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今日前来,可是有要务相商?”
赵州州衙,刘长恒在下首静坐,李孝恭安坐上方。
李孝恭的身侧,站着一位身材清瘦的侍卫,正是程处亮。
今日他们前来州衙,就是来一探常鸿的死因。
而后借着常鸿的死亡,揭开调查赵州的序幕。
李孝恭清了清嗓子,按照程处亮交代自己的话术开口:
“此番前来,当是为了常鸿常刺史之死。他在任上病死,京中家眷闹上太极殿,要陛下给个说法……
“陛下被搅扰得没办法,就借着我此次巡狩之机,让我前来查他一查。”
他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仿佛此次来查常鸿之死,只是被迫为之,并非他本意。
这也是程处亮的主意,这样做的目的,自然是要麻痹刘长恒,让他不要心生疑窦。
但刘长恒怎能不怀疑?
毕竟常鸿之死,本就是内有乾坤。
此刻刘长恒一听他们要调查常鸿之死,心中微微震动。
这河间郡王前来赵州,一看文书,再查常鸿之死。
莫非……
他偷偷看了看李孝恭的神情,却发现他此刻也是一脸无奈之色。
他微微放下心来。
他当然不想将常鸿之死再搬出来细究。
但李孝恭代天巡狩,他要做什么,赵州的官员自是不敢阻拦的。
万般无奈,刘长恒只好挥手喊来部下,领着李孝恭一行,前往义庄。
……
“王爷,这里面便是常刺史的遗骸了。只是这死期已久,尸骨已烂。怕是……”
义庄大殿里,刘长恒介绍道。
虽然到了义庄,但他仍希望常鸿之死,不要再被深挖。
他此刻故意将那尸骨惨状说得瘆人些,就是希望李孝恭不要深究常鸿死因。
果然,李孝恭一脸的嫌弃模样,挥了挥手,似很是抗拒义庄的味道。
“无妨,我遣人进去探查一番便是。只要能交一个说法给陛下就是了!”
而后他冲身后使了个眼色,一队侍卫便进到义庄内室。
这里面自然是有程处亮,和他的锦衣卫。
勘测尸体,这并不是程处亮所擅长的。
但他毕竟有超过唐人一千多年的医学基础知识。
而且,他还有锦衣卫,这些人经他训练,对尸体的探查研究已远超常人。
由这些人的帮忙,程处亮相信,自己能够调查清楚常鸿的死因。
他之所以要从这常鸿着手调查。
就是因为常刺史之死,是赵州自己报上去的。
而盐铁之事,现在还未揭破,强行在州官面前谈及此事,怕是会引起州官反弹。
如今的赵州官场,全州上下,都已被刘长恒以利益和胁迫把控。
整个形成了一个犯罪集团。
若是自己强行从盐铁之事入手,直接责问赵州,怕是真的要动兵戈了。
而从常刺史之死上面入手,一来他们无法推诿。
二来涉及的州官要少得多。
毕竟杀人灭口之事,总不会让全州上下都知道的。
如若能从这常鸿的尸首上面,找到暗害他的真凶。
那么再将那人拿下,严加审问。
之后,便能顺水推舟,再点明盐铁之事了。
到那时,一切就容不得州官们反驳了。
杀人之事都干了,还有什么事情是做不出来的?
白布这时已被揭开,那散发着臭气的尸体现于众人眼中。
这常鸿死了已有一个月,尸体自然是腐烂败坏。
虽然还未见骨,但已看不清这人生前的模样了。
程处亮找块破布堵住了鼻子,凝神细细观察。
他需要仔细观察这尸体的体貌特征,与文档记载中的常鸿比对。
他首先要确定的是,这尸体确实是常刺史本人。
虽然已腐败膨胀,面容看不清楚。
但记载中,常鸿大腿处有一胎记,这是仍然能分辨出来的。
他翻开那尸体,看了看他的大腿。
果然,有一处胎记。
再比对一下大概的身高和体型。
也相差不大。
如此,就能确定是常鸿了。
程处亮松了一口气。
接下来,就是确认死因。
奏折上说的是因病暴毙,但却并未说明是何病症。
这给验尸带来了很大的麻烦。
没有具体的病因,就不能直接验证。
程处亮只能依据自己的推断来判断。
他的猜想,是中毒。
下毒应该是最方便也最安全的手段。
对毒的研究,程处亮并不深入,他只能依靠锦衣卫。
他们在训练之时,就已对各种毒药多有了解。
为的就是这样的时候能派上用场。
程处亮起身让开,交由锦衣卫来料理尸体。
过了半晌,锦衣卫已从那尸体上撤开。
“大人!有发现!”
程处亮并不惊讶,他早就猜测到,下毒是最大的可能。
锦衣卫继续道:
“从死者凝固的血栓之中提取出一种毒素,此人乃是中了一种蝰蛇之毒,此毒蛇在河北道一带极为常见。”
这个结果,虽然映证了程处亮的猜测,但却不能让他满意。
虽说证明了常鸿不是病死。
但蛇毒却不能作为常鸿被人暗害致死的证据。
原因很简单,如果常鸿生前被毒蛇咬到,也会死于蛇毒。
不能仅凭常鸿身中蛇毒,就判断是有人下毒害他。
但现在要分辨这两种情况,其实不太现实。
如果只是刚死之人,通过观察伤口的位置形状,和毒发溃烂的情况,倒是可以分辨出来是何死因。
但如今,人已经死了一个月了。
现在再去探查究竟是被下毒还是被咬伤,怕是很难了。
现在,调查陷入了一个死胡同里。
看着那膨胀肿大的尸体,程处亮蹙眉出神。
……
“哦?竟有此事?”
义庄大殿,李孝恭从身侧的侍卫口中听得蛇毒之事。
他看向了刘长恒,脸上疑惑顿生。
“刘司马,这作何解释?”
刘长恒方才听那侍卫说起蛇毒,心中便震惊不已。
这河间郡王手下的人果真是厉害非常。
这么久的时间,竟还能查出来常鸿真正的死因。
他缓缓拱手:
“王爷,莫非……是常大人遭毒蛇咬到,而后才毒发身亡的?”
放下双手,刘长恒摸额擦了擦汗。
他心中暗道:多亏当初留了个心眼,用的是蛇毒,否则今日便再难辩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