狭窄的谷口忽然闪出四骑,万峰眼皮一跳,手指扯紧缰绳,放缓速度,逆着暮光打量着来人。马蹄踏雪发出唰唰的细响,四人身后拉着两车捆扎紧实的稻谷垛,两队人缓缓拉近距离。
万峰看出来人眼里带着戒备,显然彼此都将对方当做了贼人。两队人相隔不出五步,万峰扯起嘴角,朝来人笑了笑。
对方眼里也闪过一丝笑,冷冷地,透着精纯的杀意,万峰无比熟悉的杀意!
日头落入石后,阴影迅速笼罩狭长镖队,光线骤暗,煞气冲天。万峰暴喝出口,十余人齐齐抽出兵刃,一时间银光大盛,稻垛中钻出数人,足下疾奔,迅速将万峰一行人包围其中,刀网如织,铺天盖地。
苍白飞扬的雪粉被一道朱红布幔泼洒掩盖,化为湿漉而冰冷的暗泽。
手中茶杯轰然碎裂,翡翠齑粉由指缝流泻而下,沈俊彦怔怔地看着木匣里还未褪去温度的头颅,一手重重合紧匣盖。身旁上前一人,低声道:“门主,现下我们该怎么办?”沈俊彦沉默半晌,缓缓道:“那位齐总捕的事情查的如何了?”
“回门主,有些事,属下不知当不当讲。”沈俊彦冷郁的视线落到这张与齐逾明有七分相似的脸上,问道:“可是与周韦彤有关?”来人点点头道:“正是与夫人有关。”沈俊彦嘴角勾出一丝讽刺的笑意。
“夫人当年匆匆出阁,便是在杭州……被人污了身子。”那人小心地打量着沈俊彦的神色,沈俊彦脸色一暗,厉声斥道:“你从何得知此事!”那人战战兢兢不敢做声,沈俊彦脸色愈发阴沉,质问道:“你究竟从何得知此事?”
那人只得从袖中抽出一方书信,雪鹫羽上一点赤红朱砂煞是惹眼,沈俊彦牙关咬得青白,抽出其中信笺,又颓然放下,眼底猩红,喃喃自语道:“即刻差人准备快马,我们现在便动身回长安。”
那人忙道:“门主,此刻正是要紧之事,我们若是在此刻放松,浑天教……”沈俊彦截断手下话头,冷声道:“九王立功归来,九王妃亦是东方家的人,他若夺嫡,东方陵定不遗余力地扶持新帝,届时八卦门便再无回天之力。与王权相比,一个穷途末路的浑天教根本算不上威胁!”
沈俊彦指着那雪鹫长羽道:“此乃朝风阁的信物,我虽想过动安然势必惹怒朝风阁。却未曾想他竟从长安下手,宰相一氏除却周韦彤当年之事与韩家再无交集,朝风阁却对周韩扶持四皇子夺嫡之事知晓得如此清楚,不过是一个警告,朝风阁的势力从来就不在江湖,而是在这朝堂!”
那人脸色大变,“门主的意思是,朝风阁与皇室纠葛匪浅,觊觎王位?!”沈俊彦道:“只怕不单是王权!如果真如我推测那般,九王是最受宠的皇子,也是藏得最深的皇子,朝风阁主的武功,深不可测,足以睥睨武林,他一旦继位,江湖制衡必破。”
郑宜修附在莫凌恒耳侧道:“少主,事已办妥了。”莫凌恒点点头,郑宜修悄声退了出去。东方陵将白鸽从窗口送出,还未转身便被莫凌恒从后抱了个满怀,屋外的寒气钻进窗格,也抵不住莫凌恒嘴里呼出的热气喷在东方陵颈侧,暖在心头。
“海蛟帮完了。”莫凌恒道。东方陵点点头,道:“前些天让你看的账目看得如何了?”莫凌恒脸一塌,丧眉耷眼地松开手,被东方陵一把扯住,“罢了,这事也不是一时半会急得来的。”
莫凌恒嘴角翘起,两臂收紧,脑袋赖了吧唧地搁在东方陵肩膀上,问道:“这两天怎不见安然来找你?”东方陵合紧窗格,身后拖着个大尾巴,走到炉旁,方才缓缓道:“他怕是起不来了。”
莫凌恒眼珠子滴溜溜转,露出一丝促狭的笑意,伸手就朝东方陵身下摸去,眯着眼珠调笑道:“我也想起不来。”东方陵不仅没从裤裆里拎出莫凌恒的手,反而把那只毛毛躁躁的手朝里面压了压,大气都不喘一下,一脸正经道:“你什么时候能不那么骚,我考虑看看。”
莫凌恒当即敛去笑意,抿紧嘴唇,眼里灌满屈辱,愤恨异常地盯着东方陵,食指颤抖着指向东方陵,另一手已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扯开腰带,敞开层层衣衫,在赤裸刚健的胸膛上挠出两道红印。
东方陵看着栽倒在自己怀里的‘柔弱’男子,一时绷不住,嘴角恶劣地翘起。莫凌恒硬挤出来的泪花一闪而逝,两只乌溜溜的大眼珠扫向东方陵下盘,光着的冰凉脚丫子爬上东方陵大腿,轻轻地踩着鼓胀的硬物。
“好家伙,没看出来啊,你原来好这口儿啊?”莫凌恒挑眉道,身子还横卧在东方陵脚边,也不惧寒,大大咧咧地敞着衣衫。东方陵脚尖轻轻踢了莫凌恒一下,“这么能演,不去当戏子真真可惜了。”
东方陵站起身,两臂打横抱起莫凌恒,直朝软榻而去。莫凌恒手指一下下戳着东方陵软肋,“老子当戏子,那才是可惜了。”东方陵问道:“怎么就可惜了?”莫凌恒道:“戏子哪有咱这腰力,能夹那么紧?”
东方陵眼珠霎时烧得猩红,胳膊一松把人抛到榻上,二话不说啃了上去。莫凌恒捋着东方陵的头发,“诶!话说的好好的,你怎么又咬人!”东方陵牙齿磨着莫凌恒锁骨上的薄皮,“骚成这样我真怕有一天我看不住你,你就跑去嫖男人!”
这一炮直接打到太阳西斜,莫凌恒强撑着身子从床上爬下来。东方陵眼珠一偏,心中默念,一、二、三……“哐当。”一声响,莫凌恒膝盖一软栽在地上,那模样又凄惨又狼狈,教主颜面尽失。东方陵把人拽回床上,柔声问道:“乱跑什么?”
莫凌恒这次是真真切切地红着眼眶,哑着嗓子道:“我得去趟妙仙楼。”东方陵面露诧色,问道:“你去妙仙楼作甚?”莫凌恒嗓眼里艰难地挤出两个字,“看、账。”
“你去妙仙楼看什么帐?”东方陵一头雾水。莫凌恒急得两眼冒火,“能什么帐,你让我看的帐。”东方陵忽地一怔,二话不说把人拽到热乎的被窝里,紧紧裹上,“你给我老实歇着。”莫凌恒赌气一般别开头,嘴边绷不住地露出一丝笑。
东方陵拧眉起身,披上衣衫,吩咐来小厮备马。莫凌恒这边眯着眼睛已呼吸均匀,东方陵裹着裘袍出门。
承德正要关门之时门口忽地停下一辆马车,东方陵掀开帘帐,从车辇上缓步而下。承德见东方陵,惊道:“公子?你怎来了?”东方陵顾自进门,道:“我来看看这些日的账目。”承德道:“不是莫教主每日来查么?”
东方陵脸上闪过一丝波动,迅速平复,问道:“他日日都来?”承德点头道:“他道是公子让他来这看帐,便日日都来。”东方陵从柜台后抽出一本,草草翻看,嘴边忽地露出一丝笑来,“辛苦承老了。”
承德谦垂头颅,道:“还请公子赎属下多言几句。”东方陵放下账目,“承老但说无妨。”承德道:“莫教主生来便是武人,对这些繁复精细之事可谓厌恶,因公子一言而耐着性子向在下讨教……”
东方陵缓缓道:“我知你与莫凌恒是事先串通好的。”承德一句话噎在喉咙,反而露出释然的笑容,“公子敏聪,莫教主只是怕您不知道他的心意罢了。”东方陵点点头,没有丝毫怒意,道:“我自然知道他的心意。”
承德道:“莫教主会这般耐着性子看帐,怕是听闻了什么,想要赶上那位精通商道的户部大人。”东方陵道:“我来想问的便是此事,你有几日没见安然了?”
承德道:“足有十余日了,始终没回安府。”东方陵道:“齐逾明呢?”承德道:“照常在杭州府办公。”门口吱呀一声响,木屐踏着湿漉雨雪踏出一串脆响。一人推门而入,兜帽拉下,露出一双漂亮的桃花眼。
安然看了看承德与东方陵,缓缓道:“沈俊彦回长安了。”东方陵脸色微变,冷声道:“以他的性子,不该这般轻易收手。”安然道:“他自然不会收手,只是有人逼他不得不收手。”
东方陵眸中愈冷,“我该叫你安然,还是三皇子?”安然摇摇头,从袖中抽出一方黄金面具,淡淡道:“你以为我是真正的三皇子,其实我只是那个冒充太子,还侥幸活到今日的狸猫罢了。”
“我知道。”东方陵道:“我只是不想让他登上帝位,宁可让四弟留在北境做一辈子将军,我也不想让他随孙煜进皇城。”安然道:“你不懂我表哥,他在乎我,不及在乎东方玄的万分之一。”
东方陵指骨捏得青白,“他骗得过所有人,却唯独骗不过我。”\\u0000\\u0000\\u0000\\u0000\\u0000\\u0000\\u0000\\u0000\\u0000\\u0000\\u00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