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回 诱敌深入

像这般为了他不要命似的偏往刀口上撞的,自己这辈子倒是真见识了两个,一个是白玉堂,另一个就是眼前这名白衣之人。

古剑是横竖琢磨不透这人,究竟是何种目的哪样居心,不由得拿眼去瞄展昭,果见他脸上神情复杂。

“白……兄,你何必如此?”

一声白兄,一语关切。

素未谋面,又似曾相识,毫无瓜葛,却屡屡援手,自己对他,更存了莫名亲近之心。

这两年来,对白玉堂之“死”,虽历经种种失望,却终未绝望。

展昭心中早已翻腾如绞,此时却只能强压下满腹心事。

“有仇报仇,有怨报怨,自来如此。”

白衣人口气波澜不惊,毫无退缩之意。

白花蛇狠狠盯着白衣人,这个人近年来把五湖十八岭的绿林得罪了不少,更是灭了自己师门,此仇不报更待何时!

再者,来日方长,他日脱身,明公处亦可请赏。

只是这白衣大侠适才对红扇之毒尚且无惧,还得想个法子好好“治”他,也叫他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儿!

白花蛇主意打定,冷然道:“好,有担当!既然如此,我便成全你,给你一个赎罪的机会。”

言罢,从怀里小心翼翼地拿出一粒红丸。

“吃了它,我便履行诺言,给他们解药。”

白衣人伸手接过。

展昭攸然变色,立时拦阻道:“白兄,不能吃!”

方才金蛇娘子使诈,欲逼迫他吃下红丸,白衣人赫然出声阻止。

此时,自己的心情竟是一样,关心忧急,五味杂陈。

白衣人转头看向展昭,良久未言,竟是一瞬也不瞬。

展昭眉目之间,风姿神采,愈发与画中人契合如一。

前尘往事虽成云烟,但这画中人却伴自己清寂两载,实难忘怀。个中情由,连自己都说不清。胸中一丝异样情愫,此时更似涌泉,似乎要在这顷刻间奔流而出。

展昭见白衣人直直盯着自己,虽脸覆面具,阴沉沉不现喜怒之色,但他目光中却流露出亲近回护的暖意。

“他们命在旦夕,别无他法,只能冒险一试!”

言罢,还不待展昭反应,仰头吞了下去。

展昭大惊,连带古剑也是一脸惊愕。

无论此人是谁,此时此刻,做到如此,真要说一声佩服。

白花蛇见状,心中暗喜,笑道:“好胆色,你中此毒,也算自作自受,怪不得旁人。”

还要再说,已被白衣人制住,“我已守约,拿出解药来!”

白花蛇冷笑道:“我劝你还是少动真气,对你没好处,呵呵呵……”出口冰冷,宛如毒蝎。

展昭一听,怒气暗生,这白花蛇果然阴狠毒辣,上前扼住白花蛇咽喉,“把话说清楚!”

白花蛇吃痛,却仍强道:“江湖闻名展南侠素来温文尔雅,怎么,这回恼羞成怒了么?眼睁睁看他替你去死,滋味如何?”

“你?!”

饶是平素内敛平和,却绝非无情之人,这回展昭真是动了雷霆之怒。

白花蛇还要再说,只觉得颈上力道越来越重,直骇得心生寒意,忙道:“……杀了我,于事无补,只要他不妄动真力,可保无事!”

白衣人见他如此,心头触动,不由得按住他手臂,低声道:“我无妨的。”

展昭压下怒气,看白花蛇脸色已然由红转紫,方才缓缓收力,目中怒意未消,“你若是使诈,后果自知!”

古剑一旁看了,心中也是百味俱生,自白玉堂一事后,自己对展昭的薄情寡义颇有嫌隙。但展昭方才种种举动,倒是一番真性情,莫说白衣人,连带自己,都似受了感染,颇有感触。

看白花蛇惊魂未定,忙上前架住他,喝道:“赶快拿解药来!”

白花蛇喘了口气,“若要救人,尚需等上一时三刻。”

古剑一瞪眼,“你又要耍甚么花招?!”

“本门毒丸解药,需炼制之人催化,方才有效,我现下功体未复,尚需调息。”

白花蛇劣迹斑斑,众人对他这话自是将信将疑,白花蛇见状,对展昭说道:“我们现下彼此牵制,你们大可放心。只是……”

扭头看了看仍旧昏迷的地煞神,“你们不可对我这位义兄下手,如若不然,恕我难从。”

白花蛇素来与地煞神交好,此番回护,更有深一层的动机考量。

古剑与展昭互视一眼,“好,算你还有点人性。”

正在此时,忽听得志灵侠一声急呼,“古叔叔,展大侠,韩小弟不对劲儿,你们快来看看他!”

众人连忙缚了白花蛇二人,转头再看韩天锦。

只见他额上尽是汗水,面上扭曲,牙关紧咬,似是正忍受着极大的痛苦。

展昭连忙俯身扶住他,一时不得其法,心中难免忧急。

白花蛇心中冷笑,面上却佯装道:“啊呀,他中了我师姐的隐翅虫毒,虽毒已去大半,但毕竟损了功体,他偏又不自觉地运功抵御以致内力冲撞,怕是要走火入魔啊!”

古剑怒道:“你与金蛇娘子既是同门,有什么法子,快说!”

“现下若要救他,得需一位高手以纯厚内力相助导引。可惜我元功未复,内力难济。”

古剑二话不说,就要动作,白花蛇连忙阻拦,“古大侠内功深厚不假,但适才过招,你之功体却属至刚至阳,反倒会令他血脉爆裂而死!”

白花蛇拿眼瞟向白衣人与展昭,“展南侠与这位白大侠,倒是合适的人选,只可惜,各自有伤,若要强来,后果不堪设想。”

言罢,竟是冷笑连连。

“你这浑人!”古剑简直炸了肺,气得浑身发抖,却奈何不得。

展昭强忍怒意,对白衣人与古剑说道:“古兄莫急。两位,请你们将他先带到十里外黑松林处,那里绣青姑娘与程少侠急需他解药救治,这里交给我。”

白衣人摇了摇头,说得斩钉截铁:“不行,我得留下。”

转头向古剑一抱拳,“烦请大驾先行一步了。”

古剑一时愣怔,看看展昭,又瞅瞅白衣人,“这,这,你们该不会是想送死罢?”

“古兄放心,我自有分寸。”

“尊驾不必担忧。”

两人几乎异口同声,反倒使得古剑心头疑团更甚。

眼前二人并肩而立,看向自己的眼神,一个坚毅沉静,一个极力回护,情形竟一如当年。

当年江州一战,展白两人同心齐力,合一众江湖豪杰,竟然端覆了西凉国皇姑阴谋潜伏一案。

因与白玉堂交好的缘故,古剑也帮了不少忙。

只是当时颇为不解,甚至以为白玉堂想借此立功效命朝廷,待自己私下相询,只记得白玉堂当时一句:只为知己,别无所求。

经此一事,他倒是亲眼见证了这对鼠猫冤家绝非江湖传言的对头死敌,反倒相携相契,配合无间。展昭内敛沉稳,白玉堂锐利洒脱,两人在一处,出奇地和洽。

也正因白玉堂如此挚友情深,更显得展昭薄情寡义,古剑自白玉堂命陨冲霄后,久不能释怀,也因此而起。

心头往事浮现,不由再看眼前这人,虽沉默少言,但行事风格却是太像。

看似随性施为,骨子里却颇多坚持。

虽这回匆匆交会,古剑对他,印象极好。

越是如此,越添了满腹疑问,方才恶斗无暇,这回终是得了机会,只凑近展昭小声问了一句:“你们,是旧识?这究竟怎么回事儿?”

这话算是问到了死穴,展昭瞥了眼白衣人,老实答道:“此事三言两语也难说清,天锦可保无事,古兄但请放心。烦请古兄先去救人,回头小弟再诉与你听。”

古剑看了看韩天锦,又看了看一旁执意坚守展昭的白衣人,明了事情轻重缓急,“算了,某家回头再来问你们。”

只是又嘱咐了一句:“天锦就交给你们了。只是,你们量力而为,不要强来,稳住他心脉便好,后续的,齐老前辈必有办法。”

展昭点头应允,古剑方才押着白花蛇离去。

展昭见古剑离开,忙俯身扶住侄子,轻声唤他:“天锦,天锦?”

志灵侠跟在齐太化身边,多少懂得一些,知晓展昭意在稳住韩天锦心神,眼中噙泪,“对呀,他若是还能听到您唤他,估计还有得救……”

展昭点头,继续附耳相唤:“天锦,你不是说过要做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么,怎么区区小毒便倒下了,你几位叔伯若知晓,必会笑话。”

韩天锦生性好强,若以此激他,或许有效,志灵侠登时明了,同时接口道:“就是,韩小弟,你要是不醒来,这么赖在展大侠怀里,可别怪我以后笑话你呀。”

韩天锦虽正与余毒抵抗,五脏如焚频于危险边缘,但一丝神志尚存,依稀间,听到有人声声相唤。

“你不是夸口酒量盖得过你五叔父,来日要与我痛饮一场么。”

白五叔?……

朦胧中,一袭白衫,正在眼前。

叔伯们心心念念,自己却无缘得见。

此生若得相见,死而无憾……

“五叔?……”

“不行……我还不能死……”

韩天锦脸上扭曲面色红赤全是痛苦。

“天锦?!”

韩天锦心中一震,缓缓睁开双眼,见是展昭正抱着自己,喘息道:“展叔……我,我是不是活不成啦?”

展昭见他醒来,心头大喜,“不可胡说,你不会有事。”

“好痛苦……”

隐翅虫余毒窜行血脉,韩天锦内力尚浅,此时正饱受折磨。

一瞬时的清醒后,再度陷入困顿昏迷之中。

展昭见韩天锦苏醒,稍觉欣喜宽慰,不成想他又陷入昏迷,才要运功替他疗伤,却被一旁久未说话的白衣人拦住。

白衣人看他神情担忧,说道:“你方才恶战,真力难济,交给我罢。”

适才一战,他岂不一样耗损真力?更何况又中白花蛇之毒不能妄动。

“不行,你受白花蛇毒丸所制,不能冒这个险。”

白衣人压低身子,拉近两人距离,低低说了句:“我并未中毒。”

“原来你……”

看展昭目光惊讶,分明是想说:原来你是装的!

他微一点头,凑近又说了句:“没错,若不如此做戏,他岂肯罢休,又怎能化解方才危难。”

“那你——”

“所以我无妨,你无须担心,将人交我即可。反倒是你,日前真力受制,才有好转,你难道不知?”

“这……”

两人一番“你来我往”,直听得志灵侠如坠云里雾里,全然不明白他们在说些甚么,只晓得这白衣人能救他的韩小弟,忙插了句:“太好啦,白大侠,你快快救他吧!”

展昭望向白衣人,看他目光执着坚定,竟生了瞬息的恍惚,万般思绪翻涌,恨不得现在便问出心头疑问。

无奈当下事有危急,天锦情形堪忧,只说道:“天锦便交你了,一切小心,不要强撑。”

白衣人见他面有忧色,说道:“我量力而为,你只管放心。”

展昭与志灵侠退至一旁,看白衣人推掌为韩天锦疗毒,心中百念丛生。

不多时,韩天锦紧锁的眉头渐渐疏解,脸色也不似方才那般难看。

依稀间,忽觉一丝清凉缓缓汇入四肢百骸。

仍是一角白衫,韩天锦竭力望去,却瞧不见他样貌神情。

“你是五叔么……”

黄泉之下,若与五叔相见,真有万语千言。

志灵侠见韩天锦已有起色,自是欣喜无限,不禁转头小声说道:“展大侠,你这位朋友可真厉害!”

只见展昭非但不喜,反倒满是忧色,不由问道:“展大侠,你怎么了?”

展昭摇头以示无碍,心中自是喜忧参半。

天锦可保无恙,但白衣人必是耗损功体,方才一番恶斗,饶是他武功再高,内力再强,也是终是凡人,不由满心挂念。

“呜……”

白衣人气息沉沉,渐渐聚成暖流,暖流渐进下沉,导引着方才体内乱窜的真气归于百穴,韩天锦顿觉胸肺间一片舒畅,不由一声轻呼。

再度瞧去,眼前一片烟霞水雾,一名白衣人肃然端坐,宛似云梦仙境。

“五叔,是你么……你来救我了么?”

白衣人见他醒来,转身欲走,韩天锦一急,扯住他衣袖,“白五叔——”

猛地睁眼,果然,真是一名白衣之人,正被自己紧紧抓住,只是脸覆面具,瞧不见他模样神情,一瞬间还以为仍在梦中。

直到志灵侠喜道:“韩小弟,你醒啦?!”

这才一个灵醒,怔怔转头看去,正是展昭与志灵侠,二人瞧着自己,全是面带喜色,一时愣了,又定睛去瞧白衣人。

“天锦,你现下觉得如何?”

看韩天锦只顾盯着白衣人瞧,只当他初初醒来脑子还不十分清醒,“天锦,是这位白大侠救了你。”

“白大侠?……”

志灵侠见韩天锦怔怔呆呆,忙提醒道:“是呀,还不谢谢恩公,光扯着人家袖子做甚么。”

韩天锦这时才彻底清醒过来,方才一瞬之间,真将这名白衣人错认成五叔亡魂。

倒地便跪,“多谢恩公救命之恩。”

白衣人伸手相扶:“举手之劳,何足言谢。”

才要起身,身子竟微微一僵。

这一微小动作却未逃过展昭双眼,心中本就挂念,见他这般,忙上前扶住,“白兄,你没事罢?”

白衣人看他眼中全是忧色,忙说道:“没事,只是损了些真气,休息一下便好。”

“那我扶你到一边休息罢。”

回头不忘嘱咐志灵侠照顾韩天锦。

待二人自一旁坐下,白衣人盘膝调息,片刻后,吐纳均匀,方才松了口气。

展昭见他无碍,也暗暗松了口气,二人一时无话,片刻的宁静,掩不尽心中波澜。

见展昭递过水囊,白衣人道了声谢,又看他神情复杂瞧着自己,不由心头一动,问道:“怎么?你从方才至今,便是这副表情,还有那位古大侠也是一样,可是有什么不对?”

白衣人如此直白,倒叫展昭些许尴尬,既然得此机会,又岂能错过。错过此刻,又不知何时才能再见。有太多事,要当面向他求证,自己方能心安。

“白兄误会了。日前蒙你援手相救,感激不尽,本欲当面道谢却未得见,不成想今日再次得你相助,此恩此情永世难忘。”

白衣人微微一愣,纵是两年来恬淡清高,山林隐逸,听到有人真诚真心,也决无不喜之理,更何况这个人与他有着一份莫名的牵挂。不禁回道:“我救你,并不是要图甚么回报。”

见展昭一双清湛湛的眼眸直直看向自己,忽觉一丝窘迫,不由暗暗自问:既不求回报,那我屡次救他却又为何。

如此莫名牵强的理由,连自己都说服不了,又岂能叫人信服?

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接口。

展昭也是一愣,既然不图回报,他又何必如此?

见他忽然沉默,终是说出心头所想:“不瞒白兄,自相见之初,我便觉你酷似一位故人。”

白衣人看他瞧向自己的眼神,忽地,恍生出一份熟悉之感,或是前生或是来世,必与这人有一段机缘牵绊。

不由说了句:“我对你有一份莫名之感,个中情由,连我自己也说不清。”

两人并肩而坐,此番,颇似互诉“情长”。

志灵侠见状,小声咬着耳朵:“喂,韩小弟,你猜猜他们是甚么关系来着,如若不然,那位白衣大侠怎会如此救你?”

韩天锦虽已无大碍,虽双腿仍绵软无力,但神志却是大大地清醒了。也不知展昭与白衣人两人在说些甚么,只能摇头,“我哪里知道,方才真以为见着白五叔了,此前倒是听展叔说有个白衣大侠救过他,不知道是不是他。不管怎样,我得好好谢谢他。”

志灵侠打趣道:“甚么他他他的,哪个他跟哪个他呀,我都糊涂啦,我看你呀,以后还敢不敢这么莽撞。”

展昭这边,心中正突跳不止,准备一探他脸罩面具之谜。

同怀一份说不清的情愫,白衣人如此坦直,展昭却不能像他这般直白出口,只因为,他还怀着一份更深的期冀。

白衣人见他垂眸沉吟,哪知道他心中曲折,问道:“方才你动武之际,身上可有甚么不妥么?”

展昭心中波澜起伏,却没料到他会说起这个,回想方才饱提真元,丹田处确实隐隐沉痛。

方才天锦势危,亏他援手相救,否则自己根本就没有余力为侄子疗毒。

转头去看那方情形,志灵侠正小心翼翼地扶着韩天锦,喂他水喝,期间还不忘窃窃低语,全无方才那般生离死别的苦状。

不由得对白衣人更是感念,又见他如此关怀,心中更是一热,答道:“没甚么大碍,多谢白兄挂心。”

白衣人方才放下一颗悬心,“那便好,方才我一直担忧你真力不济,受人挟制。”

看来,云人赐予自己的灵丹,果然大有益处。

云人临行再三嘱咐,三枚灵丹,举世珍贵,待自己危急之时,可保性命无虞。

只是,他宁舍灵丹救知己。

其中两枚,都已被自己拿来救人。当年白璟危在旦夕,一枚与他续命,前日展昭毒伤难治昏迷不醒,又以一枚为他回元生机。

现如今,只余下最后一枚,却不知要用在何时何处何人。

展昭却并不知晓,白衣人这般情意深长,竟舍了续命的灵丹相救,更因他从凤仪阁不辞而别,心中挂怀,才会介入白花蛇一事。

“待此事一了,定要相谢白兄。”

听展昭又来称谢,白衣人不由回道:“何必如此谢我,你对别人也是这么客套么?”

展昭一怔,对于白衣人的一味直白,倒叫自己有些许窘迫,忙说:“白兄说笑了,我确有一事在心,只怕冒然相询,会唐突白兄。”

白衣人见他这般守礼,言道:“但问无妨,我自会斟酌回答。”

他即如此坦诚,展昭再无顾念,说道:“方才失态,只因感怀白兄侠义豪情,与我那位故交不遑多让,不由念及他来。却不知白兄你身负何种玄机,要以这无情面具示人。”

白衣人听他口口声声言及这位故人,又问起自己身负之谜,不由得想起此前与云清玄的约定来。

只是见他如此,仍是心中一动,道:“面具之事,起初只因我身中奇毒,相貌骇人,到后来反倒要借此避开无谓的仇家祸事,其中曲折原委甚多,非一言可尽,待时机来至,我再从头说给你听罢。”

白衣人言语之中,不欲言及身世。展昭听罢,默然半晌,一时间怔怔无言。

白衣人见他眼波中一抹失落怅然的神色,不由得凝视他眼睛,忽而将他清俊的容色幻想成画中人绝俗的仙姿,不禁冲口问道:“不知你这位故人究竟是何来历,能叫你心念至此。你又说我与他十分神似,真叫我好奇万分。他日有缘,望能与他结交。”

展昭听他这话,怔怔抬头,言道:“白兄或许听过他的名号,便是江湖上侠名誉满的锦毛鼠白玉堂。”

白……玉堂?

这个名姓的背后,一段故事情长,辛酸曲折,只待白衣人开口证实。

看展昭眼波流动,隐隐间光华流转,白衣人不禁想起云人赠别之言。

他日玉堂之上,君心永昭,可解你之心结。

本已看淡前尘往事生死不惧,但熊熊烈焰,斑斑血迹,一幅幅诡异古怪的画面宛似幽冥地狱,每每午夜梦回,总在脑中盘旋。一次次的毒发创痛,严重时,竟身似火烧,头痛欲裂,若非众人相助,哪有今日生机。

只不过,很多事,岂是一两句话就能说清的,又岂是能说便说得的,不由得记起孤云禅师与云清玄的反复叮嘱告诫。

展昭看他怔怔出神若有所思,只以为他明了于心,一时情沸如血,不禁问道:“你,你可是认得他么?!”

两年来,他对白玉堂的心意,从未淡过。此时此刻,他甚至期望眼前这个人就是那个豪侠热烈有情有义的白玉堂。

两载情牵生死,太多误会阻隔,横亘在他们之间。又岂是两人短短数言能够说得清。

纵使如此,心中仍都压抑着一份情感。一个心怀浓情,一个满腹曲折。

白衣人才要说话,忽听得马蹄急促,一人疾奔而来,转瞬已然来至身前,正是元真。

元真见展昭二人并肩齐力,安然无恙,并不似那个甚么古剑所说的命在旦夕,方才暗暗松了口气,心中不禁埋怨古剑危言耸听,“展大哥,那女子已经醒了,还有,张晋元处传来消息,说情形有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