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民才这两日一直安分守己,没有再去寻那张卜鱼的麻烦了。
因为他已从万年县衙那边打探到,前两日去到万年县衙的人,正是神威王程处亮。
神威王为何要力挺张卜鱼,崔民才尚不清楚。
但他清楚的是,这个人不是自己能轻易得罪的。
虽说心中不甘,但眼下他也只能暂且按兵不动。
这时候他正在府衙料理政务,近日是半年考绩的关键时期,他正思虑着,该给那张卜鱼一个怎样的成绩。
“要不,先给他一个中等?”
他冲站在身侧的刘法曹问道。
刘法曹讪讪笑着,稍带为难道:“可是这万年县,德义清明恪勤公平几项德行都并无亏欠,辖下治理倒也挑不出什么大毛病,唯独这刑司审断上面,能找找纰漏……现在神威王力挺他,那乱尸案咱们恐怕也不好动手脚……”
他一连串说了许多,总结起来就是,给个中等似乎不大合理。
其实若无程处亮力挺,无论给个什么评价,都无关痛痒。
但一旦有人盯着,这考绩的成绩,可就不好作伪了。
只要程处亮到吏部多嘴问一句,那雍州府衙这边就麻烦了。
崔民才长叹一口气,将考绩文档往前一推:“罢了罢了,你拿过去让他们按流程走吧!”
这是放弃了利用考绩整治张卜鱼了。
那刘法曹领了文档,正要离开,却见府衙中的小吏跑了上来。
那小吏脚步匆忙,一进来便道:“大人,公子出事了!”
崔民干一愣,忙问道:“出了什么事?”
那小吏道:“说是公子在芙蓉苑遭人打了,似乎是伤了腰,现在还爬不起来呢!”
“什么?”
崔民才惊愕道。
他连忙起身,正要向刘法曹开口,那边已提前说话:
“大人,您先去看看吧,这边有我替您盯着!”
事急从权,崔民才不再犹豫,他朝刘法曹点了点头,而后领着小吏向外走去。
一路向外走,小吏在身旁向他交代,府衙门外正有一年轻人正在等候,说是公子的朋友,特意过来报信。
崔民才快步出了府衙,果然见到前方一个年轻人,那人他也认识,正是长安县令家的小子。
“崔大人!您快回府一趟,名亮大哥他……”
那年轻人一副急切模样,开口道。
崔民才点了点头,道了一句:“上车说!”
而后他便领着那年轻人上了自己的马车,向自己的府宅驶去。
崔家是名门望族,当然不像张卜鱼那般寒酸,住在衙门里。
“你来说说,究竟是怎么回事?”
马车已经开动,崔民才坐稳身子,这才向跟随而来的年轻人问道。
那人一拱手:“今日名亮兄领着我们一群人去芙蓉苑游乐,途中遇到了一个什么……心娘的女子,名亮兄说那女子与他有婚约之盟,要上前与那女子说话,谁知竟被几个年轻人给打了。那几人孔武有力,一看便是练家子,不似寻常的京中少年。”
一听“心娘”这个名字,崔民才便心头火起。
因为这个心娘,他吃了好几次的瘪了。
如今,又是这个红颜祸水,致他儿子受伤,崔民才此刻当真是恨得心痒难耐。
一回到自己的府邸,崔民才发现府里已是乱作一团。
这崔名亮平日那可是二世祖般的人物,这会儿受了伤,可不将府里的妻妾奴仆吓得乱跳。
崔民才走到儿子卧房,里面正有相熟的大夫向外走出来。
崔民才连忙上前:“周大夫,请问我儿伤势如何?”
那周大夫叹了口气,道:“公子这回可伤得不轻,对方只一脚,便伤到了公子的腰椎骨,想来下手也是极狠的。”
崔民才一听伤了腰椎,心中登时一惊,连忙问:“那要多久才能养好?”
周大夫沉吟一会儿,道:“只怕要花上几个月了,目前还不能下地,先在床上养着。”
他又摇头道:“只盼,不要遗留下什么病根才好啊!公子才那么年轻……”
这话叫崔民才心里凉了半截,这腰椎骨是人身上的最核心的地方,行走立卧都要靠它,这要留了病根,人可就废了一半了。
一想到这,他连忙躬身,向那大夫行礼。
“还望周大夫能尽力诊治,无论要什么药,需要多少诊金,我崔家绝无二话!”
送走了周大夫,崔民才这才走进卧室,此刻的崔名亮还躺在床上呻吟。
一见崔民才,他吆喝得更为厉害。
“爹,我实在是疼得厉害!”
他此刻还是俯卧的姿态,大夫已经交代过,这几日,他都不能轻易变换姿势。
崔民才眼见儿子受苦,心头一酸。
他平日里待崔名亮如宝贝一般,如今崔名亮遭人毒打,崔民才如何能忍受得了?
他走过去,缓缓道:“你跟爹爹说,是何人伤的你?是不是与那万年县张卜鱼家的闺女有关?”
崔名亮呻吟了一会儿,道:“此时与心娘无关,我确是碰见了心娘,刚要去找她,却被两个年轻人偷袭,才受的伤……”
崔民才心里埋怨自己这儿子到这时还为那张家小娘子开脱,又问道:“你可知道,那两个年轻人是谁?”
崔名亮摇了摇头:“没有见过……”
但他旋即又一抬头,大概是动作太猛,牵扯到伤处,疼得龇牙咧嘴。
“我记得其中有一人叫什么……处亮,他们都是这么唤他的!”
崔民才一愣,“处亮”这两个字,他最熟悉不过。
因为他这两天,都在惦记着这个名字神威王,程处亮。
他万万没想到,这程处亮前些天刚在万年县衙力保崔民才所针对的张卜鱼,今日又动手打伤了他的独子。
实在是欺人太甚!
这口气,崔民才可再也咽不下去了。
好个程处亮,我一再忍气吞声,你反倒变本加厉!
低头安抚了正在呻吟的独子几句,崔民才站起身,快步离开了卧室。
不理会家中妻妾的问询,他直接上了马车。
马车很快开拨出发,车轮滚滚,携着崔民才的怨愤之气,一路驶往越王府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