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华英回了府,就瞧见历来晚归的白敬辰这会子竟然回了家,不由有些意外。
白敬辰见她回来了,朝她抬了抬手,“过来。”
老太太伸长了脖子瞧着她身后,“怎么不见我那外孙女婿?你一个人打封家过来的?”
“他送了我回来,说是有要紧事,进宫去了。”她来到老太太身旁坐下,老太太朝白敬辰笑道:“给她瞧瞧。”
白敬言将手中的册子递了过去,“这是祖母给你备的嫁妆,我也给你添了一份,还有白家柳氏并老太太给你添了一份,白家的,你若不要,我就派人打发了送回去就是。”
白华英拿了册子细瞧了瞧,没想到,白家老太太为了讨好她,嫁妆备的还挺丰厚,这会子没准在家里心疼呢。
“玉如出嫁那会子,她也是备了嫁妆的,心意倒是到了,只是咱们与白家如今已经没什么干系了,我想,还是退回去的好些。”白华英合了册子,递给身旁的翠青,白芷在一旁看了一眼,附和道:“那奴婢就将这些东西原封不动的退回去了。”
“去吧。柳氏的也一并退回去。我与玉如无论如何,都是姊妹,只是我与白家没什么相干了,你也与柳氏知会一声。”当年白华英的母亲逝世,虽说与柳氏不相干,但白华英的心里还是有怨怼的,只是如今这身子被封锦明占着,平和了些。
“我与外祖母也是这个意思,只是也征求了你的意见。”白敬辰端了盏茶给她。
白华英接过茶盏,笑道:“今日封家来了个新人一道用膳,那人是前年中了举子的,只是名次不高,所以众人当时也没在意,如今是个五品的了,封家瞧着很是满意,想将锦明妹妹指给他呢。”她暗自打量着白敬辰的脸色。
白敬辰只愣了愣,垂眸淡道:“这是封家的事,论理,与我并不相干。”
“哥哥,你也是混官场的,你帮我也打听打听,那位贺卿云贺大人的为人与官品如何,若是不成,我也好禀了义母,给锦明妹妹另寻良配。”
白敬辰理了理衣袖子,“贺卿云与我有过几面之缘,人品行倒是不错,不过身子弱了些,隔三差五的请病假,怎么?难不成她想嫁?”
“倒也不是想嫁,只是她也到了该大婚的年纪了,若再拖下去,怕真要成个老姑娘了,不如哥哥娶了她?大家都放心,也省得她到处去找了。不是正好?”白华英笑盈盈的瞧着,见他眼底闪过一丝慌乱,心下顿时了然。
“不可胡说!没的误了人家的清誉。我还还有事,先去了。”他站起身,步子走得有些急。
老太太见状叹了叹气,“你这个哥哥,真是不开窍,封家那女娃娃我瞧着挺好,偏他死活不愿意,否则我早就去提亲了!”
白华英见状也是无奈,“咱们要不……想想其他的法子,试一试他?若哥哥当真不想娶,那咱们也就由他了,若是真心喜欢,总不能让他这样错过了。”她如今幸福了,总想着身旁的至爱们也能幸福。
“此事可得从长计议。你来,随我去瞧瞧你的嫁衣,今儿刚送过来,你试试合不合身。”老太太牵着她的手,祖孙二人去了白华英的屋里。
屋里头嫁衣已经挂妥了,在昏暗的灯盏下,那掺了金丝银钱的云锦熠熠生辉,翠青瞧着这嫁衣,是半点不敢摸,“小姐,这……这掺了金丝角银钱的就是好看,奴婢听说,这是皇后娘娘大婚的时候用的料子呢,真是漂亮。”
老太太给白华英宽衣,打趣道:“这衣裳是璟王亲自挑的样式。”
白华英去了旧衣,将婚服一件一件的穿上,这婚服十分合身,腰线与肩线,身长都相当完美,翠青抱了一套头面过来,“当时裁缝本是要来量尺寸的,正好王爷也在,报了尺寸就让裁缝回去了,奴婢原以为王爷只是说说,不成想眼光竟这样准。”
白芷将那装了头面的盒子打开,那头面华贵异常。“真漂亮。”她瞧着那头面,忍不住伸手轻碰了碰,十分珍视。
白华英换了婚服,站在一面大铜镜前,就着灯盏瞧着镜中的人,忽的想起记忆中大婚的那一日,也是这般瞧着镜中的自己,满怀希冀与热忱,可后来,事事皆非,事事休。
她深吸了口气,心里五味陈杂。
翠青从外头进来,急急的道:“小姐,王爷来了。”
不等白华英唤人,璟王已经进了里间,他瞧着一身嫁衣的白华英,目光深了深,“我家娘子真是……明艳动人。”
白华英心里刚升起来的那点小郁结顿时散了个干净,她回眸一笑,春色天成,“你怎么来了?”从宫里到这伯爵府,路程可不远,。
璟王拿出一方锦盒递给她,柔声道:“自是思念娘子。”那锦盒里静静的躺着一颗凤钗,钗上还掐着景泰蓝,栩栩如生。
“这是……”她捧起手里的凤钗,心里微暖。
“皇后给的。”璟王如今是得了什么好东西,都要给她拿过来,生怕自个给的太少了,恨不能将过目所及的那些好物都塞过来。
“你这衣上怎么还有血。”白华英将钗子搁在一旁,瞧着他手背上的一丝血迹,取了帕子细擦了擦,发现不是他的,这才松了口气。
“宫中近来刺客频出,你放心,我还要留着性命与你白首。”璟王抚了抚她紧皱的眉宇,他能明确的感觉到自己对眼前这人的珍视,如今大婚在即,他只是看一眼这人身着嫁衣的模样,已然红了眼眶。
“王爷知道就好。”他不说的,白华英也就不问了。
老太太瞧着直笑,“行了,我老婆子如今可真是多余了,你们说些体已话吧,我也乏了,去歇息了。”她搭了敏环的手,笑得眉不见眼的走了出去,外头春风正好,花瓣随风摇曳,老太太瞧着那轮明月,缓了口气,如今她的外孙女能嫁得真心人,她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敏环回头看了眼亮着的灯,有些忐忑,“老太太,他们还未大婚,共处一室会不会不妥当。”
“华儿这孩子聪慧机敏,断不会做出出格的事来,无妨,如今她只怕是婚前焦虑,有王爷与她说说话也是好的。走吧,差人在一旁仔细伺候着就是了。”老太太拍了拍敏环的手,对自家外孙女十分看重。
“倒也是,您这份心态倒是好。奴婢可得向您多学一学。”敏环扶着老太太笑盈盈的回了院里,院里老太爷莫名的练起了枪,他的腿脚如今已经不利索了,见老太太回来了,忙收了枪。
老太太见状递了帕子给他,“怎么好端端的又练起枪法来了,先前不是还嚷嚷着要告老还乡,颐养天年了。”
“王爷来了?”老太爷擦了擦脸上的汗,拿了茶盏饮了一大口。
“是,来了有一会儿了,想是华儿婚前焦虑,所以过来瞧瞧,我老婆子就不能添这个人数了。”老太太笑着接过他手中的碗,夫妻二人这么多年了,如今临了到老了,依旧是他们互相陪伴着彼此。
“晚些让王爷来一趟我的书房,我有要事要与他商议。”老太爷目光沉了沉,连拐也不拄了,陪着老太太一同进了屋。
“华儿就要大婚了,还有什么要紧事比这更要紧的。”老太太觉得他有些不对劲,一时又说不上来。
“我有几句话,在婚前还是要好生叮嘱他,他到时候若是亏待了华儿,我拼了这一身老骨头,也要替华儿讨个公道,没旁的事,你就别担心了。”老太爷拂衣坐下,如今天阶凉如水,月色入户,照在微亮的灯盏上,光华自异。
“怎么?难不成你这身子骨,还想与璟王打一架不成?他的功夫可比你厉害。你年轻时,或可与他一战,如今……你还是服了老吧。”老太太打趣的拿了针线,要给白华英缝个如意荷包,到时候大婚时让她戴上。
老太爷冷哼了哼,“我这叫宝刀未老!”
老太太与老太爷相视一笑。
这白华英的院子里,璟王替她描了眉,又插上那一套头面,灯盏下的白华英容貌不如封锦明的精致美艳,但也小家碧玉,明媚可人,如今穿了婚服,令璟王眼前一亮。
“过些日子,你我就该成婚了。”他将最后一枚簪子插在她发间,眼底笑意渐深。
“王爷,婚后……会变吗?”她心下忐忑,若会变,那么她宁愿一切美好都止在这一刻。
“本王如今家当都尽数交付与你了,连性命也一并交在你手里,你却疑心我会变心?你怎知我不是在怕你会变心?嗯?”他抬手,将白华英扯进怀里,目光如炬。
白华英捏着他的脸,凶巴巴的:“你若变了心,天灵盖我都给你敲碎!”
“全听娘子的,我若变了心,全由娘子处置,但你放心,我等了你这么多年,如今好容易才能将你娶回府里头藏起来,怎会变心!”他的话不是说说而已,与他相关的东西,他早已经尽数交给白华英了。
白芷见了这屋子里的情形,一把捂了翠青的脸,将人拽了出去。
翠青指了指里头,“这这这……你拉我干什么,我还没看完呢。”
“主子的事,是你我该看的吗?你还是赶紧去收拾收拾客房吧,小姐大婚的进时候,魏公子他们就该过来了,可别误了客人。”白芷跟着白华英经历了不少事情,如今对她是死心塌地,自打疫病过后,对她便死忠了。
“倒也是,魏公子如今悬壶济世,也不知济到哪儿了,我先去布置布置。”翠青转身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