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在下雪,极寒冷清,疏疏而落,风席卷而过,烧柴火不时发出一声崩裂的脆响,烟雾顺着缝隙被风带走,熊熊火光像极了万家灯火中的其中一盏,光是听着燃烧咯吱声好像就温暖起来了。
为了让火堆不灭,故渊一个晚上跑出去四趟捡柴火,前两次还能听到声音,后两次已经听不见烧杀抢掠的声响了,大火也被雪浇灭,大抵是结束了。
铁骑利刃对平民百姓,原本就不需要太久。
他往火堆里又扔了块柴,雪地里的柴有些湿,刚烧的时候,火光被压的有些暗淡,稍微一冷,董池鱼就滚动着要往火旁边钻。
不得已,他只能将她半搂在怀里,防止她被火烧着。
湿漉漉的棉衣已经脱了下去,董池鱼身上的单衣被烤干,裹着故渊的外套,她还是觉得冷,把手伸进了故渊的衣服里,紧紧贴着热量。
故渊不自在,把咸猪手抓出来,“真应该训练一下你的睡姿。”
董池鱼手被扯出来了,却是哼唧着把脸蹭向他的胸口,脑袋钻进衣服里,务必要贴着滚烫的“碳”。
她的呼吸打在他的胸膛上,像轻飘飘的羽毛划过肌肤。
故渊非常不适应,反射性地揪着她的后颈,一把将她扯开,她像只被提着后颈的狗。
董池鱼又冷又困又饿,可以说是饥寒交迫,强行将一只眼睛挑开缝,浑浑噩噩还没有醒,喃喃地说:“冷死了。”
故渊:“想死吗?”
董池鱼闭着眼睛摇头,难为她还能听见人话。
故渊松开她,她迅速重新粘在他身上,像个赖皮虫一样。
董池鱼呼吸有韵律的打在胸口,睡得非常深沉,鼻尖不小心蹭到了一个点点。
故渊脑子麻木了一瞬,开始默念:“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故常无,欲以观其妙;常有,欲以观其徼。此两者同出而异名,同谓之玄。玄之又玄,众妙之门。”
董池鱼还是觉得冷,想钻的更深,贴的更紧,却被他的腰带给妨碍住,闭着眼睛、摸到腰带、三两下解开。
没了腰带的阻碍,故渊整身衣服都敞开了怀。
她钻进故渊的里衣,愉快的全部贴上。
故渊微微瞪大眼:“为什么人昏过去了,手还能解别人的腰带,是生存本能吗?人为了活下去,还真是努力。”
他已经身心俱疲,无法挣脱,那就认命。用外衣将两人裹紧,温和持续的燃烧声一直在继续着,火光掩映下,渐渐睡了过去。
在冰冷的环境里,人的体温是最高的,尤其是男人的体温,是天然的火炉。
董池鱼梦见自己赤体裸身的在野外行走,冻得瑟瑟发抖,突然间太阳从天上掉下来了,她紧紧的抓着太阳不放,手要搂着,腿要骑着,身体要紧紧贴着,像抱着松果不放的小松鼠,孜孜不倦的吸取着热量。
太阳越来越热,慢慢的化掉了,就像棉花糖一样,又软又甜又香,拥抱她每一寸。她肚子一响,张口一咬,只听见一声“哎呦。”
董池鱼睁开眼睛,故渊放大的脸就在眼前。
她咬着他的下颚,下意识的用舌尖舔了两下,不甜。
故渊:“你属狗的吗?松开。”
董池鱼下颚都要掉了,两个人在一件衣服下,衣衫不整的拥抱在一起,她感觉自己的腿搭在故渊的小腹上,幸好没有感觉到什么奇怪的小龙“苏醒”。
故渊帮她把下巴抬回去,说:“你冷,我把衣服都给了你,你也冷,往我怀里钻,就只能出此下策了。但我想你应该不介意。”
董池鱼擦了擦口水:“不介意,这种情况再说介意就矫情了。”
故渊:“你的求生意志真厉害,昏迷不醒还能解开我的腰带。”
董池鱼摸着脑袋,嘿嘿笑:“只是一点微弱的个人技能而已。”
故渊瞅她:“不算夸奖。”
董池鱼看着他裸着的身躯,一想到自己抱了一个晚上,动了动唇,最终什么都没说出来,微笑起身,扑到一边拿衣服穿,一边穿一边说:“在冰天雪地里两个人搂抱在一起,可以减少人冻死的几率。”
故渊:“是吗?”
董池鱼眼神真诚,飞快解释:“原理是减少身体与低温空气的接触面积。”
故渊:“原来是这样。”
董池鱼怕他不信,还举例子:“就像烧开水的锅,盖上锅盖就减少了水与低温空气的接触,就不容易散失能量。”
故渊从容点头:“我知道了。”
董池鱼感觉只有自己一个人在慌慌张张,故渊完全没感觉。啊,柳下惠呀柳下惠,完全就是一潭死水。
故渊坐起来穿衣裳,问:“你身体怎么样?”
董池鱼一摸脑袋,“低烧,得吃药。”她假模假样地把手伸进衣兜里,下一刻,九九九感冒灵出现在掌心,她掏出来一包,撕开就扔嘴里,干噎的感觉不太好,咳嗽了好几声。
故渊记得晾衣服的时候,分明什么都没有。但他没吭声,不重要的事情不需要多问。
董池鱼后知后觉地开始脑袋疼,昨晚看见的一幕幕也开始复苏,吐出一口浊气,雾茫茫的,“我们现在没家了是吗?”
所谓的家只是一个小土房,四面透风,每天咸菜粥,一个星期能吃上一顿肉,无数双筷子就戳那么几块肉,连肉汤都得占粗面馍馍吃了。
就这么一个破地方,也是她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个落脚点,小鸡破壳看见的第一个鸡窝。
故渊:“你得习惯没有家。”
董池鱼说不上是心酸还是头痛,缓了半天,脑袋还是发懵,她知道罗氏她们死了,但好像仅仅是知道而已,情绪没能跟上脑子。
故渊能够理解她,他像她那样一步步走过来的。
他系好的腰带,“你知道这座山翻过去以后是什么地方吗?或者这条山能通向哪条路?”
董池鱼摇头,她对这里不了解,试探性地提议:“我们下山去找找人吧,看看还有没有活口。”
故渊沉默。
董池鱼怀揣着希翼:“你觉得还有活口吗?”
故渊不这么觉得,相反,他觉得尸体可能都不健全了。
“最好不要去看,身后有老虎的时候,是不可以回头的。”
董池鱼咬了咬下唇,也算果断:“那就不回头了。”
天可真冷,冰雪像刀子,人心也变得坚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