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十八章 黄泉 二

孟婆打开锦盒,一片金光闪过,竟是一只莹润如玉的汤瓢。

“是孟婆瓢,真的是孟婆瓢,原来还有一只,大王,这是怎么回事?”孟婆有些激动,一时语无伦次。

“本王也不妨给你讲讲,这瓢的来历。当年,太上老君在琼华宫旁种了一株葫芦,谁知过了三百年才开花,而且偌大的藤蔓只开了一朵,又三百年结实蒂落,再三百年方才落地。也就是说,一共经历了九百年,这一只葫芦方才成熟,老君嫌它不堪大用,于是便以仙法破开,成为两只汤瓢,以作取饮仙泉之用。”

“这就是太上老君的那只葫芦?”孟婆妙目生辉,双手捧着那只葫芦瓢,如同捧着一件圣物,心中激动不已。

“正是。当日本王初掌冥府,也是踌躇满志,到天庭拜访老君时,看中了这一对瓢,便向老君讨了过来。回到地府,本王便将一只送给当时的孟婆,自己留下一只,没想到今日又堪大用。”秦广王轻捋龙须,心满意足笑道。

“原来如此,真亏了大王留了一只,不然可就麻烦了。但是,有一点属下不明白,这难道就不能……”孟婆说到这里,顿住了怔怔看着秦广王,害怕说出什么不敬之语。

“哈哈,但说无妨,不过你想说什么,本王也能大概猜到,那就是为什么不能随便找一只瓢,或者一只碗来盛汤呢?”

“属下不敢!”

“没什么不敢的,本来我也想过,可是其中却有仙机,你可知道刚开始时侯,需要本王在忘川水中下各道禁制,才能让死魂喝过以后忘掉前生之事,可是自从用上了这只瓢,奇怪的事情发生了,再也不需要本王下任何禁制,那忘川水只要用此瓢盛过便可以让死魂失去前世记忆,是以这孟婆瓢渐渐变成了我冥界的至宝。”

“原来还有这么一段曲折的故事,那么这一只属下定当珍而重之,不会让它受到丝毫损伤。”

“好!那么这件事就这么了了吧。哦,对了,你之前认识那个叫少昊的吗?”

“不认识!”

“当真?”

“属下不敢欺骗王上。”

“好,孟婆,你尽快回奈何桥头派发孟婆汤,彦峰,你去打开往生门,放出在押的死魂,让他们喝了汤在定轮回之道。还有,以后你要好好保护孟婆的安全,不允许她有任何损伤!”

“是,大王。”

“这个,有必要吗?”孟婆问道。

“有!”秦广王邪邪一笑,转过头向后殿走去。

忘情谷中。

燕若男沐浴更衣之后,身着一袭素色曳地长裙,清新淡雅,如出水芙蕖一般。她款款跪在蒹葭身前,行起了拜师大礼。

先行拜祭历代祖师,蒹葭有印象的也就是她的师父无忧洞主,至于哪个是开派祖师,她也弄不清楚。到底是小门小户,这拜师礼也非常简单,不过是拜祭先师,再敬一杯茶,便即礼成。

蒹葭扶起梨花带雨的燕若男,愈看愈是喜爱,心下畅快,自己这一门也终于有后了。她道:“若男,随我到练功房吧!为师正式传你本门玄功心法。”

“是,师父。”

师徒二人相随而出,天空一轮银盘似的皎月,放射出灼灼清辉,将远山近树照的分外真切。

“又是一个月圆之夜呢!”燕若男呢喃道。她不由想起之前无数个月圆之夜同少昊单独相守的时光。

“是啊,不是有人说过:‘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此事古难全’吗?真是说得太好了!”蒹葭道。

“师父知道的真多,是啊,说得太贴切了。”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脚下却未有片刻稍停,很快便下到了密室之中。少昊仍乖乖躺在那里,两盏长眠灯噼里啪啦烧得很旺。

师徒二人各择一块蒲团坐下,燕若男回首望了一眼少昊,心道:“少昊哥,你放心,若男一定会救你回来。”她贝齿一咬,坚定地点了点头。

“师父,我们开始吧!”

“唉!看把你急的。若男,本门心法虽比不得几大门派的博大精深,但好在已被历代祖师去粗取精,去伪存真,所以修习起来要少走些弯路,也能快捷一些,不过对你这等毫无道基甚至连修道一门一窍不通的人来说,要想学会,也并非一朝一夕之功。”

“我有的是时间,可是少昊哥可等不得啊,师父!”眼看着燕若男眼眶中蓄满了晶泪,呼之欲出。

“唉!人生的际遇,缘即是劫,既然你我有缘,也是我该有此劫,你放心,我先给你教一些入门知识,再有行功路线,然后会助你行功,保证可以事半功倍。”

“太好了,谢谢你,师父。”

蒹葭宠溺的戳了一下她的鼻梁,笑道:“你呀!好甜的一张嘴。”

燕若男展颜一笑,顿若春江水暖,满室生辉。

“若男,你坐好,待为师慢慢为你讲解。”

燕若男依言盘腿坐在蒲团之上。

蒹葭平声静气道:“照为师说的做,眼观鼻,鼻观心,意守丹田。”

“丹田在哪里呀?师父。”

“唉呀,倒是师父糊涂了,还是先给你讲讲常识吧,我们道家将人体分为上中下三处丹田。丹田者,蕴气之所也。道有阴阳之分,世间万物皆有阴阳之分,人也自不例外,女为阴,男为阳。人身有奇经八脉,任督二路为主脉,这便是修习道法行功的基本路线,至于我们常说的‘意守丹田’,此丹田在脐下三寸,也唤作气海。”蒹葭说罢将手抚上燕若男的小腹,又道:“就是这里了。”

“好痒啊!呵呵。”也许是看到了希望,燕若男心情也好了很多,有说有笑起来。

“呵呵,任脉总任一身阴经,与全身所有阴经相连,凡精血、津液均为任脉所司,故称为阴脉之海。任脉能妊养胎儿,与女子经、带、胎、产的关系密切。任脉起于胞中,下出会阴,经**,沿腹部和胸部正中线上行,经过咽喉,到达下唇内,环绕口唇,上至龈交穴,与督脉相会,并向上分行至两目下。分支由胞中贯脊,向上循行于背部。本经脉腧穴包括会阴、曲骨、中极、关元、石门、气海、阴交、神阙、水分、下脘、建里、中脘、上脘、巨阙、鸠尾、中庭、膻中、玉堂、紫宫、华盖、璇玑、天突、廉泉、承浆共二十四穴。”

“师父!”

“别急,还有督脉,它总督一身之阳经,六条阳经都与督脉交会于大椎,督脉有调节阳经气血的作用,故称为“阳脉之海”。主生殖机能,特别是男性生殖机能。督脉起于胞中,下出会阴,后行于腰背正中,循脊柱上行,经项部至风府穴,进入脑内,再回出上至头项,沿头部正中线,经头顶、额部、鼻部、上唇,到唇系带处。本经脉腧穴有长强、腰俞、腰阳关、命门、悬枢、脊中、中枢、筋缩、至阳、灵台、神道、身柱、陶道、大椎、哑门、风府、脑户、强间、后顶、百会、前顶、囟会、上星、神庭、素髎、水沟、兑端、龈交共二十八穴。”蒹葭大师一口气说完任督二脉,也不禁吐出了一口浊气。

“师父!我可记不住这许多。”

“无需全部记住,有些随着的修为日进,自然就会知道了。”

“师父,‘女为阴,男为阳’又是什么意思?”

“这,世人都是这么说,你叫为师解释,却难住我了,不过我也可以照本宣科,男女身体有别,这你也该知道一二吧!”蒹葭问道。

“嗯,您说的是胸部,还有下面?”燕若男天真的道。

蒹葭抿嘴一笑:“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燕若男脸顿时红得像熟透了的苹果。

“好了,既然你知道,我也不多做赘述,不过道家另有叫法,男人的阳根称作‘尘柄’,女子的牝户称为‘玉鼎’。”说道这里,蒹葭脸上也不禁泛起一层红霞。

“尘柄,玉鼎,好有趣的名字,那男女怎样才能生小孩呢,是不是成亲以后就可以了?”燕若男虚心问道。

“这个…这个师父也不十分清楚,大概是要经过阴阳交合、天人合一吧!好了,我们开始修炼吧,知道了丹田的位置,你按照师父的话去做,眼观鼻,鼻观心,意守丹田。”

“嗯,眼观鼻,鼻观心,意守丹田?这‘意’是什么东西,又在哪里?”燕若男挠了挠后脑勺。

“意,就是你的想法,你想着丹田,想象它的位置、形状,就称为‘意守丹田’,等到将来你功力见长,就可以做到内视,比如为师,眼睛一闭便可以看到自己丹田的一个气团在翻腾不休。”

“真的吗?”燕若男有些不可思议道。

“这有什么,为师目前仍然没有脱去凡胎,否则,便是只身到地府将你少昊哥带回来也是等闲之事,这世间有大威能的多若过江之鲫,师父只是沧海一粟,实在不足道哉。不闲扯了,来,吃一粒顺气丸,我助你行功。”蒹葭大师从怀中掏出一只羊脂白玉的小瓶,拿开木塞,倒出一粒莹润如玉珠的药丸,递到燕若男的唇边,若男顺从的张开檀口,药丸带着一股沁人心脾的异香,入口即化,唇齿留甘。

燕若男顿时觉得通体舒泰,气顺心畅,心中不禁赞道:“顺气丸,真是名副其实。”

蒹葭也不答话,只将一只素掌印在她的背后,静静吐纳起来。

燕若男盘腿坐在前面,双手结成一个莲花印,置于丹田处,微合双目,陷入冥想。

忽然,燕若男感到小腹震了几震,有点涨涨的,然后升起一股暖流,仿佛冥冥之中有一条通路,那股暖流从小腹下行,到会阴后一分为二,然后分别上升。经脉中阵阵热涨酸麻,说不出的舒畅,两股热流如同游龙,自下蜿蜒而上,一直到达胸口处,方才停滞不前。

“啊!”燕若男喷出一口黑血,脸上挂着痛苦之色,转首娇呼道:“师父?”

“不怕,若男,刚才是师傅以真气为你打通任督二脉,那一口黑血是你体内排出的污秽杂质,你现在照师父说得的做,意会即可。将心火置于肾水之中,意守脐下三寸,如月映水,使阳气在肾水中凝聚之后,循督脉自然升发,上至头顶泥丸,化**而沿任脉下行,降归肾元,周而复始。如此便完成了一个‘小周天’,三十六小周天是为一个大周天。”蒹葭说着,手掌并未离开燕若男的身体,还以一股似有若无的真气在燕若男的体内引导着她周而复始的行功。

“呼!”,半晌之后,燕若男呼出一口浊气,她缓缓收了功,站起身来,感到身子轻灵欲飞,而体内又似充满了力量,她禁不住轻轻一跃,便碰上了丈把高的室顶,又掉了下来,一屁股坐在地上。

“哎约!”燕若男揉着屁股,看看上面,又看看地下,一时喜不自禁,爬起来又要蹦,终被蒹葭拉住,她激动说道:“我会飞了,我会飞了!”

蒹葭大师轻轻扇了一下她的后脑勺,说道:“还差的远呢!今天不早了,你早点休息吧,明天我们进入正题。”

“嗯!”燕若男脸上红潮未退,坚定的点了点头,又道:“师父,我想陪少昊哥说说话。”

“好,但是不要太晚了。”蒹葭说罢自行离去。

寒冰石室中,燕若男她款款走到少昊身边,欠身坐在寒玉床边,轻抚着他脸颊,那一层晶霜是那么的冰寒,那么的搁手。最后握住了一只略显僵硬的手掌。

“少昊哥,你冷不冷啊,师父说你在阴曹地府,是真的吗?你不要害怕,若男一定会救你回来的。少昊哥……”燕若男娇弱、稚嫩的面庞上,此刻却分明写满了坚毅。

看来人是要经历一些事情,才能够实现真正意义上的成长。

酆都城。

城门开处,只见一黑袍金盔冥将,手执丈八玄铁长矛,胯下一匹黑风驹,端的是威风凛凛,好一员骁将,他不是别人,正是彦峰。只是他之前的黑盔如今换成了金盔,应是职衔有所提升。

身后,是数十名冥卒步兵,勾戟林立,步伐整齐,气势不凡。再其后是两只冥府异兽,头生独角,形如河马,四蹄落处,尘烟滚滚,地动山摇,二兽拖着一辆轿车,车中坐着一名白衣女子,手捧圣物——孟婆瓢。

奈何桥已遥遥在望,一个软声细语从轿中传出,“彦峰,我们到冥府地牢走一趟吧!”

“这…”彦峰犹豫片刻道:“是,孟婆大人。”

彦峰手一挥道:“尔等先在奈何桥头候着,我们稍后便来。”那数十号冥卒也不言语,皆是得令而行,军纪严整可见一二。

这一点,彦峰处理的相当到位,这样探视狱中的魂灵,似乎有些不合规矩,于是还是悄悄的进行,免得有什么不好的影响。

于是彦峰亲自驾驭两只异兽,驾着轿车向地牢行去,由于看到他的装束,职衔十分明了,于是一路倒无阻滞,二人直接来到关押少昊的地方。

“你…还好么?”孟婆问道。彦峰早已走到一旁,支走了几个狱卒。

“你是来看我,你没事了吧!”少昊扒着木栅栏道。

“我听阎王的口气,似乎不打算追究了,但他也不会主动送你还阳,你要想离开这里,必须要自己想办法。”

“这可难住我了,不过我会想办法的,只是一切因我而起,你能过来看我,我确实很意外。”

“你不要胡思乱想,我只是见你轻轻松松便伤了疆吾,对你有些好奇而已。”孟婆又恢复了往日的冷漠,面上也挂着僵硬机械的表情。“希望你能够早些离开冥界,以后就不会再见了吧!”说着,孟婆转过身在,心中竟有些怅然若失的感觉,她自行走出地牢,到了外面深深的呼吸了一口,突然觉得这冥府的空气也有几分清新。

彦峰见孟婆走远,然后来到少昊对面站定,仔仔细细将他大量了半晌,然后道:“实在看不出什么,同一般生魂无异,喂!想还阳吗,咱们比过,只要你能胜了我,我来想办法。”

“为什么要跟我比,还有,我听闻要释放生魂,必须要阎王首肯,你一个小小殿前侍卫,能有什么办法?”

“你竟敢瞧不起我,我们必须比过,否则我有一千种办法让你魂飞魄散,不信你可以试试。”彦峰恨声说道。

“我怎么总是遇到这种事情,你是不是对孟婆有意思,也罢,比就比了,不过最好是悄悄的,否则,不论你是赢是输,都不会给孟婆留下什么好印象。”少昊摇头道。

“是你怕输吧,嗯,也好,我们就悄悄比过,就在明日午时如何,到时我来接你出去。”彦峰真有些迫不及待,若不是孟婆在外面等他,恨不得当下就比了。

“好,你安排吧,呵呵,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没什么好说的。”少昊笑着说道。

“没有这么凄惨,好了,不多说了,我先走了。”彦峰边说边向外走去,人说近水楼台先得月,他这次成为孟婆的近身侍卫,心中总冀望发生点什么或者擦出点什么火花之类的。他急匆匆走到外面,倒是害怕怠慢了佳人。

冥府其实不乏体态妖娆,色艺双绝的生魂,比如秦广王身边的几个歌姬,叫什么师师的,小宛的,十娘的,还有几个侍寝的,叫什么湘君的,飞燕的。据说她们在阳间便是倾国倾城的佳丽,有多少王侯将相心甘情愿拜倒在她们的石榴裙下。

所以她们又成为礼物的,有成为工具的,最终只留下一个“祸国殃民、红颜祸水”的千古骂名。

彦峰常常拿孟婆跟她们比较,他觉得要是将孟婆比作天上的仙女,她们只能是地府的狗尾巴草。在他眼中,孟婆盈盈一立,便浑然天成,是这阴曹地府除了彼岸花之外最最清丽的一道风景。

冥府地牢中,少昊摒弃一切杂念,盘膝而坐,陷入冥想。突然,耳边传来几声轻唤“少昊哥!少昊哥!”他欣喜的睁开双目,自言自语道:“原来是若男,我还真是有些不放心呢?哼,明日比试我当出尽全力,怎么说我也是一教之主,实在不能畏首畏尾,应当有十荡十决的气势。”

少昊唇角微扬,划出一个优雅弧度,“这地府也困不了我多久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