊口,现在工作又很难找。”
齐晟却当真了,认真的说:“生活不易也不能委曲求全,我听程静说你是会计,我们公司也需要这方面的人才,你可以考虑过来。”
我感觉这玩笑开得有些大了,便打算终止这个话题:“不聊这个了,不过你说到程静,我也要八卦几句。”
“八卦什么?八卦我不喜欢女人的事?”
他的坦诚令我尴尬一笑:“你……知道员工怎么议论你?”
“当然,但我不介意,毕竟言论自由嘛!不过如果你也好奇我的取向的话,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
当时正是红灯,他停下车后转过头看着我:“我喜欢女人。我单身了差不多半辈子,总算遇到了让我心动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