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厨子先入为主,还不让徐月华说话,直接把她当成有不良企图的贼子,叫来好几个同伴。
联想到水里的东西,徐月华隐约猜到了什么。这会儿已经快申时了,再过一个多时辰天就会黑,到时情况不妙。
她心里有了算计,也在计算自己一对四有没有胜算。巧的是,眼看就要动起手来解决问题,偏偏来了个不该来的。
在盛凌城,可以不认识随王,但绝不能不认识清雅俊秀,才华横溢的清世子。
清世子二话不说,拉着徐月华就往远一些的河岸而去。这个时候,徐月华倒宁愿去跟那四个煮饭的动手,也不想跟清世子单独在一起。
“清世子,再走就该下河了!”她及时提醒,可清世子的左脚已经湿了一半的鞋子。
她试图挣脱手,清世子却抓得越紧,一回身将她拉近到身前,低垂的眼,是无尽的埋怨和不甘。
“你到底要跟他做戏做到什么时候?月华,你不累吗?”
“你掐着我的手倒是挺疼的。”
她这副不急不悲,见了他也不喜不怒的神情,着实让清世子的心紧紧的揪了一把。他的埋怨少了,更多的是对宋流涧的憎恨。
“月华,我知道你肯定受了很多委屈。你放心,我已经决定了,我一定会救你出随王府。我要带你离开这晨,只要能离开这里,咱们去哪里都可以。”
痴情少年掏心表白,确实让徐月华感动。但这并不是为她自己。
“清世子,我想我上次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你忘了徐月华吧。”
“我怎么忘?我如何忘?”他今天的情绪特别地激动,“你知不知道,我刚才看到你配合随王演戏,我心里有多疼。你明明不是那种会违背心意,去迎合别人的人。可这段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随王到底对你做了什么,竟然把你变成了一个谎言张口来的人。”
“你又怎么知道我不是真心的喜欢他?”徐月华坚定的目光迎上他,“清世子,前尘往事,不要再提,该忘就忘了。你要是一直痴缠在过去的梦里,那只会带给你永远的痛苦。你又何必呢?”
“梦里?”清世子忽然变得绝望,“是我听错了?你居然把过去只当成一个梦。月华,你难道真的忘得了那天在……”
“是的我都忘了。”她再次坚定的回答。“你忘了吗,我是为了你去跳的阳澄湖,我在那里已经死了一次。所有关于徐月华跳湖前的记忆已经全部沉入湖底。现在的徐月华,现在站在你面前这个活生生的徐月华已经是另外一个跟你所认识的徐月华没有半点关系的徐月华,你懂了吗?”
无情的话再次击碎了清世子对爱情的忠贞和信念,他不敢相信自己所坚持的,奉为最珍贵最渴望的最神圣的爱,最后换来的是她说没有半点关系。
没有半点关系……
他不甘心,执意握着她的手,他想用最后一点点已经无路可走的迷茫来抚慰掉下来就变得冰冷的眼泪。他甚至期望,她只是在跟他开玩笑。哪怕这个玩笑是把锋利的刀子,已经划破了他的一片痴情。
“月华,不是这样的!”
徐月华怔怔地不知该如何回话,面对清世子比面对宋流涧难多了。清世子的爱太重,她根本无法承受。这样的强行给予,令她窒息。
她试图重新组织语言,用缓和一点儿的声音断掉他对徐月华的念想。可正她片刻的沉默,让清世子彻底崩溃。
“你为什么要骗我?骗我说你愿意跟我在一起,骗我说你喜欢我,还骗我说你想要和我一起远离喧嚣,远离这里的一切,和我去另一片天地度过只有我们两个人的余生。”
“你为什么要骗我?在我认为我终于找到了一个知我爱我,在我决定不顾一切为你,在我狠下心放弃一切要带你走的时候。”
“徐月华,你为什么要骗我?”
一个已经绝望的男人,在卑微的尘埃里,仰望着这片已经即将彻底脱离他的手心而远去的星空。他以眼泪抗挣,独自挣扎。
徐月华相信,清世子对过去那个徐月华的爱是真挚的,是独一无二的。她也相信,如果自己没有代替徐月华活下去,清世子一定会跳进湖里,要么救起她,如同承诺那般两个人离开这里永远在一起。
要么,生不能同时,便以死至敬深情。
只可惜啊,到今天这一步,是她的命。也是清世子的命。
“我不知道徐月华有没有骗你!我已经没有她的记忆,更没有属于你们的记忆。清世子,人活着得向前看齐,不论如何,请你坚强。”
她再挣了一下手就松开了,清世子也终于眼如死灰般暗下去,再无光彩。
亲眼看到一个男人流着泪被迫和过去告别,她还是第一次经历。以为事不关已就不会心痛。可为什么总觉得自己是欠了别人似的。
“这就是结局了吗?”清世子低着头,不敢再去看她。
她沉沉的吐出一口气,转过身去,“是。”
心碎的声音原来如此清脆。他听到了,听到这种让他对人生绝望的声音,撕裂了他的身体,让掉落的眼泪更加冷冰。
他的双腿,无力再站立,便直挺挺的倒下去,目光无神,连天都是黑色的。他看到一大块黑色迅速压下来,最后重重的打在身体上。
噗——
一口鲜血喷涌而出,洒在他鲜蓝的衣服上。
河岸边昏黄的水被风吹开,渐渐晕染那袖子上的点点血迹。化开的血水,像他已经失去的爱,被河水一口口吞噬,很快就什么都没有了。
这些,徐月华看不到。
她一直到离开河岸才停下,对面的戏台已经开唱了,呜呜呀呀唱什么她也没听懂半句。心还有些乱,不希望伤害一个人,可又不得不这么做。
矛盾了一会,她想起这时候应该立刻去找宋流涧,把河里发现的东西告诉他才行。一低头看自己湿漉漉的一身,心情就更加糟糕了。
宴会厅里那一群闲得蛋疼的人,若是看到她现在的样子,又不知道会传出什么不中听的言语来。
“姑娘,请留步!”
徐月华抬头一看,面前来了个几个侍卫,神色不太好看。
“叫我吗?什么事?”
领头的侍卫亮出太子府的令牌,“有人看到你刚才从河岸过来,所以有件事还请你配合我们调查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