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处亮带张卜鱼所见的,自然是能帮他们跳过雍州府制约的人。
如果有人能跳过朝廷的流程法度,那只有李世民了。
走出皇城,上了马车,程处亮看着仍是面色苍白的张卜鱼,笑道:
“你刚才表现得很好!”
张卜鱼一愣,这毕竟是他首次直面天颜,方才他从头到尾都是懵的。
机械地跟着程处亮走进太极宫,手足无措地站在程处亮身后。
连衣裳都都忘了整理,手忙脚乱地面见圣上。
待李世民亲自问他有关示范县建设的事,他才吞吞吐吐地回了几句。
这样的表现,哪里能说得上好啊?
他无奈地苦笑:“殿下莫要再取笑下官了!下官这副模样,没被陛下当堂喝骂,已是万幸了!”
程处亮却拍了拍张卜鱼的肩膀:“你这般凄惨样儿,落到陛下眼里,那可是为了百姓宵衣旰食的表现,也是崔民才打压下属,无辜拖延工作的证明。”
方才领着张卜鱼进了太极宫,程处亮在李世民面前一番陈词,又将一派惨相的张卜鱼展示出来,终于得到了他最想要的一封旨意。
自此之后,有关示范县解除禁令,促进商业发展的一应计划,皆由张卜鱼直接上报程处亮,再报到李世民处,直接批示。
也就是说,他们已完全跳过了崔民才。
“回去就好好干吧!只要这示范县能做好,日后你前途自不可限量!”
程处亮安慰张卜鱼道:“至于那崔民才,我自会收拾他!”
……
崔民才拖延万年县的工作,一是因为与张卜鱼程处亮二人的矛盾,二是为自己家族的发展争取时间。
此刻,崔家的铺子陷入停滞,而程处亮却高歌猛进开设店铺。
崔民才此举,能极大地延缓各坊市完全开放的期限,给他崔家争取更多的时间,去扎稳基础,以图后续发展。
雍州府衙。
崔民才正在堂中,悠然自得地饮茶消遣。
刘法曹正凑到崔民才身前,谄媚道:
“那张卜鱼忒也傻了,自以为巴结上了神威王,就能跳出咱们的掌控。殊不知,他万年县受大人节制,没有大人的首肯,他是寸步难行!”
崔民才优哉游哉地放下茶杯,微微一笑:“敢与我作对,便是这个下场!”
这一阵,崔民才已连续压下了好几桩张卜鱼上报的事务。
只要与那商业发展有关的事项,他雍州府,全都暂缓审批。
想到张卜鱼急得手足无措的惨相,崔民才心中舒畅。
“正所谓现官不如现管,他程处亮权力再大,威势再强,又能如何?”
“还不是要先过我雍州府这一关?”
崔民才道。
正当这时,却见小吏进来通报:“大人,那昌新坊的商业区,此刻已经动工,张县令正在现场督工!”
“什么?”
崔民才一惊,而后又看向小吏怒道:“我不是让你们将此事压下吗?”
那小吏连忙道:“此事,府衙里的确无人批复,那文书还在衙里呢!”
“哦?”崔民亮稍定心绪。
“大人,这张卜鱼未经上官批准,私自建设商业区,这可不合朝廷的规矩啊!”
刘法曹在一旁提醒道。
他奸笑道:“不如大人上奏,参他一本,叫他吃不了兜着走!”
崔民才稍作沉吟,张卜鱼向来胆小怕事,他绝对没有胆子枉顾律法,私自行事。
此事,只怕是得了程处亮的授意。
程处亮此人诡计多端,碰上他,还是要小心谨慎一些。
他立刻吩咐道:“你去将分理此事的众同僚都喊上,咱们去一趟昌新坊!”
崔民才打算先领着府衙僚属,一同去现场查验此事。
此事,知道的人越多越好。
到时候,若那程处亮怎么抵赖,他这边还有这么多同僚可以作证。
此刻的昌新坊,程处亮与张卜鱼正领着工匠在一处空地测绘丈量。
“好你个张卜鱼,未经府衙允许,私自建设,你可知罪!”
几辆马车赶来,人未下来,已听得那刘法曹在马车上叫嚣。
程处亮笑道:“这些人的消息当真是灵光,咱们尚未动工,他们就已经来了!”
将张卜鱼塞到自己身后,他上前一步:“你们是何人,安敢阻挠我的事?”
此刻,崔民才刚从马车上下来,他一见程处亮在场,心里暗暗高兴。
本来他只想着抓个张卜鱼,现如今程处亮自己跳出来,那可更好了。
旁人怕他神威王,他崔民才可不怕。
这下抓个现行,程处亮指使万年县令不顾朝廷规制,私自动工,这下人证物证俱在,程处亮怕是再无力反驳了。
假惺惺拱了拱手,崔民才上前一步道:“神威王竟也在此,我们听闻辖下万年张县令,不顾朝廷制度,未经上官批示,私自建设,正是来拿他的。”
程处亮心中一笑,这崔民才果真霸道,工事审批时,他百般拖延,这会儿又假惺惺谈什么制度流程了。
他不屑道:“只怕你们误会了,此事并非张县令的主意,这是我程处亮的想法,张县令不过是遵我钧令罢了。”
“哦?”
崔民才脸上的笑意已遮掩不住,他兴奋道:“神威王这般办事,是不是完全不将朝廷的法度看在眼里啊?”
他心中激动,程处亮当中承认了他的罪行,这么多人看着,只要他将此事告上朝廷,定能叫那程处亮吃不了兜着走。
程处亮摇了摇头:“不……我并非不将朝廷放在眼里……”
他看了看跟着崔民才赶过来的府衙众官吏,又道:“我只是不将你崔民才放在眼里。”
他这是赤裸裸的蔑视,崔民才口舌上吃了亏,气得差点骂出来。
但他随即平复下来,冷哼道:“神威王未免太过霸道,这国家自有国家的规矩,万年县要修建商业区,必须要经我府衙批示,这等规矩,难道张卜鱼没有与王爷说明?”
程处亮解释道:“自然是说过了!”
崔民才心中激动,这程处亮简直是自己给自己挖坑的典范。
他说的每一句话,都在将自己推向深渊。
他盯着程处亮,冷冷道:
“即是知道此事,那缘何殿下还要知法犯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