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灵犀被楼氏拍了那么一下,有一点草木皆兵,她哂笑出声,“是我多心了。”
知春院一共摆了十八桌酒席,干果、点心已经摆好盘,大红的地毯从正堂一直延伸到大门口,慕灵犀看了一眼时辰,去大门前准备接两个姐姐。
慕孟珏已经在门口候着,今日他头戴瓜皮帽,帽口一块白色上好和田玉,一身墨色锦褂,胸前盘扣上挂了红色丝绦系的玉佩,上下一身墨色老头子装扮的他,也就胸前那根丝绦能看出一丝喜庆。
远远地,慕孟珏看到他便找茬道,“慕灵犀,你穿得跟个火团子似的,别人不晓得还以为你是新郎官,还是你想过一把干瘾啊!”
大门前暂无外人,慕孟珏尽情嘲讽,完全不晓得自己这话其实将祖父也装进去一并骂了。
慕灵犀上上下下扫了他一眼,不咸不淡地回道,“大哥这身要是摘下玉佩,还以为要去送殡,仔细一会祖父出来迎新人时,看到你这身衣服将你撵回玉清院,关你个永世不得出门。”
论嘴黑,慕灵犀从来不吃亏。
慕孟珏只晓得要穿得庄重一些,这身衣服最是能让他看起来老成干练,结果被慕灵犀这么一喷,当下他没了自信。
他问身边的墨宝,“我这身衣服真的像送殡的?”
墨宝摇头,“不像,送殡都披麻戴孝!”
慕孟珏狠狠劈了墨宝脑袋瓜子一下,“你是很怕祖父不揍人是吧,大喜的日子你胡说八道什么!”
送自己家人是披麻戴孝,送他府的人是一身黑。
他看了一眼门外,门可罗雀的一辆宾客的马车也没有,叮嘱墨宝,“你在这里守好,我回去换一身衣服。”
原本想嘲讽慕灵犀穿得花团子一样,结果自己被套进去了。
他前脚才离开,后脚就有宾客上门了,来得还不是别人,正是平日里慕铮想巴结都巴结不到的布政司左参议,天水郡权势最大的苏哲苏大人。
苏哲这样的朝廷三品大员,本不屑为慕铮这样捐款得来的爵位商贾长脸,一个续弦还不至于能请得动他,而他会来,皆是听儿子苏清志提起,五皇子如今与慕府的小公子走得极近,就连忠勤伯续弦他都会参加。
为了这个,他早早到伯府候着,原想着他的到场那是让忠勤伯府蓬荜生辉的事情,必受隆重接待,结果到了府门口,除了一个满脸慌里慌张的小厮,竟是连个管事的都没一人。
苏哲原本就摆着高不可攀的架势,看到门前无人,当下沉了脸。
“你们伯府今日大喜,连个迎宾的人都没安排吗?”
墨宝识得苏清志,晓得他的父亲是三品大官,被这样大人物问话,慌得他话都说不顺溜了。
“有,有的,我家大少爷才回院换一身衣服,马上就出来了。”
慕灵犀在门房里取暖,等着大武接大姐、二姐过来,见到来人她从房里出来,一见面便做足了恭迎的姿势。
“灵犀给苏大人请安,苏兄新年好。”
苏清志自视甚高,自幼受名师指点,从不轻易结交好友,但对慕灵犀他有一种由心地钦佩。想到慕灵犀自幼生在乡下,启蒙都是母亲所授,小小年纪不但课业拔尖,写策论时只三篇通过,他便在其一。
这让他自视甚高的居傲很受打击,同时起了结交之心。
看到慕灵犀出来,他清俊的脸上露出笑容。
“父亲,这就是孩儿一直提及的同窗慕灵犀。”
苏哲看了一眼只及他胸高的孩子,紧蹙的眉头就没舒展过。
“慕府人丁少我晓得,可今日这样的大事让你一个孩子迎客,不妥、不妥。”
慕灵犀立即道,“家中族佬都居住的较远,祖父的喜事办得仓促,原本是要由长辈在此恭候各府大人的,只是年关将近,他们都来不了。父亲早世,不能为祖父尽孝,我虽年少却是父亲的嫡子,今日在此替他迎宾也是我的职责与荣幸。”
苏哲原不信儿子对一个六岁奶娃娃的吹捧,小孩子再会读书,六岁也是活泥巴玩的年纪,少年聪慧长大了一事无成的也不是没见过。
结果慕灵犀落落大方地一番说辞,说得他都忍不住想夸赞。
“好孩子,你祖父有你这样的孙子,也是他的福气。”
后面的人拿上礼金,慕灵犀在账册上工工整整写下布政司左参议苏哲大人礼金三百两。
她的字迹清秀端正,却暗藏笔锋,一副颜体说不出的耐看。
苏哲看过他的字后,忍不住捋了捋胡须,都说字如其人,如此端正的字迹说明此人品性正直,秀气如外表,暗藏的笔锋是人格,争强好胜。
他向儿子苏清志点了点头,算是默许了深交之意。
慕灵犀写完,再次换上亲切的笑容,不谄媚、不奉承,弓着手亲自将人迎进知春堂,敬为上首席。
父子坐定后,他道,“此子不俗,就算没有五皇子与他交好,将来靠他自己怕也能闯出一片天地。”
苏清志点头,“孩儿听说他的医术也极为了得,就是不知是不是以讹传讹!”
他娘病了多年了,一直靠补药维持着,可病怏怏的身体难以撑起苏府内务,这些年后宅都由二房管着,他在娘的地位还保,他怕有一日要去京都求学离开苏府,那时娘的日子怕是不好过。
苏哲责怪地看了儿子一眼,“你可莫要病急乱投医,我夸他几句,也只是觉得他为人待客有礼有度,你竟然还动了让她给你娘看病的念头!简直胡闹!”
苏清志也觉得自己是急糊涂了。
他只是看着娘每日没精打采,还要硬撑着身子应付祖母的各种挑剔,便心疼。
他暗暗捏紧拳头,待他取得进士功名就搬离商都自己开立府邸,将娘接过去享福。
另一边,楼氏就在知春堂内堂坐着,今日有命妇上门,她要招待,结果就看到慕灵犀引着苏大人进知春堂。
她就不明白了,接待宾客的明明是她儿子,苏大人这样巴结都找不到门路的人,珏儿怎么不亲自接待?
她起身便去寻人,结果就看到换了暗金色团福纹比甲的儿子正在向门厅走,她气不打一处来,上前拍他后背。
“苏大人都到了,你刚刚做什么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