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心娘是一个人来的。
程处亮走向凉亭，远远就看见那个形单影只的身影。
依依水榭之中，一个瘦弱病娇的身影独自坐在凉亭之中，这副场景实在是美极。
但程处亮此刻来见心娘，不是为了欣赏她这娇柔的美感，他想继续询问有关鱼娘失踪的线索。
走到凉亭，心娘已经站起身来。
程处亮微笑致意。
不待程处亮开口，心娘已抢先说话：
“殿下，心娘知你近来忙于破案，本无意打扰，只是方才心娘突然想到一个线索，与鱼娘的事有关，所以……”
这话深得程处亮之意，他本来听见心娘前来，就想着去继续问问有关鱼娘的事。
但担心询问此事，会让心娘感怀伤身，还在担心自己该如何切入话题。
但没想到，心娘如此识得大体，开口便道出程处亮最想听到的话。
“你快说！”
程处亮言简意赅。
心娘点了点头，道：
“我记得那会儿，府里的马车出了故障，修了好久才修好。”
程处亮不明所以：“这与鱼娘有何关联？”
心娘继续道：“我与鱼娘自小感情便好，是以她若出门走远路，我都会叫府里车夫送她前去。
“那东市离我府里隔得不近，所以，当时我还多给了银钱，让鱼娘寻辆马车前去东市。”
这话将程处亮惊醒。
他从未想过鱼娘是怎么从家到书坊的。
先前他只当鱼娘一个丫鬟，自然是走路过去。
长安城里，一个丫鬟走在路上，是不太可能会遭遇劫掠的。
所以，程处亮一开始就将目标盯准了书坊。
而现在得知了这个线索，那么此案又有了新的方向。
鱼娘既是乘坐马车，那问题就来了。
她会不会是在乘坐马车的过程中，就遭人掳了呢？
联想到那弘知车马行与燕王李佑之间扯不清的渊源，程处亮有理由相信这条推断的合理性。
比起在路上强掳女子，用马车就方便多了。
毕竟上了马车，那鱼娘就再无反手之力。
贼人可以在马车上就将鱼娘控制住，而不会遭致路人发现。
再者说，即便鱼娘不是在乘车期间被掳，那车夫也肯定知道鱼娘究竟去的是哪家书坊……
而知道了她去哪家书坊，程处亮也可以继续查下去了。
目前，最重要的就是去查清楚，究竟鱼娘当时所乘的是哪家的马车，当时的车夫又是谁！
而既然要查车马行，那程处亮就有把握了。
如今的长安所有车马行，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即便是弘知号，也有很多车夫已转投到他的麾下。
只要心娘那边能提供所乘马车的基本信息。
程处亮有信心能查出来当时所乘的马车。
想到这里，他不再细究，直接问道：
“心娘，你府里的人，可还记得当时鱼娘所乘马车的样子？”
心娘点了点头，而后开口道：“我已将当时当时送鱼娘上车的小厮带了过来，就在外面等候……”
程处亮大喜，这心娘办事竟有如此心细，果真不负她心娘之名。
他立马让人将那小厮带上来。
没过多久，一个毛头小子便被带过来。
这小厮不过十七八岁，长得却很肥硕。
程处亮暗道这心娘家里伙食不错，怎么将他一个大小姐养成这副病娇模样？
那小厮一过来，便老老实实跪了下来。
程处亮将他唤起来，劝他莫要紧张。
“四郎，你快说说，当时的情况……”
心娘在一边说道。
那四郎点点头，而后开口道：
“我记得那日是二月初一，鱼娘要出门，我替她找的马车，就在咱们万年县衙门口接走的鱼娘，那马车侧边插有旗号，好像是个‘刘’字。”
“刘”字旗……
程处亮眼前一亮。
这个“刘”字，他再熟悉不过了。
这长安城里以“刘”字为旗号的车马行，就只有那刘记车马行。
那也是他神威车马行的前身。
掌柜刘财，如今是他手下的大掌柜，统领长安城的车马行业务。
程处亮心中大喜，看样子，这条路能走得通了。
他立即起身，吩咐锦衣卫备车，他要亲自去刘财那里查清楚，当时到底是哪个车夫带着那鱼娘，去的哪家书坊！
转身向心娘拱手，程处亮道：“心娘，此番你可是立了大功。我现在便要去那车马行查案，你且先回去，此事不容耽搁！”
但心娘却没有点头，她站起身来，开口道：
“殿下，鱼娘与我打小便相好，我……我也想去亲自探查……”
她此时神情坚定，与她往日的形象大为不符。
程处亮思虑片刻，虽说他担心心娘知道鱼娘受害经过，会触景生情。
但她毕竟是此案的事主，而且这条线索也是心娘提供，程处亮没有理由拒绝。
他终是点头答应。
马车很快备好，程处亮带着心娘，一路赶往东市。
……
刘记车马行，如今已改名换成了神威车马行。
这里是神威号在东市的据点，整个万年县内的所有车马行，都以此地为总部。
程处亮的马车很快到了这里。
领着心娘下车，程处亮进院便大喊道：“刘财！”
还没进到店里，刘财就一瘸一拐地出来了。
他的腿脚现在已好了大半，如今已脱离的轮椅，换了拐杖。
“殿下，今日怎么得空到铺子这边来了？”
刘财拱手行礼。
程处亮一摆手，将他拉到柜台处。
“我今日来，是有要事找你，你可一定要帮我！”
不待刘财说话，程处亮继续开口：
“这位是张姑娘，半年前的二月初一，她府里的丫鬟鱼娘曾经在万年县衙外，坐你刘记的马车来这东市买书，结果这鱼娘就此失踪。我要你帮我查出来，当时究竟是谁驾车送的鱼娘……”
刘财一怔，而后蹙眉道：“半年前……这……我尽力而为……”
程处亮点了点头，他知道半年前的事，任谁都不会记得清楚。
更何况，刘财也只是掌柜，底下车夫的事，他也很难事事俱知。
刘财静思了片刻，走到院中，大声呼道：“老刘马三去将其他几个刘记的老家伙们都喊回来，殿下要问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