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上钩
王应雄诧异道:“上书乞骸骨?”
所谓乞骸骨,就是退休的意思,若是皇帝准了,王应雄就要回重庆老家了。但赵铭道出这个主意,显然并非真的让王应雄辞官归乡,而只是一种态度。不要说王应雄这种功勋卓著的文官,就算是一般只有资历无功绩的阁臣乞骸骨,即便要同意皇帝也得拒绝个一两次。
而王应雄乞骸骨就更不可能成功了。王应雄细细思索自己在朝廷中的名声和地位,仔细考虑赵铭道的这个提议,他可以预估,只要自己乞骸骨,皇帝肯定不会同意,除非自己真的耳聋眼花不能视事了,而既然不会同意,那就只有安抚了,而以功绩来算,简单下诏书褒奖肯定不行,而升官又是升无可升,只有还朝辅政以示重用,王应雄就担心,他不想还朝,王应雄只有在一种条件下愿意还朝,那就是可以彻底取代瞿式耜的情况下,但显然,他还没有这个能量。
显然,赵铭道也清楚会是这个结局,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沐天波这个老油条肯定也知道是这个结局。这对沐天波太有利了,没了王应雄,赵铭道可就没了大义名分,至于王应雄还朝会不会与瞿式耜相争,他沐天波当真是不在乎。
“平虏侯呀,朝廷的规矩你或许不明了,若老夫乞骸骨,那结局只能是还朝了。”王应雄还以为赵铭道不明白其中门道。
赵铭道笑了笑:“呵呵,我当这个平虏侯也有些日子了,这点规矩能不明白么,可皇上让您还朝您就还吗?”
“怎么,老夫还能抗旨不遵吗?”
赵铭道笑了:“哪能呀,您到时候不是抗旨不遵,而是被逼无奈呀。”
“你话是越说越深奥了,既然规矩你懂,但到底是个什么章程呢?”王应雄索性与赵铭道把话说开了。
赵铭道说:“您只要上书乞骸骨,内阁和皇上就会有动议,他沐天波能不知道吗,他能不知道是什么结局么,只要他知道了,对我们还有什么警惕吗?到时候我们找个机会,把他一擒,再把他的那些同党稍稍放几个,沐天波乱杀士绅,苛索百姓,问罪论处理所应当,可云南又要乱一阵子,而新任的巡抚杨畏知是沐天波一党,招抚逆党、稳定土司、经营地方,这些都得有人干。
您说,到时候是还朝重要,还是云南重要?他瞿式耜肯定不想您还朝,沐天波再没了,他为了防备下官,就更不会同意了呀。”
王应雄听到这里也就明白了,还朝是还给沐天波看的,到时候再以地方尚不安靖,云南无人主政的名义留下来,再者,乞骸骨这种事,皇帝也会拒绝几次,又有瞿式耜从中作梗,怎么也不会一次同意的。
思索几个来回,王应雄心中仔仔细细的推演了一遍,更是觉得有道理,说道:“好,就这么办!”
黔国公府。
沐忠罕进了书房,见杨畏知与父亲正看着一封信,低声商议着什么,自己进来了,也是不说话,一边看着自己一边说着,让沐忠罕心里着实有些发毛,沐忠罕忍不住,问道:“爹爹,儿子怎么了?”
“呵呵,好事呀,我儿要娶亲了。”沐天波说道。
沐忠罕诧异,沙定洲一乱,自己母丧,守孝期未过,服丧期间怎么能娶亲呢,又想起沐天波给赵铭道写信,问其是否有姊妹之类的话,说道:“这个平虏侯忒也不懂事,真是草莽一个,真的以为自己可以攀龙附凤么,儿子尚在服丧,怎么娶亲?赵铭道也是个不知礼的。”
沐天波笑了:“呵呵,赵侯爷是家中独子,没有姊妹。可是夫人文氏有一同胞妹妹,说是二八年华,正合适你。”
沐忠罕一听,更是不乐意了:“好大的胆子,他那夫人出身低贱也就算了,难道咱们堂堂黔国公府的世子也得娶一妓女为妻么?”
“你莫要心高气傲,说话这么不中听。平虏侯信中说了,他那姨妹是好人家的闺女,大家闺秀称不上,但也是出身清白,从前家中遭乱,托庇于舅舅家,赵侯爷娶了文氏后才投奔来的,而且人家也不求正妻之位,做你一个侍妾难道不成么?”沐天波责备说。
一听是好人家的闺女,又不求正妻位,沐忠罕才是放心下来,心想自己的婚事肯定不由自己的,联姻从来是世子的职责,也是摆脱不得。杨畏知在一旁说和道:“呵呵,赵侯爷出身草莽,其妻文氏定然是倾国倾城之姿,不然哪得赵侯爷欢心呢,姨妹与其一奶同胞,样貌也不会差的,世子爷勿要多虑。
依着下官看,赵侯爷倒是个妙人,国公送去四个美女,许是怕河东狮吼,特来为姨妹求个好姻缘呐,真是好算计,到底是商贾出身的。”
“哈哈,杨大人说的没错,我儿不亏。”沐天波笑呵呵的说道,但是转念一想,又微微摇头:“提了几次都是不应和,这一次怎么这么着急,你瞧信上说不日就会来滇,养于昆明,待守孝期过,再入府侍奉。”
沐忠罕微微一笑:“儿子倒是知道赵侯爷怎么忽然紧张起来了。”
“哦,说说。”沐天波笑着问。
沐忠罕说:“上次去桂林,为杨大人求巡抚之位,瞿大人很爽快,司礼监那边有些波折,虽说使了一万两银子,但也和内廷那几个联络上了,今早有个锦衣卫来,说要卖儿子一个消息,出价一千两,爹爹,杨大人,你们猜是什么消息?”
“难道与赵铭道有关?”杨畏知问。
“有关,却不是他的消息,而是王应雄的消息!王应雄上书乞骸骨了。”沐忠罕说道。
“真的?”沐天波与杨畏知都是不信。
沐忠罕笑了笑:“哈哈,庞天寿派人来的,奏章的抄本都带来了,爹爹且看。”
说着,沐忠罕拿出抄本递上,二人打开一看,王应雄自称是身体不适,眼睛昏花,气力不及,要归乡养老。可三人都知道这全都是假话,一个气力不及的人能和赵铭道天天吵吵个没完没了么?
“看来王应雄是真的被赵铭道气到了。”杨畏知说道。
沐天波点点头说道:“是,这几日通海那边不断有消息来,二人的矛盾近乎公开了,王应雄出尔反尔两次,是按不住赵铭道了。不过乞骸骨是假,老东西是知难而退,知道云南占不住,用乞骸骨的法子,以退为进,回朝辅政去了。”
“那瞿大人未必愿意呀。”杨畏知皱起眉头。
沐忠罕冷冷说道:“瞿大人当然不愿意,看这情形,赵铭道早就知道了,不然不会早早来求亲,瞿大人肯定也知道了,但却什么都没给咱们通联。”
“王应雄意图染指云南,我是一万个反对,但他要是回桂林,我又是一万个赞成。瞿式耜一个人把持朝政,咱们被围城的时候,他可是见死不救呀,这样的人简直是误国害民的,有王应雄回去,至少也能压制一下他的嚣张气焰。”沐天波轻松说道,显然是乐意见到王应雄回去的,其实这也是最好的结局,也比在云南死磕,鱼死网破的要强。
“爹爹,那咱们怎么办?”沐忠罕笑着问。
沐天波拍了拍儿子的肩膀,说道:“还能怎么办,督师王大人平定沙定洲之叛乱,是咱们黔国公府,也是云南绅民的恩人,无论归乡还是还朝,咱们都该相送,设宴款待总归是不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