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ę�皇室动荡,朝臣结党,便不营私,也会分心乏术无力经营百姓民生。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不过如此。
司旗快马奔腾如雷,很快就追上了洛尘逸等人,引起了剑二的注意。
就是不看那旗帜,单论那骑马之人穿着黑衣软甲,一看便是军旅锐士,其面上带血,刚毅威猛,盖因星夜兼程策马狂奔,嘴皮干裂,喊话让道之时都声音极为嘶哑。
洛尘逸闻声一动,回头看去,那锐士也看见了他,登时愣住,瞬间勒住缰绳,让马速慢了下来。
“洛……”
“洛将军,”洛尘逸打断他的话,“执急报而奔,莫非边关有变?”
被称为“洛将军”的锐士见微知著,扫了眼剑二等人,视线最后在林锦风的身上停了停,最后才对洛尘逸抱拳,叹气道:“扶桑贼寇侵扰浙台海,倭寇屠-杀村落十余部,抗倭司百户阵亡。”
倭寇。
洛尘逸皱眉,沉声道:“战况如何?”
“尚在僵持,倭寇挟数百人为质,”洛将军舔了下嘴皮,缓了口气,“我等不敢擅动,只能奏请陛下增兵,台部、海部皆在坚持、无力增援,故此只能奏请陛下增兵。”
本朝军政分离,浙台海三地位于海境边界,往北不是没有可调兵力增援之处。
可太祖乃是造反得的天下,最忌兵员擅移,调兵遣将必须要得到上员准令,因此海境边界的战事屡受增援不及而败战之苦,即便后来援兵来了,夺回了地盘,那又有什么用呢?
人已经死了,村已经屠了,粮食被抢了,女人被夺了,只是夺回空城,那倭寇早就躲到各处岛屿之中,哪里找得到?
故如此周而复始,当今天子优柔寡断,始终不曾予以沿海军队活动的便利,他们也只能死守。
此事也早就列入逐年春闱、秋闱的考验重点,已经出个两次,却始终没有得宜解决的方法。
洛尘逸拧紧眉头,“陌生成规,却以百姓生命为代价,实在是本末倒置。”
然而除了这一句抱怨,当下众人也都无可奈何。
林锦墨见就连齐齐都为之蹙眉,可见这倭寇之事早就成了本朝大患,经久不息,她挖空记忆似乎也没想到原主有关倭寇的半点记忆,倒是想起上辈子自己生活的那个世界里,一明朝对抗倭的诸般事迹,不由讪讪。
可惜她是学经济的,不是学文学史的,不然这段记忆要是记得深刻些,或许能够更明白倭寇的害处。
当下,她只能用手肘戳了下齐齐的胳膊,硬着头皮问:“这里距京都还远吧?这么一来一回,倭寇还在吗?朝廷没有抗倭水军吗?”
这话实在是问到当世痛处了。
四下死寂,林锦墨尽管压低了声音,但他们还是听见了的。
沉默的洛将军都不禁看向了马车,微微皱眉,“倭寇极擅水性,我们历练的水军还有所不及。他们更是狡猾多变,打不赢就跑,有的人甚还匿藏民家,难以根除。”
林锦墨不妨那洛将军竟然会回答自己,忍不住掀开车帘,看了他一眼,又问道:“为什么他们会藏匿在民家?他们不是敌人吗?”
她这话才问出口,脑子里就灵光一闪,下意识道:“难道是倭寇盘踞太多年,边民见朝廷治理不力,为了求存,索性跟倭寇勾结起来了?”
洛将军惊讶地看着他,“你怎么知道?”
洛尘逸也不由看了她一眼,似笑非笑道:“脑子转得倒快。”
“哪里哪里,”都是电视剧看得多,林锦墨见众人盯着自己,硬着头皮又问了一句,“那,为什么不招安呢?”
老实说,跟一个女子讨论战事,显然洛尘逸和洛将军都没有这个经验,但此刻正是歇脚的时候,那洛将军,也不介意多说一些。
只不过听到“招安”二字的时候,脸上多为不屑,“背家叛国,何必招安?就算招安,他们又敢降吗?”
林锦风先前听得入迷,这会儿就很不满意了,因为这洛将军的不屑似乎有那么几分是冲着林锦墨去的。
他嘴角一勾,笑意颇带嘲讽,“他们祖上也是本朝之人,未尝没有爱家重国之心,每年上缴税收,朝廷却不能庇护自己,还要以自己为代价维军政之稳,他们难道不气?”
“他们心中想必对朝廷的期待最终都慢慢变成了失望和怨恨,试想太-祖起义,与之何尝不是异曲同工?”林锦风轻蔑道:“若朝廷下定决心除寇安民,又能赦不得已之罪,宽无奈何之情,安知百姓不能迷途知返甚至戴罪立功?”
“吾妹所言,未尝没有道理吧?”
林锦风在马车里颠簸了好几日,心里早就憋着一股火,先前不好对洛尘逸发,这会儿一开口,虽然言辞看起来轻描淡写,但那视线里的针对意味却极强烈,现场顿时炸开了一股子火药味。
一脸老实相的洛将军显然没想到自己会突然被人怼了,有些茫然地看向洛尘逸,“这位是……”
洛尘逸忍俊不禁,“这是洛某在青州认识的朋友,青州知府林翟天之子林锦风。”
说完又看向林锦墨,“她是林家二小姐,林锦墨,锦绣文章的锦,翰林子墨的墨。”
林锦墨正后悔自己要多话,一不小心就对上了洛尘逸的目光,只觉得那双眼睛直勾勾的,带着莫名深意,立时放下帘子,同齐齐悻悻对视。
洛将军没有注意林锦墨,只将目光放在林锦风身上。
虽然林锦风方才长篇大论怼了自己,但他似乎并没有被激怒,反而饶有兴趣地瞧着这白面书生仔细看了几眼,声音沙哑道:“这位公子的想法倒是与众不同。”
但他默了默,“只是未到边境,有些话还是不要说得太轻易为好。”
招安,若是真的能够靠招安就治理了浙台海之地,这么多年朝廷怎么可能视而不见?
难道数十年来,就没有一个想过招安甚至试行招安的人吗?有的,只是都失败了而已。
林锦风挑眉,倒是高看他一眼,“说得也对。”
“说得也对?”洛将军惊讶,林锦风头点得也太从容了些。
“眼见为实耳听为虚,有什么不对吗?”林锦风并没有觉得被冒犯,他淡淡道:“我只是说出了一种可能,你身临其境,自然知道这可能会面临的麻烦,你我都没有说错,不是吗?”
洛将军哑然失笑,微眯了眼,染血的脸上蓦地露出几分让林锦风厌恶的戏谑,“小公子倒同别的读书人不一样。”不那么刚愎自用,就喜欢纸上谈兵,还颇有自知之明。
这人不笑便罢,一笑就透出几分邪气……分明跟洛尘逸如出一辙!
他立即警戒起来,目光锐利地看向洛尘逸,此人也姓洛,莫非跟洛尘逸是一家的?
难怪这么讨厌。
洛尘逸咳了声,“……剑二,给洛将军准备些干粮和水,洛将军也该上路了。”
倭寇之事,还是须得快些回报给京都里才对。
洛将军抱拳道谢,取过东西后就要扬鞭,动作忽地一顿,挑眉问林锦风,“小公子来年春闱可要参加?”
“我已是举人,参加秋闱,”面对为国打仗的锐士,林锦风到底还忍着不耐,冷淡道,“直入殿试。”
好大的口气,连秋闱都还没参加,就确定自己能入殿试。
洛尘逸倒是不怀疑这点,但这位洛将军却眯了下眼,若有所思地微微一笑,深深看了他一眼。
“既如此,他日-你得入殿试,若能进三甲,本将军便带你去浙台海一观,如何?”
洛尘逸眼皮微跳,“洛将军,这恐怕不合适吧?”
“没什么不合适的,”洛将军还盯着林锦风,“不过是觉得小公子与众不同,倘或将来真有招安之机,或能摆脱空谈,有一展拳脚的机会也未可知?”
林锦风冷笑,这是在挑衅他?
他嘴角一扬,“待我蟾宫折桂,必去改天换地!”
蟾宫折桂,状元郎吗?
洛将军大笑,“本将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