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枝意接到消息的时候,她还在书房里看农学书,因为想要自己将命脉捏在手里,衣食住行,没点底气,无论如何都是被动的。
“就是那个桐丘的泼妇,在街上简直脸面都不要,还不如一头撞死算了,真的,祖宗十八代都蒙羞,那么多人看着,啧啧啧。”
“送乌若兰进宫?”
“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沈枝意问道:“人在何处?”
“被柏宁亲自带走了。”磐微还是知道一些东西的,比如唐毁专门在皇宫里建了一座地牢,关押的人要么就是永无出头的之日,要么就是立马杀死,在唐毁手底下做事的人,一般都管这里叫死牢,有时候只要一个眼神就能互相知道,面前的人是活不了了。
桐丘那位老嬷嬷,如今就在地牢里,没有人看守,随意插了一把锁。她一直在哭喊,想必是被这里的阴森吓到,早上还有一位瘦的皮包骨,眼神麻木,没有任何生气的死尸被拖走,留下一道鲜红的印子。
“还有没有枉法啦!你们这是随便杀人!普通老百姓活不下去啦是吧?!天理难容!救命,救命啊!!!”
外面的士兵早都听习惯了,根本不为所动。
“我当年可是伺候过当今圣上的!就在桐丘!不想活了是吧?!来人!快来人啊!!!”
过了许久,里面的声音逐渐弱了下去,还在啃烧鸭的护卫说道:“快去看看,别弄死了,柏宁大将军还要亲自审问的。”
“就这么一个妇人,两棍子就死透了,一点儿痛苦都没有。”
“居然敢当街议论天子是非,啧啧啧,这是有什么想不开的。前朝那个什么边疆司马,和开国大将军还是表兄弟,皇上登基第二天,他就遭了难,沦落至此。听说他以前就在边疆称霸,收过路财,还克扣国家的物资,反正害了不少人。结果皇上一声令下,哎呦喂,打的皮开肉绽,连说话都说不出来,天天就只剩一口气。”
吃烧鸭一般都会配两口酒,他讲的尽兴,身旁有人推了推他,他还一咂嘴,道:“尿尿自己去,别整天拽着我。”
“……”
唐毁从他们身边轻飘飘地走过,目不斜视。
“……”
另外的人反应迅速,立马跪下,就他还站着。
不过唐毁没追究他们在干嘛,带着柏宁就走了进去。
“我是不是要死了?”
那人抢过他手里的烤鸭,冷冰冰道:“这里的牢房,迟早有一间是属于你的。”
“……”
柏宁打开锁,老嬷嬷已经嘴唇发干,一开始还挺嚣张的叫谁叫谁,不服输的模样,如今忽然没了脾气,可怜巴巴地看着唐毁,因为他穿着高贵,一望便知道不是寻常人,于是她咽了咽口水,哀求道:“我一时糊涂,没脑子,实在不该冲撞天子,救救我,真的,我在桐丘服侍过天子……现在只想捡条命,大人,您行行好,日后当牛做马,大恩大德,我会牢记一辈子的。”
人都站在面前了,她居然还认不出来。
柏宁甩出一沓纸,上面全是欠条,近三年,跟钱庄,亲朋好友,借了将近上千两银子,利滚利,根本还不上。奇怪的是,就在一个月前,她忽然拿出六百两银子,在长安改头换面,置办了一处院子,虽然不是大富大贵,但也比普通人好许多。
“乌家给的钱?”
“……”
“也就在乌家待了四五日,手脚不干净被赶了出去,还挨了几大板,怎么?就这样也忠心耿耿的护主呢?”柏宁道。
唐毁一身黑衣,站在阴暗处。
“对对对!就是她,就是乌家那个小姑娘叫我来长安的,她说只要进了宫,肯定会把我接去的。大人,您快去抓她啊,这不能怪我的,我就是个寻常老百姓,她乌家发号施令,我不敢不听的。”
“乌若兰是准备怎么对付皇后?”唐毁第一次开口,压迫感扑面而来。
老嬷嬷看向阴暗处,道:“说她是野丫头,不配当皇后……其他的,哎呀,乌若兰说这些话的时候,都关着屋门呢,我哪里敢上去偷听。不就是想飞上枝头变凤凰吗,这念头,谁都会有。”
柏宁的腰后别着一把匕首。
“明日吧。”唐毁转身就走。
地牢外面有护卫在等着,有人上前问道:“皇上,要去罗家抓人吗?”
罗家的老侯爷是个正直的人,大半辈子都在做好事,唐毁不好扫了他的颜面,淡淡道:“把乌若兰传进宫吧。”
“是。”
柏宁等着唐毁走远,又重新走进地牢。
翌日。
在相同的地方,一大清早就架起了断头台,有个失声的女人面露恐惧,她昨晚已经被拔掉了舌头,喊不出救命,只能死死地盯着下面的人,妇女捂住自己孩子的眼睛,避开视线。
“呜呜呜呜!”
刽子手按住她的脑袋,吼道:“别动!”
老嬷嬷的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身上有几道伤口还能看见骨头,她现在就跟案板上的活鱼,随时随地都可以死。
“这不是那天胡说八道的女人吗?”
“是啊是啊,就在这里的台阶上,我还以为有什么后台呢,那种话也敢讲,谁不知道当今圣上最宠皇后了。”
刽子手喷出一口酒,刀尖在阳光下闪闪发光,一脸淡然,等一声令下,他挥刀。
“哎哟哎哟,真是造孽,我看都没人来给她收尸。”
有士兵出来打散人群,说道:“皇后尊贵之躯,有凤凰之印,不是你们可以随便议论的,听见没?赶紧走走走。”
然后有明事理的人心中自然想的通。
这老妇被斩首的原因,并不是圣上,而是皇后。
这到底得有多宠。
老嬷嬷被斩,第一个坐不住的,就是罗轻裳。
仿佛她做的坏事被人发现一般,实在心虚。
原本沈枝意同她是真心交朋友的,两人也相谈甚欢,可乌若兰要嫁进宫,还是她带着去的,现在想来,似乎是自己切断了两人之间的情意。
这是一件十分后悔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