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落迫小姐而已,装什么大头蒜?呸!”
“就是,这脚还踩在国公府的地上呢,尾巴就翘上天了。”
“这就叫飞上枝头变凤凰,不过也只是个摆设而已!
别看花妈妈等人被那一顿惊吓后转了性似的,都听话的在房门外的院子里待着。但缓过这口气,该发的牢骚,该有的怒骂一样没少。专捡最难听的说。
但这大半夜的,啪啪啪啪——
打蚊子的声音就没断过,后来就是越来越多的报怨声。细一听,三个老妇又开始指槡骂槐,说出口的话哪还是人能听。
“嘶,沫沫,你轻点儿!”徐月华赶紧伸手揉后脑,疼得心都酸了。“你理她们做什么?我这马上就要离开了,你不能把全部心思放我身上?你是要陪嫁的,我可没扔下你。”
沫沫替主子心疼,眼圈都红了,“小姐,她们太坏了。平日就这副嘴脸,这会儿小姐都要出嫁她们还是这样,连逝去多年的夫人也不放过。奴婢恨她们!”
说到记忆中没有的母亲,徐月华愣了一下神。但并不多做他想。
“沫沫,这世上有许多的恶狗。有的敢扑你,比如昨天晚上。对这种狗你得比它更狠。而有的狗,喏,就像外面的,狂吠不止,只造声势却不敢伸出爪子。对这种类型的狗,你要是先扑上去了,那跟他们有什么区别?”
沫沫想了想,摇头道:“那我们应该怎么做?”
徐月华轻轻笑了一下,“好好出嫁。反正在哪里待都是火坑。”
“啊?小姐,您……”
“嘘!”葱白的手指竖在冽红的唇边,徐月华对着铜镜冲沫沫眨了一下眼睛,“你得学会别什么事都这样口没遮拦。要是咱们在随王府能咸鱼翻身,何愁将来没有的机会出这口气!”
其实后续她已经有两手打算。其一是坏的,无非是随王男权专横,对妻子要求苛刻,将她禁锢。如同第二个英国公府。
可反之,如今虽然随王废了腿,但她赌像他那样曾经驰骋沙场,战功赫赫的将军,怕是不甘寂寞的。
拧着眉心的沫沫眼看又要说什么,她起身就把沫沫按到椅子上。
“命运让你陪嫁,我是做不了主了。不过让你打扮打扮我还是说了算的。”
主子的好,沫沫这一个月以来已经感受到了。此前她一直觉得突然“开窍”的小姐不真实。直到现在,经历了昨晚的事,她的心好像也跟着醒了。
已经临嫁了,怕有用吗?
大不了如小姐所说的那样,不过进去另一个火坑而已。这十多年她们主仆都能熬,再熬一个十年二十年的,又有何惧?
“大小姐,请您快一点,王府的轿子已经到了。主母发了话,不能误了时辰。”
花妈妈在门外大声喊话,好似发泄心中不快似的。
徐月华看了一眼窗外,天还没有亮的迹象。
喜婆进来时笑咪咪的夸国公府的大小姐漂亮有福气,然后将喜帕往她头上一盖,呦荷着一串串喜庆话儿,一边搀扶着新娘子走出闺院。
出门前自然要先与父母拜别。昨日林氏已经教过她该如何做。只是哭嫁这一个环节她万万做不来。无论是出于情感还是规矩。
最后,喜婆怕误了时辰,赶紧让沫沫替哭。沫沫自知是陪嫁的丫鬟,深怕将来自家小姐不哭嫁这事儿受人话柄,心一疼也就真的哭出了声儿。
出门时,天际才裂开一条缝。或是特意为了衬这喜事,那天上照下来的光虽然只是一丝丝,却也出奇的新亮。
徐月华被人扶上了花轿,那边侯爷与随王在说话。先是一丈一婿之礼,临走时随王特意对侯爷道谢。
“承蒙岳丈大人帮衬。将来咱们两府便是一条心了。”
徐光复笑着客气回礼,这就目送迎亲的队伍离开。那震耳欲聋的吹奏声惊醒了整条街,轰轰烈烈的远去。他却是抚着寸长的胡须皱了眉。
赶早出嫁,徐月华第二天就听说了,是因为随王所提三日内成亲,实在不是好日子。皇上又不愿反对,就找了祭司院的人合力给新娘新郎改命,愣是改出了卯时这个宜嫁宜娶的好时辰。
从接亲到拜完堂,一个时辰恰好足够。徐月华进了新房后偷偷掀盖头看了一眼,喜床右侧大开的窗子刚好洒进来一片阳光。暖黄的光铺在地上,她忽然有一种温暖的感觉,就像眼前铺开了一条路。
她做了最坏的打算,但她愿意往好的方向去想,去设计未来。
放下盖头,她舒展了眉头,听到隔了一个院的前厅前院传来的吵杂声,心情渐渐平静。
在她肚子饿得咕咕叫的时候,沫沫带着丫鬟送进来一桌子酒菜。沫沫说,随王在前厅招呼客人,等会儿就过来跟新娘子喝交杯酒。
交杯之礼于她而言反而没有那么重要,她扯下了盖头,顺手就撕下一只鸡腿。
“清早上就吃这个,挺腻的吧?”
嘴上虽这么说,但手不由嘴,毕竟肚子才是最重要的。
“不能吃!”沫沫赶紧伸手去夺,还是没来及被主子咬了一大口,“完了完了。小姐你快放下,快放下!”
沫沫成功抢过被咬了一口的鸡腿,愣是给塞了回去。正要跟小姐说道规矩,却见她家小姐直接上手捏了一块东坡肉放到嘴里满足的咀嚼。
接着第二块肉,第三块肉……
“有粉丝!沫沫,筷子筷子!”
徐月华把装满粉丝的碗端到自己面前,正好接到沫沫递过来的筷子,她还没忘记让沫沫吃,别饿着肚子就算了,等随王回来说不定还得侍候。
看主子大快朵颐,沫沫睁大眼吞唾沫,自己肚子也确实饿了,但最终碍于主仆关系和规矩,她没敢动手。
“小姐,差不多得了。吃太多会被人看出来的,到时候这事儿被人传出去,小姐的脸面和国公府的脸面都要丢光了。”
“国公府跟我还有个毛关系?随王府的脸也用不着我丢,管它呢!”
徐月华抬眼看沫沫,沫沫一头冷汗,又小心翼翼的模样使得她也没有吃独食的心情。将就半肚子把手擦干净,又乖乖的坐到喜床上。
可新郎好似忘了她的存在,她一直等到中午,肚子又饿了,桌上的酒菜也冷了,还是没有出现。倒是前厅,听起来比之前更热闹了。
“沫沫,你是不是应该去跑个腿打听打听,这新郎倌要不要来揭盖头?你顺道问问,他要没空,我自己揭算不算?”
沫沫简直哭笑不得,“小姐,哪有您这么说话的。新娘子的新盖头除了新郎倌,请都揭不得。”
喜婆倒是来了一趟,说随王在外面招呼客人实在走不开,让新娘子多待一会儿。
“那我能吃午饭了吗?” 徐月华张口不离吃食。
喜婆犹豫了一会儿,说道:“按规矩是不能的。可也总不能让新娘子一直这么饿着。这样吧,喜宴不能动,我就让人去厨房那边看看,让厨子另外给您做些小菜。您且稍等。”
可等待已经变得无休止。直到傍晚。
侍卫把主子送进新房就都走了,喜婆想进去,还有最后的礼没行完。靳豹拦下喜婆,取出几个红包把人都打发了。
主子这会儿心情很不好,还是不要打扰的好。
从早到晚,宋流涧忙着招呼客人。关键这些客人还都是皇上委托太子以随王府的名义下的请谏。太子又有私心,能请的人一个没放过。
客人约好似的灌酒,他若不是有特制的解酒药,就是再能喝也招架不住。终于抽得身离开,转身背着客人,他就皱了眉。
新房里没有任何动静,他偏头看向喜床,新娘子竟是睡下的,盖着双喜薄被,盖头和凤冠都取下放在枕边,粉扑扑的半个侧脸挺好看。
他与徐月华也算见过几次面,可总是觉得三日前与此次见面,她与往日总有些不同。具体哪里不一样,他又细说不上来。
就着冷掉的水擦了一把脸,他坐到喜宴前再抬头看那张床,一时间愣住了。
“她竟然……如此开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