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涵摁下打火机,用手拢着把火送过去,男人叼着烟凑过来。
“上次传消息的是哪位兄弟?我明确说过不可行动以防打草惊蛇,为什么还是行动了?现在大蛇跑了,再抓他谈何容易?你们就没想过后果吗?”
肖涵连连质问,他是气极了,这些话在心里憋了很长时间,不问出来他实在不痛快,尽管对面的人是他的顶头上司刘队。
刘队夹着烟退后一步,靠在窗边抽着,远看上去就是一个喝多了酒跑出来抽烟的普通中年人,但如果靠近了看,会发现他那双犹如猎鹰一般的眼睛时不时往周围巡视一圈,最后落在对面的年轻人身上。
“臭小子几天不见脾气见长啊,敢训我了是不是?”刘队压低声音,“行动是局里面开会做下的决定,不是我一个人定的。”
“什么狗屁决定?”肖涵撇了撇嘴。
“局长、副局长、缉毒队大队长、我,一起商议讨论后做下的狗屁决定,有意见你也给我憋着。”刘队瞪着他,没好气道。
“给我个理由。”肖涵说。
刘队猛抽了口烟,把烟头摁灭在墙边的垃圾桶里,答非所问:“上面来人了,咱们的市委书记被人检举了,多项罪名,其中有一项就是包庇和勾结黑社会,你知道他勾结的是谁吗?”
肖涵眼皮突突直跳,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刘队给出了答案:“华林集团。”
肖涵有点腿软,他撑住窗台,问:“查清楚了吗?证据确凿?”
刘队冷笑了一声:“证据是肯定有的,确不确凿我不知道,但是陈长林这个市委书记能不能坐下去,就要看他的技术了。至于华林,照目前的形势来看,被政府点了名,就只能当出头鸟来打了。”
肖涵有些站不住,脸上血色褪尽,只是那一处灯光昏暗,刘队没看清。他想了想,沉声问:“局里现在是什么意思?”
“华林虽然没有什么大动作,但灰色领域涉及太广,上面真要发起狠来,祁严这下半辈子怕是就要在牢里过了。只是目前陈长林的事情还没个定论,华林又树大根深,一旦牵扯起来,必定牵连众多,没有十足的证据,上面暂时不会有所动作。但是上面没有动作,我们不能也看着不动是不是?这就是为什么一锅端了码头交易的原因,一方面做给上面看,另一方面算是对华林的威慑和警告吧。”
肖涵深吸了口气,说:“刘队,您直说吧,您想让我做什么?”
刘队盯着他看了一会儿,随后笑道:“我当初真没看错你,肖涵啊,你很聪明,就是不知道这聪明能不能用对地方。”
肖涵没接话,见刘队又掏了根烟出来,上前帮他点燃,刘队吸了一口,看着窗外,脸上是平常见不到的无奈,他说:“局里的意思,是希望你能在祁严身边多吹吹风,让他散了华林。”
“什么?”肖涵一时没反应过来,“散了华林?为什么?”
“你就当是为了华林上下好吧,这是局里的意思,也是市里的意思,你照做就是了。”
肖涵深深皱起了眉头,为了华林好?这是对祁严变相的包庇?不不不……肖涵闭上眼睛,强迫自己冷静,他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不能急,不能急,好好想想……如果华林真散了,祁严的确能从中摘出来,但是祁严也就没了依附,到那时候如果有人想搞他,简直轻而易举。同时,如果警方想要抓捕一个前黑帮老大,那也就没什么顾虑了。
表面是为了祁严好,实则,是把祁严推向一个孤立无援、四面楚歌的境地,此举到底是为了保祁严还是害祁严?肖涵觉得后背直冒冷汗,看向刘队的眼神也变了。
刘队能在市刑警队大队长位子上坐这么多年,是简单的人物吗?肖涵想什么,他能不知道?他拍拍肖涵的肩膀,语重心长道:“肖涵啊,你还年轻,很多事情还理解不了,你想想,偌大的S市让一个黑帮集团横行这么多年,没人查,那就什么事都没有,可现在上面来人了,要摆到明面上来了,这样一来,受牵连的可不止陈长林一个人。”
“那就置祁严于不顾?”肖涵打断他。
刘队愣了愣,“肖涵,你……”
“刘队,”肖涵深吸了口气,道,“这个任务我不接。”
刘队的脸一下子冷了下来,“肖涵,你别忘了你是一名警察,你要服从命令。”
“对,我是一名警察,”肖涵说,“我还没忘了我带上警徽时宣过的誓,我会以公平和正义的信仰实行人民警察的特殊使命!什么是公平和正义?刘队你告诉我,把祁严推出去,保住你们一众官员头顶的乌纱帽,这就是公平和正义?”
“肖涵!”刘队低吼,“你他妈疯了吗?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他妈到底是哪边的人啊?你是警察,你帮黑帮说话?他祁严就算再没贩过毒,再没倒卖过军火,再没杀过人,他手下也管着一个帮派,你帮他说话?你怎么想的啊肖涵?你不是真跟他处出感情来了吧?你喜欢上他了?舍不得了?警察都不想当了? 啊?”
连连质问,句句诛心,肖涵整个人整颗心都在颤抖,他觉得他这个卧底做到现在,根本就是场笑话,他想笑,溢出嘴角的却只剩苦涩。他双手撑住窗台,用尽全身力气才没让自己一屁股坐在地上。
看到他这个样子,刘队也有些不忍,温言道:“行了,话我就说到这儿,这是市里和局里一致的决定,你要是真为祁严好,你就劝劝他,否则到时候上面真出手了,谁也帮不了他。”
刘队说完,扬了扬手里剩下的半截烟头,朗声道:“谢谢啊。”说完转身就走,留下肖涵一人在原地发呆。
另一边,祁严在包间接了个电话,是蔡景打来的,一开口就是坏消息:“老祁,陈长林被中纪委的人带走了。”
祁严心里咯噔一下,“怎么回事?他让咱们看的人咱还给他好好看着呢,他怎么倒先撞枪口上了?”
蔡景沉声道:“是他自己搞错了目标。我们看着的那位,其实就是个炮灰,是正主放出的烟雾弹。如今正主那边早就和纪委接上了头,陈长林这次,悬。”
祁严听完,靠在椅背上,缓缓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