涟商房中,凝聚着一股紧张的窒息,这不过几日,又是下毒,又是怀疑的,弄得人心惶惶,
现在也不确定到底凶手就是二夫人,还是陷害。
涟漪淡定自若,看了眼老夫人,道,“我与父亲确实无父女情分,所以谈不上敬重或是讨厌他,在我眼里,他和路人无二。我若真想他死,又何必用药门的毒药?神不知鬼不觉就能让他毙命。你们好好想想吧,若是涟风和父亲一同死了,谁才是真正的受益者。”
老夫人敛眉,涟漪在涟家不得宠,这是众人皆知的,所以涟家的好处涟漪捞不到一分。而涟杰却不同,涟风,涟商要是死了,老夫人一定会把涟家交给涟杰。虽然他不是涟商的亲生子,可他却是涟家的子孙,老夫人的亲孙子。
想到这,老夫人严厉的看向涟杰,“你娘的计谋,你可有参与其中?”
涟杰不敢置信,“老夫人,你竟然相信她的鬼话?”他指着涟漪。
老夫人刚要说话,便有人过来禀报,“老爷,老夫人,门前有药门人送来的大礼,说是一定要送到老夫人老爷面前。”
老夫人不禁皱眉,这时候了,药门这是添什么乱?
谁都未曾想到,药门送来的竟是一被捆绑着,浑身血迹的男人。或许涟漪知道,因为她看到地上男人后,眼中的了然。
“你们这是?”老夫人问道。
站着的男人抱了下拳,踢了踢脚边的男子。“他是药门叛徒,竟私自把秘药已高价卖给贵府二夫人,在下此次前来就是奉大师兄严君卓之命来说清楚的,以免有什么误会。”
闻言,涟杰彻底噤了声,怕保不住娘亲,还把自己牵连了。而老夫人点点头,“这事不怨药门,还请回去禀报吧。”
“那在下就告退了,这叛徒,在下要带回门惩治。”
药门人走了后,赫连言朝涟漪看过去,涟漪对他眨眨眼,的确,是她曾找时机与严君卓达成的协议。以赫连家帮助他们的名头,她这叫防患于未然。
赫连言好笑的摇摇头,看老夫人派人送走了涟杰,或许因为是自己的亲孙子,所以不怨追究怀疑吧。
这事一解决,老夫人对涟漪的脸色是好了些,涟商也是听到了赫连言那一番话,所以,看着涟漪的目光有些复杂,也有些微愧疚。
这听说涟商无恙了,涟风也让论德搀扶了来。
“风儿,你身子虚弱,怎地来了?论德,赶紧扶少爷回去。”涟商一见,忙道。
涟漪一回头,见来人,便想离开。却不料,涟风竟然晕倒在路过他旁边的涟漪身上。这下,急了老夫人和涟商。
“商,你慢点。”那边苗青然赶紧扶着,涟商一半身子已在床踏外沿。
赫连言从涟漪身边,扶过涟风,他看向涟漪。
涟商被苗青然扶下床,忙道,“快把风儿扶到床上来,赶紧请大夫,快点。”
老夫人极是担忧,不由大声,对着涟漪道,“你楞着干什么,还不赶紧救救涟风。”
涟漪闲淡的看着,身子一动不动,老夫人瞪了她一眼。这下人很快请来了大夫,大夫越过众人,拿着药箱就过去了。
一片寂静,涟商的神情很是紧张,手握的紧紧的。
半晌,大夫松开涟风的手腕,摸一摸胡子,叹了口气,道,“涟老爷还是尽快准备后事吧。”
涟商大震,后退了一步,捂着胸口,急急道,“大夫,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大夫缓缓摇摇头,“风少爷的命本来就是那株七香草吊着的,如今,如今就要灯尽油枯了,老夫也没法子啊。”
待送走了大夫,涟商一步步,并不稳当的走到床前,似是涟风随时都会命归西天的样子刺激到了他,他竟猛的吐出一口血。
苗青然忙拿出手绢,给他擦拭,嘴里担忧道,“商,你不要这样,风儿定会度过这难关的。”
老夫人亦是愁眉苦脸,就这几天,似乎一下子老了很多的样子。
涟商坚决的看着床上满脸苍白,嘴唇发干的涟风,下定决心,一转脸,对上涟漪。“涟漪,就当为父求你了,你一定能救风儿的。只要你救风儿,你要什么我都给你,你要涟家,我也给你。”
“商儿,”老夫人大声道,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
“娘,涟漪也是涟家的人,涟家交给她也没什么不妥,眼下,最重要的是风儿的命啊。”涟商对老夫人道,老夫人哑了声。
涟漪嗤笑一声,“谁说我想要涟家了?”对他们而言重要的涟家,她根本就不在乎。
这次开口的是老夫人,“那你要什么?只要涟家有的,都可以给你拿去。”
涟漪沉默了下,才有些自嘲的道,“你们真以为我是活神仙在世啊,什么都能救活,没了七香草,我也束手无策。”
“一定还有别的神药,你要什么,我都可以去找给你。”涟商迫不及待道,只要有一丝希望,他都不会放弃。
“爹……”极虚弱的声音响起,涟商忙转头看过去,一脸担心。
“风儿,你怎么样了?”
涟风慢慢道,“爹,别,别为难涟漪。我命中注定,您,您别强求了。”
涟商不说话,脸上都是伤痛。
“爹,我,我想,想和涟漪说说话。”他强撑着笑了下,眼力有抹渴求。
涟商回头看了下涟漪,点了点头,让苗青然搀扶着他出去。
老夫人及一直沉默着的涟杰,也一起离开了。
赫连言复杂的看了眼涟风,又握了握涟漪的手,柔声道,“我出去等你。”
待房中只有涟风和涟漪时,涟漪没有别的情绪,涟风却眼都不眨的凝视着她。
好几年了,从没有细细看过她,她变了,更美了。不变的是,她眉捎的清冷,和周身的淡然。
良久,两人都沉默着,直到涟风艰难的开口,“你过得,可好?”
涟漪点头,“很好。”
他似是欣慰,微点了下头,“涟漪,你,你以后,一定,也要过得好……”
“为何?”她真的不解,对于涟风,她是无情的,一直无视他,,但他似乎并不这样,涟风可以说的上是涟家唯一对她友善的人了。
涟风没说话,浅浅笑了,他从小就身子弱,几乎离不开床踏。可他却有幸见过被初初送到涟家的十岁的涟漪。
涟漪小时候的性子就这样,不冷不热的,跟个小大人似的,沉默寡言。他对她很好奇,知道她爱在涟家的池塘边一个人呆着。听下人说,她有时会呆上一天,也不去吃饭。
那天,他突然就很想去看看她,所以,他不顾大夫的嘱咐,让小论德扶着他过去。
她坐了许久,他也站了看了许久。直到他发病,论德急得不行,大声呼叫,惊了她。
她似乎皱了皱眉头,背着手走了过来,冷静的给他号脉,施针,才缓了情况。待他好了一些,她才冷着脸走了。
他来不及唤她,下人就都赶来了,急忙带他回房,请来大夫。
大嘴巴的论德,把刚刚那事告诉了父亲,父亲知道她会医术,便想方设法让她跟着他。
自那之后。她不跟他说一句话,除了给他看病,便不出现了。
过了很多年,他的身子更差了,随时都有可能死去,她消失了很长时间,再回来,就带了七香草,吊住了他的命。
之后,他就再也见不到她了,听论德说,她与父亲达成协议,救活她,就放她自由。
过了这么多年,再见她,她身边就跟着那个男子了。涟风说不上什么感觉,只是有些失落,有些发疼发涩。
涟漪见他出神许久,有些疑惑,对于涟风,她内心是不喜的。因为涟风,她被涟商利用了那么多年,好不容易解脱,如今又回到了这境地。
涟风突然咳嗽起来,像是要把心肺都咳出来一样。涟漪犹豫了下,还是走了过去,喂了他一颗药丸。
许是因为药丸,也许是因为涟漪近在咫尺的清香,涟风的气息稳了下来。
“涟漪,我知道我命不久矣,可在,在临死之前能再见到你,我,我没遗憾了。”
“别说话了,”她蹙眉。
“不,不说就没有机会了……”
涟漪看他一眼,“谁说没有机会的,有我在,一时死不了。”
涟风诧异,他知道她是不愿救他的,为何……
涟漪话一说出口,也有些惊。想是救他救习惯了,要是眼睁睁看着她救了那么多年的人就这样死了,或许她会不习惯吧?其实,涟漪心里远没有她表面上的无动于衷。
涟漪一打开房门,就看见门外站着几个人,苗青然朝她点点头,陪着涟商去看涟风,赫连言站在外面,看着她。
涟漪顿了一下,走过去,两人并肩离开涟家。
赫连言能看出来涟漪并非无情不救涟风,而是她有心结,她不说,他自然,也不会问。
“赫连言,其实我医术没有那么好。”她开口,难得的有些闷闷道。
他似是轻笑了下,“你是怕救不活涟风?”
她叹了口气,“涟风是宿疾,从小就这样,他的心脏五脏六腑,都很脆弱,万一用错药……”
赫连言看见涟漪脸上的无奈,不由想到,原来再是坚强的人也有不自信无助的时候。“尽力而为,没有人会怪你的。”
“若是不救,我可以心安理得,可是若救了,却没让他活下去,我难以面对。”涟漪的眸里有着轻愁,看得赫连言心疼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