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忙种麦,谷雨种大田。
大田是苞米,苞米种的比麦子晚,因此一面已经长出青芽,另一面还是平的,场面看着还算有趣。
都种完之后,就是掸药,做田间管理除杂草。
总体来说,他们挺过了最艰难的时候,这一切都离不开董池鱼两个月就能收获一次土豆。她每月都带人种一批,确保每个月都有收获。
土豆被开发出种种吃法,土豆泥、土豆饼、土豆条、烤土豆、土豆烧野猪肉。
吃到最后,董池鱼问故渊:“你看我像不像土豆?”
故渊认真思考了一下,“有点像。”
便宜、好养、其貌不扬、关键时刻顶事。
董池鱼绝望:“完了,我的灵魂都是土豆味儿的了。”
罗氏呵斥道:“有的吃就不错了,不许挑拣,别地方的人还没得吃呢。”
董池鱼被提醒了。
等到第二次收获,地里乌泱乌泱的土豆被拔出来,她找了一个高点的石头踩了上来,说:“大家听我说,这次土豆收获非常丰厚,根本吃不完,我想把土豆分给其他村庄的人。”
大家都饿怕了,每一个都瞪圆了眼睛。
鲤鱼惊慌:“为什么?”
魏鹏也不赞同:“给别人我们吃什么?”
大家七嘴八舌,都是不愿意把口粮分给别人。
董池鱼用手压了压他们的声音,大声说:“土豆在完整无破损、保存得当的情况下,一般能够存半个月到一个月。如果是生长过程中感染了病菌,出现了裂口等情况,一般可存放五至七天左右,破损越严重保存的时间越短。咱们收获了太多的土豆,根本吃不完,放着也是烂掉,不如分给其他村吃不起粮的地方。”
罗氏也舍不得:“烂了就把烂的地方挖一挖,还能吃。”
董池鱼说:“吃不了。如果发现土豆表面发芽、绿皮或发软、发黑,这些都不能吃,土豆中都含有龙葵素,龙葵素是一种有毒物质,土豆完好时,其含量极少,但一旦出现发芽、发绿等情况,龙葵素的含量就会增高五六倍,特别集中分布在芽、芽眼、皮内和烂处,吃了就会中毒,大家千万要注意这一点,烂的土豆不能吃!”
大家只听懂了吃了就会中毒,赶紧检查自己分到的土豆有没有坏。
赤脚大夫颤巍巍地说:“可卖给别人,是犯法的,会被官府衙门抓。”
他对官府钓鱼执法记忆犹新,时常都会胃痛。
董池鱼一字一句:“我不卖,我白送,你们家里有亲戚的,优先送,送的不是土豆,是命。咱们这些底层生民活的太难了,有多少爹累死在劳苦中,有多少娘喂给孩子鲜血,有多少孩子死于不幸,有多少长辈宁可把自己饿死给后辈留一口饭,就这一刻这一秒又有多少人死去?我们从疾病中走来、从饥荒中走来、从劳苦中走来,靠的是双手,拼的是意志,既然趟过了那条苦难的长河,给后头的人留一条绳索吧。”
商观致看着她,意外的无以言说,他将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璀璨的故渊身上,没想到董池鱼身上发出了太阳一般的光。
魏东道:“池鱼,在后山种土豆本来就是你的主意,我听你的。”
魏荷叶:“我也听你的。”
陆陆续续的人群逐渐发出了同一种声音,在残破的世界用微小的力量。
故渊伸手扶她下来,“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善天下。”
董池鱼有点不好意思:“这种说法太夸张了,我只是相信人民群众有无限的创造力。只要给他们一口粮,他们能挺过一个苦夏寒冬。”
商观致来到她面前,严肃地说:“还记得我们之间的赌约吗,该你履行了。”
董池鱼突然想起他们之间的确有个赌约,算商观致赢了。
故渊:“你们之间有什么赌约是我不知道的?”
董池鱼:“一点小小的微不足道的事情而已。”
故渊皱眉:“你在敷衍我。”
董池鱼心想,赌约涉及你,我不敷衍你,我敷衍谁?她说:“乖,去一边玩泥巴去。”
故渊不开心,用脚去踢地上的碎石子,故意把碎石子踢到董池鱼的鞋上。
董池鱼好无奈:“将军,是要我帮你说好话吗?你也想结识故渊,最好能当个什么至交好友,就跟那个姓黄的一样。”
商观致摇头,看着她:“我想你帮我。”
董池鱼惊讶,“我?”
商观致:“我的身份你也知道,是将军,但我此番前来是为了查赈灾粮食被劫一事……”
“停。我不听了,你让我履行的赌约我也做不到。从第一天看见你身上的伤,我们心里就有数,既然不问,那就请你别说了。”董池鱼现在就好像是面临一个笑话。
商观致问一加一等于几?她回答二。砰的一声枪响了,她死了,因为知道的太多了。
商观致严肃:“必须要听,你既然还在意生民的生死,那就得听。朝廷赈灾三次,粮草全部在入剑城前被马贼劫去,我亲自来查,却遭遇劫杀,身受重伤,侥幸逃走保住一命。接下来我还要查,查出劫走赈灾粮食的马贼,把粮食还给百姓,血不流尽,誓不罢休。”
董池鱼叹息:“你想让我帮你,可为了孩子,我的举动必须非常温和而慎重。”
商观致:“你还有孩子?”
董池鱼摸了摸故渊的脑袋,“他啊。”
故渊眉梢一抖,打开了她的手。
商观致眼底烧起的一把火,那火像战火曾烧赤壁山,带着孤注一掷,“我查到山城官方开据官凭路引,三次运送不明货物进城,赈灾粮食被劫走时,各地衙门公差都接到了临时调派的任务,当天没在山城。”
董池鱼喃喃:“没有什么马贼,只有衙门官差。”
马贼是官差假扮,抢夺粮草,造成粮荒,同时抑制其他城市运送粮草进城,以此独揽钱财,牟取暴利。
想也知道,敢于劫杀朝廷钦差的,肯定也是朝廷官员。
能让朝廷官员冒着杀头风险的,只有利益,为了能够官商勾结、趁火打劫、高价卖粮、发国难财、喝生民血,他们连朝廷派来的人也敢截杀,因为他们整个结构枝繁叶茂犹如一柄大伞,伞下是肆无忌惮的多方合作,强抢强窃,百姓被掐着脖子吸血,帮助他们升官发财,没人治得了他们。
这种事自古以来,屡见不鲜。
商观致:“我要重新露面,调兵遣将吸引他们的注意力,需要有人在暗处为我做事。”
董池鱼:“找到他们官商勾结的证据?”
商观致:“不,找到赈灾粮。我不想看见百姓再被饥饿困扰了。”
董池鱼虽然嘴上说着不听,但还是跟着他的思路走。那些赈灾粮食,农民辛辛苦苦在地里用汗水灌溉出来的,凭什么吃不到赈灾粮?凭什么要忍饥挨饿?就因为他们是可以肆意欺辱的普通百姓吗?
“故渊,你说说。”她忍不住向他求助。
故渊若有所思地说:“你们打了什么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