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二章 栽赃陷害

承德打开门,竟是个陌生面孔,俊逸英挺,眉目之中贵气十足,气度非凡,这种高姿态不是奢侈外物包装出的,而是骨子里透出来的,任何人站在其面前都有种相形见绌,自惭形秽之感。

东方陵沉静无波的视线打量着承德,承德也在打量他。承德终究还是屈从地垂下眼皮,心里约么着这人看不穿心思,摸不透脾性,与安公子如出一辙,造诣却又远在其之上。

不用说这铁定是长安的那位主子了,不然怎请得动安公子亲自出马。

承德视线一转,东方陵怀里明显抱着个男人,承德这双毒眼,竟连个正脸都没瞄到。东方陵便迈开脚步走进门去,露出身后那张似男非女的面孔,一双桃花美目顾盼风流,可偏偏生在这人身上。

承德跟了安然十年,比谁都了解这位生性淡薄的公子,行事波澜不惊。身为江南第一名伶,唱腔超绝,艳冠一方,戏台上退下来的人物,哪个不是八面玲珑。

安公子偏偏是个例外,单凭一张波澜不惊的冷脸,便能在官商两道游刃有余,将江南商线控在手中,打理得井井有条。

足以见安公子的个人魅力已达到了登峰造极的境界。

褪去华丽戏服,卸去满面红妆,安然这人身上没有一丝女气,除却繁华徒剩一副寒梅傲骨。安然看了一眼承德一向平整衣领上的褶皱,声线仍悦耳不减当年,却分毫不留唱腔痕迹“元宝没事罢?”

承德点点头“挨了顿揍,需得歇息几日,不过……”谁知安然一反寻常,打断承德“那就叫他多歇息几天。”承德一愣,备好的说辞已到了嘴边,没想到安然竟撂下这么一句话,便朝东方陵匆匆追去。

妙仙楼照往常可是一日都不可歇业的。

东方陵横抱着莫凌恒,轻车熟路地拐入后厨小门,肩膀抵开竹片帘幕,步入大堂,脚下稳健有力,步伐大而快,将真实的情绪掩盖无踪,看在安然眼里就是这么个英明神武高大威猛的形象。

实则硬着头皮,僵着两条丧失知觉的胳膊强撑着脸面,这么抱着个男人着实吃力,尤其莫凌恒的分量还不轻。

刚进大堂,东方陵立即嗅到一股浓郁的血腥味儿,大堂之中桌椅杂乱拥挤,几乎占满所有可下脚之处。门外香市盛况非凡,吵嚷一片,门内,昏暗阴森。

大堂正中矗立着三名高大男子,存在感十足,一个佝偻干瘦的身影缩在柜台旁边,东方陵脚刚迈进来,为首那人视线凌厉一转,粗粝的视线刀一般刮在东方陵身上。

东方陵与齐逾明视线于空中交汇,分明是初次相遇,却仿若多年宿敌相见,刀光剑影,发出噼啪一阵焦响。

元宝后知后觉地伸着脖子探出脑袋,朝后厨忽然冒出这人打量过去,看到齐逾明与那高个男人的脸色,又怯怯地把脖子缩回去,身子朝柜台后躲了躲。

安然掀开帘幕,鼻子嗅到一股腥气,脸色大变,朝东方陵疾步走去“主子?”绕至东方陵身前,看到东方陵脸色如常方缓缓舒了口气“恕属下考虑不周,不过……您这晕血之症倒是好了许多。”

“无碍,楼上可有歇息之处。”东方陵眉头紧拧,移开视线,安然再惊讶也不过是眼睛瞪大了些,可齐逾明因为职业原因而磨练得敏锐异常的眼睛清清楚楚地捕捉到了安然表情细微的变化。让这么个人真心实意地扯了扯嘴角都是强迫,更可况瞪眼了,这男人究竟什么来头。

安然又恢复漠然模样,将东方陵带到三楼,齐逾明视线一路勾在安然身上,安然对其恭敬的模样怎么看怎么别扭刺眼。

安然径直将东方陵引入那间房,合上门,转身下楼,走到元宝身侧,呵斥道:“你不去歇息在这作甚。”元宝点点头,蔫了吧唧地钻进后厨回自己卧房。

安然站在元宝方才所站之处,两手抄在袖筒里,身子靠着齐腰高的柜台,神情虽还是淡淡的,语气却平添了一分市井之气“齐捕头,妙仙楼三天两头劳您大驾,安某着实过意不去,本想留您与二位巡捕兄弟在此小设宴席以示谢意,不巧今日有贵客到访,改日安某定好好谢您。”

齐逾明的眼中看不出情绪,上下打量着安然。前几日安然还寒着的脸,今日可算得上的和颜悦色了。况且妙仙楼忍气吞声这么久,着实不像安然向来的脾性。

睚眦必报,手段毒辣,安然在杭州商界的名头可不像他的嗓子那般动听。

直觉告诉齐逾明杭州要出大事。二位巡捕将地上的断拳折臂拾入布袋之中,齐逾明的视线早已从安然身上不动声色地收回,朝二雷,黑皮点了点头。

三人每次出来办事话都极少,二雷站起身朝安然使了个眼色,安然嘴角微微扯了一下,看不出丝毫勉强,眼里甚至露出一丝了然的笑意。

黑皮也瞥了一眼安然,拾掇起办案这套物事,齐逾明将两个心腹手下与安然那点互动尽收眼底,也没说什么,眼中忽地闪过一抹寒光。

安然眼看着齐逾明正要抬脚离开之时,脚步竟朝自己迈了一步,结实长腿踏到自己身前,与自己不过一寸距离,安然皱着眉身子不动声色地朝后退了些许。

齐逾明径自蹲下身,动作没有丝毫停顿,显然并非刻意靠近安然,侧着脸仔细观察着那块地转,嘴角忽然露出一抹笑容,有些人就是笑得难看,还不如冷着脸看着顺眼。

齐逾明显然是其中翘楚,笑起来不是一般的难看,既得意又恶劣,一张俊脸愣是能扭曲成那么一个邪恶得没边的模样,不像个捕头,反而像个悍匪。

齐逾明伸出一只手朝身后两个手下招了招“拿个白帕子过来。”

二雷,黑皮面面相觑,他俩老爷们怎么可能随身带着那玩意。两人的视线落到了安然身上,安然从怀里掏出一方巾帕,递到齐逾明手里,齐逾明也没管是谁给的,接过便按到了血泥混杂,肮脏不堪的地上。

安然心中暗骂,齐逾明这个不识货的东西,最上等的冰丝,就这么糟蹋了。

齐逾明站起身,洁白巾帕已看不出本来颜色,两根银针隔着布料夹在指尖,安然瞳孔不自然地皱缩两圈,直勾勾地盯着银针顶端勾起的弯曲,事先淬毒泛出幽蓝光泽。

齐逾明盯着那两根针眼里竟闪过一丝兴奋。齐逾明将两根银针小心包好,递给二雷,又看了一眼安然,一言不发地带着两名手下走了。

齐逾明一走安然后背渗出一层冷汗,承德刚掀开门帘,朝安然低声道:“海蛟帮再怎么浑也不会对自己的副舵主下手。”安然袖口现出点点银星,看着承德眼里添了丝无奈“这人不一定要害我,可齐逾明若是抓住我的把柄,一定不会轻易放手。”

“公子的意思是……”承德噤声,只因安然朝他点了点头“此事瞒不下去,迟早要告诉他,扬州这边绝不能垮,他心里比谁都清楚。”

现在安然背后这位神秘的公子就那么坐在自己面前,东方陵还未开口,只是看着承德,这位自诩从容,看人眼光毒辣老道的老人便露怯了。真是不一样,简直太不一样了!

齐捕头的锋芒是显露在外的,而眼前这人,沉稳内敛,温文和善,嘴角总是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他让你觉得越舒服,看着越顺眼,承德的脊背便愈冷,浑身发毛。

承德忽然懂了这人如何能纵横官商两道,就这么一张伪装得毫无瑕疵的人皮面具披在一头吃人不吐骨头的狼身上。不怕真小人明着亮枪,就怕伪君子暗里阴招。\\u0000\\u0000\\u0000\\u00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