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溧呀,他过得不好。”
“他要和王家断绝关系,不惜割肉剔骨还父母恩情。”
“往后王家主是要把王夫人的骨灰扬了散了,都与他无关。”
马子规每说一句,董池鱼的心就抽一下。
她猜到了故渊会决绝解决问题,真知道的时候,还是很心疼。
“这个笨蛋。”
“他的行为很笨吗?我觉得很勇敢。”马子规说:“很多人都想像他这般将恩情还尽,但大家都没他有勇气。”
董池鱼没好气道:“伤害自己算什么勇敢,即使最软弱的懦夫也能伤害自己,有勇气的人是不会伤害自己的。”
马子规问:“你好像生气了?”
董池鱼也说不上自己现在是什么情绪,反正就是烦、燥、看什么都不顺眼,还有点想哭。她瞅着马子规,反问:“你能吃一碗饭还是两碗饭?”
马子规满头雾水:“两碗饭。”
董池鱼啧的一声:“你能吃两碗饭,真的好讨厌,走走走,别在我这待了。”
马子规因为每顿吃两碗饭被撵出急救中心的门,他觉得荒唐的不可思议,一时间难以接受,疑惑道:“我也不吃你家的大米。”
董池鱼靠在门口,“你知道大米是怎么种出来的吗?”
马子规:“春种秋收。”
董池鱼:“大米只能在水田里种,必须得在有水的环境里面生产,要每日除草,等到秋天把水放掉,打穗接粒。”
这些其实董池鱼也只是学过,没有亲手种过地,直到后来成为了农女,和母亲兄弟姊妹一起在烈日炎炎下的农地里日复一日的劳作,这才真正懂了粒粒皆辛苦的含义。
灌溉农田的不只是水,还有农民的汗,那也不只是农民的汗,还是农民的血。
马子规想了想,说:“我现在知道了。”
董池鱼点头:“知道就好,说不定你就吃过我家的米。”
马子规拱手行礼:“多谢你让我吃你家的米。”
董池鱼本来就是在没事找茬,见他温文尔雅的样子,反而不好意思了,气儿也渐渐消了,干脆把急救中心的门关了,拉着人道街角去吃馄饨。
馄饨摊搭的简陋,老丈人年老眼花,但包出来的馄饨,却是香的不得了,薄面皮包肉馅儿,下锅后煮熟,食用带汤,上面撒着香菜,加点醋进去一喝那泛着油光的汤,只觉得浑身暖洋洋的。
马子规饮食挑剔,并不碰馄饨,董池鱼狼吞虎咽的吃完,见他薄唇紧抿,索性把他碗里的馄饨都倒进自个碗里。
她说道:“我请你吃饭了,只是你不吃。”
马子规:“我可以请你去更好的地方,比如斜对角的酒楼。”
董池鱼眼皮子一撩:“你今天带钱了吗?”
马子规哑然。
董池鱼鄙视:“一看就是想骗我请你吃饭,死了那个心吧,就只有馄饨,爱吃不吃。”
马子规看着自己空空的碗,说:“你已经帮我吃完了。”
董池鱼打了个嗝:“我都撑到了。”
马子规看着她说:“你可真奇怪,明明是个女儿却穿着男装,不在家中闺房却跑出来行医治病,医术极其高超,智力又不寻常,究竟是哪里窜出你这么个闪耀的人物来?”
董池鱼伸出手指晃了晃:“不要拍马屁,没有用。”
马子规拱了拱手:“是真心实意的敬佩,你说五石散是毒,不亚于得罪所有世家,小小女子却有大大胸怀,是吾辈楷模。”
董池鱼勾了勾手:“楷模有个事儿的求你。”
马子规:“你尽管讲,我一定尽力而为。”
尽力而为这种话进可攻,退可守,听着就不真心。
董池鱼也是没别的法子了,抱着死马当成活马医的心态,说:“你能带我去王家吗?”
马子规神色微微一顿,问:“你为什么要去王家?”
董池鱼迟疑片刻,含糊不清地说:“好奇,听说王氏在政治、伦理道德、朝章国典、文学艺术方面对全国所有的读书人产生重要影响。”
马子规有些失望:“你也喜欢清谈?”
董池鱼耸了耸肩膀:“不,我参加过一场清谈的宴会,大家谈起话来驴唇不对马嘴,前言不搭后语也是常有的事,我可没什么兴趣去为一件无聊的小事辩论。”
马子规笑着点头:“虚谈废务,浮文妨要,恐非当今所宜。”
董池鱼嘀咕:“我只是想见见王溧,听说他是世家第一公子。”
马子规说道:“他也是王府里的囚鸟。”
董池鱼双手托腮:“那我只能希望‘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
马子规忽然说:“其实我觉得王家可能会找你。”
董池鱼脑袋一歪,有点呆呆的,“怎么可能?”
她上次跑到王家大闹一场,据王幼所说,王家的护卫增加了一倍,日夜巡逻,防止她夜间偷袭,让他们看璀璨的“烟花”。
这般严防死守下,董池鱼连王家的门口都接近不了,偶尔跑过去也是悻悻而归。
马子规低眉一笑:“那赌一把吧,若是我赢了,让我请你去斜对角的酒楼去吃饭。”
董池鱼警惕:“可以,只要你付钱。”
马子规就这么走了,消失在人海里。
董池鱼慢悠悠地回了急救中心,开门刚进去,就感受到迎面一阵冷风,她飞快向前一扑,打了个滚,躲开那狠狠砍下的大刀。
刺客的大刀砍在了门上,力气之大一时拔不下来,木屑直掉。
他用了全部的力气刚拔下来,只听砰的一声,觉得心口一痛,整个四肢瞬间失去了力量支撑,像条虫子一样軟趴趴的倒在地上,头重重地撞向地面,人迷糊,十分不解,眼前已经眩晕,他努力睁大看那双不断靠近的脚,那是一双女人的小脚。
董池鱼手里握着枪,居高临下地说:“你要杀我,我只是自保,到了阎王殿里记着告诉阎王是谁让你来杀我的,去找他的麻烦。”
刺客睁着眼睛丧命。
子弹穿透心脏丧命,仅仅是呼吸之间。
董池鱼没打他的腿留下活口,是压根不想问幕后主使是谁,没有意义,不是这个就是那个,等她有能力的时候,满城的世家都会被她认定为凶手。
刀客姗姗来迟,只看见了凉了的尸体,他神情凝重:“有两个刺客实在难缠,耽误了我的脚步,你还活着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