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两道黑影悄然离开秋风院中,四周的暗卫紧跟其上。
凤倾歌读完禀报,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手中紧握那本泛黄的兵书,目光不经意地在秋雨与流云两名贴护卫身上流转。
随后轻轻一叹,悠然道:“本宫就说吧,这捕鱼之道,在于长线慢引,方能一网打尽。这几日,本宫不过略施小计,尚未展露真章,他们便已是按捺不住,蠢蠢欲动,真真是沉不住气啊。”
一面说着,一面放下手中的书籍,站起身拢了拢衣裙。
此刻,一名身形鬼祟的暗卫悄无声息地降临至凤倾歌的身旁,低眉顺眼地禀报道:“殿下,萧明钰手中握着一包来历不明的物事,趁人不备投入了后厨的井水中,恰逢我等一路暗中监视,此刻正人赃并获,已将他当场拿下。”
凤倾歌唇边勾起一抹淡笑,声音中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寒意,“良言难劝寻死之人……他胆敢在公主府地井中暗下毒手,便需自食恶果,先将他囚于密室之内。
严密监视顾湘的一举一动,府中众人皆需随机应变,谨慎行事。再者,烦请派人知会李神医一声,请他查验井水中究竟被下了何种阴毒之物。”
“流云,你马上去一趟大理寺报案,去请李大人亲自前来抓谋害本宫里的凶手萧落网归案。”
顾湘沿途巧妙布置,使得上百名府兵纷纷“倒下”,然而这些府兵实则安然无恙,皆因他们早已服下了那神奇的解毒灵丹,性命无忧。
当凤倾歌匆匆赶至,只见国公府内,通往囚禁齐国公那幽暗地牢的小径上,横七竖八地躺着众多人影,府兵们暂未苏醒,依旧保持着那假死的姿态,静待时机。
她与秋雨悄然而至,藏匿在假山暗处拐角,周遭静谧,只听到假山处的一块大石轻轻挪动的声音响起,打破了这沉寂。紧接着,地道之中,仿佛幽灵般悄无声息地窜出来十几道黑影。
“二姐……我们究竟该往何方逃窜?不是说宁王会前来助我们一臂之力吗?此刻,他人在何处?”顾子晏的面色阴沉如水,言语间满是对现状的不满与责备,“二姐,你这般行事,究竟是何道理……”
“混账东西,给我住口!”一声怒喝打断了顾子晏的抱怨,语气中满是不容置疑的威严,“此处乃是长公主府邸,你若再这般大呼小叫,惊扰了府中的巡逻侍卫,是想让我们所有人都葬身于此吗?”
齐国公心中明了,此时绝非内部争执之时。再者,他的二女儿能够艰难寻得这地牢的隐秘入口,冒险前来营救他,已属不易。既然她言之凿凿已与宁王达成合作,想必此事并非空穴来风。毕竟,单凭顾湘一己之力,想要救出他们,无异于痴人说梦。
“父亲,女儿已经提前准备好后路,宁王只是替咱们转移视线的诱饵,女儿另有主意,我已经让萧明钰前去给公主后厨的井水下毒,明日一早整个公主府都将会中毒身亡。”
“一会儿,女儿吹响笛哨,宁王的人便会强闯进公主府,带前院有宁王给咱们吸引火力,咱们再趁机逃向我住的秋风院藏起来,今晚无论长公主府是赢是败,都于咱们有利,若是咱们能找寻机会,一并杀了她,也算是戴罪立功。
女儿听闻陛下已经潜逃出皇陵,淑妃姐姐一行人若是父亲脱离长公主府,也一定会尽快前来和父亲会和。”
齐国公闻言,目光中流露出难以掩饰的赞许,他频频颔首,嘴角勾起一抹满意的弧度:“好,好……湘儿,你果然没有让为父失望,智计百出,堪当大任。”
顾湘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那冷笑中藏着几分对局势的把控与不屑,随后,她再次将笛哨贴近唇边,轻轻吹响,那声音在夜色中悠扬回荡。
今夜,注定是长公主府的不平之夜,也是顾家人的不平之夜,若是长公主与宁王火拼不得利,她不介意自己下毒手,送这些蠢货下地狱。
目光扫向顾家人时,暗暗划过寒芒。
潜藏在暗处的大批黑衣人,如鱼贯耳般冲进公主府。
今日府里明显格外清冷,人影稀疏,仿佛明显少了三分之二的人马,巡逻的侍卫们似乎也一个个都慵懒松懈了不少,即便听到了细微的动静,也没有当作一回儿,三两成团,背靠着睡觉。
当宁王麾下的暗卫带人一冲进来后,就生出了一丝疑惑,传闻不是说长公主府戒备森严,人员密集,暗卫众多吗?为何此刻守卫如此松散,难道是觉得长公主已经位高权重,成为摄政王,京中就无人敢闯府行刺了?
正当疑惑顾虑时,公主府的巡逻队伍与宁王的人马不期而遇,双方迅速交手起来,然而,但很快公主府的人就占了下风,一个个装作软弱无力,像是中毒了一般,纷纷倒地不起。
宁王有交待过,府中会有内应下毒,减少公主府守卫的实力,看来这些情况都一一对上,内应那边定是成功下毒,这些人肯定是喝了有毒的井水,集体不适中毒才如此不堪颓废,一个个动作迟缓。
根据地牢路线,地牢就在前方。
既然公主府的人员已经中毒失去战力,此时便是最佳时机,他们得赶紧营救齐国公。
黑衣人找到了地牢的入口,很快进去了一部分人,留下了一部分人在外面等候,这时密室的门陡然落下,入口被关。
凤倾歌翩然而至,轻盈一跃,宛如风中落叶,稳稳当当地降落在那群黑衣人面前,眸光冷冽。
“哼,你们这群无脑之徒,竟敢贸贸然闯进公主府,难道真是被猪油蒙了心,什么圈套都敢往里跳?如此行事,你家那位扮猪吃老虎的宁王可曾知晓?”
她的声音清冷中带着几分不屑,言辞间尽显锐利与机智。
情势陡变,不妙至极!那位久负盛名的长公主,竟在众人猝不及防间,武功奇迹般地恢复如初。
空气中弥漫起一股紧迫与不安。
“撤!速将此事通报出去!”为首的黑衣人急呼,话音未落,他已拔剑出鞘,寒光一闪,直取凤倾歌而来。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秋雨宛如幽灵般自暗影中遁出,悄无声息地立于黑衣人后侧。她剑法凌厉,每一剑皆精准无误,直指要害,黑衣人纷纷应声倒下,如同秋风扫落叶,无一幸免。
更兼秋雨身形矫健,大腿轻抬,一股浑厚内力自足下迸发,横扫四野,所过之处,黑衣人东倒西歪,狼狈不堪,场面一时之间,胜负已分。
凤倾歌捏了捏好久没有动的筋骨,抽出腰间的软剑,飞身一跃,迎击前面所有黑衣人的攻击,大掌一挥,内劲直接冲飞了好几名黑衣人倒地吐血。
秋雨也不遑多让,剑飞荡漾,银光闪过之处,黑衣人尽皆毙命。
凤倾歌一只脚踩在一个想要服毒自尽,却被她提前打晕的黑衣人胸口之上,冷冷道:“将这个自杀未遂的刺客,转交给大理寺少卿,想来算算时辰,他应该已经到前院了。”
说完,拿开脚,嫌恶地擦了擦碰触过黑衣人的手腕。
李承烨刚刚准备回府,便接到了长公主府的报案,事情还涉及了萧明钰,长公主的驸马。
于是,李承烨还特意叫了另一位在刑部任职的于大人同行来到长公主府。
此时长主公府正一片狼藉,许多侍卫府兵东倒西歪,受伤捂住肚子,有些中毒似的还昏迷不醒。
两位赶到时,便看到这样一个场面。
凤倾歌步履轻盈,带着一份从容不迫的优雅缓缓而至,目光触及眼前的两位大人时,嘴角勾起一抹温婉却又不失礼数的笑意:
“倒是让二位大人见笑了。本宫府邸今日可谓是风波不断,先是成功擒获一名企图在井水中投毒的刺客,紧接着,又是一场惊心动魄的刺杀事件接踵而至。
真真是令人费解,究竟是何方神圣,竟有如此胆魄,派遣了上百名黑衣人,夜闯公主府,意图对本宫不利。”
“不过,凑合的是,本宫抓住了一个活口,已经将人打晕,拔了毒牙,塞了布条,此人想要寻死已经没有法子,本宫希望两位要尽心尽力的办案,让本宫好知道,是谁胆大包天,率众前来公主府行刺。”
于尚书,身为刑部之首,这几日里,关于长公主殿下的传闻如潮水般涌来,朝堂之上风云变幻,波澜不惊之下暗流涌动。先是陛下遭长公主执行先帝遗命废黜,幼帝仓促即位,而长公主则一跃成为摄政王,权倾朝野。
随后,长公主又与楚国握手言和,重启两国互市之门,更签订十年和平之约,桩桩件件,皆是震撼朝野、改写时局的大事。
昔日齐国公一党,被长公主铁腕手段逐一清除,她的威望如今正如中天之日,炽热耀眼,手握重兵,已是凌驾万民之上,无人能及。
坊间流传着种种揣测,皆言她……要称帝。
依照他的猜测,极为可能。
幸好,往日在朝堂上谨小慎微,保持中立,否则他也会在这场权力争夺的洪流中被淹没了。
于大人声音微颤,却字字坚定:“下官定当倾尽全力,誓死揪出那隐藏在暗处的元凶,以还长公主一个交代。”
言罢,李承烨亦连忙附和,神色肃穆:“臣亦必将恪尽职守,不负殿下所托。”
凤倾歌连忙道:“本宫自然放心两位大人行事作风。”
很快萧明钰被人带到了两位面前,秋雨一推开萧明钰,萧明钰如掉了线的风筝唰地撞到了桌上,紧接着就栽倒在地上,捂住肚子半天没有爬起来。
“于大人,这位便是下毒谋害殿下的刺杀。”
凤倾歌蹙了蹙眉头,面露疑惑地看向秋雨问道:“秋雨,你说投毒之人是本宫的驸马?”说着,她脸色惨白的后退的几步,表示十分的震惊与不解。
紧接着,凤倾歌盯着萧明钰,冷漠反问:“驸马,本宫待你不薄,你可知罪!”
“长公主,本世子有何罪,你说本世子投毒就投毒了吗?你不过就是嫉恨本世子移情别恋,心思歹毒,故意找借口陷害本世子,本世子没有投毒,哪怕是死也不会屈服你的威胁之下。”萧明钰抬眸目光透着冰冷,那双眼睛带着毁天灭地的恨意。
秋雨便嘲讽的开口道:“两位大人,你们是不知道,咱们公主对驸马多好,连他的小妾也安排住在府上,婚前的外室子都亲自收为养子,结果这位竟然猪狗不如,暗中谋害殿下,还过来诬陷殿下心思狠毒,简直不知悔改,人性泯灭。”
李承烨大手一挥,冷漠扫了一眼萧明钰,“世子现在是被告,长公主有人证物证在,本官自会还长公主一个公道,至于世子...你说你未下毒,可敢让本官当众试验一番给于大人,和各位看看,你是不是真的遭人诬陷?”
萧明钰眼底闪烁一抹疑虑,想了想只要自己咬死是凤倾歌怨恨他移情别恋,这就是仇杀,是诬陷,哪怕是死也能让凤倾歌留有污名,不敢轻举妄动。
“有何不可。”萧明钰说得怔怔有词。
“命人拿一盆清水来。”
很快侍女端了一盆清水前来,李承烨便微微一笑道:“请萧世子将双手放入盆中。”
萧明钰虽然不懂李承烨为何命人弄来一盆清水,但眼下他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于是他伸手探入水中,很快便又拿出来。
语气不悦道:“如此,这能说明什么?”
李承烨扫了他一眼,没有解释,反而看向于大人道:“于大人,你与本官在案发时半不在长公主府,所以也并不是下毒之人,你先将双手探入盆中,一会儿就可以指认,萧世子是不是凶手。”
于大人身处刑部尚书什么阵仗都见过,但是这种验毒法还是第一次听说,也为此颇为好奇,于是照着将双手放入水中。
“请世子和于大人,将两双手举起示于众人瞧瞧。”
萧明钰明显有些紧张,扫过两人的手,发现两人的手明明什么异样也没有,便直言李承烨在装神弄鬼。
李承烨冷漠一笑,指向萧明钰的指端道:“萧世子,你自己不妨仔细观察一下,你的指甲与指端,是不是留有紫色。”
萧明钰低头一看,脸色顿时惨白,身体都吓得开始发颤:“紫色能说明什么,不能是白日里本世子沾染上的颜料,凭什么能认定这是下毒所致?”
于大人也疑惑反问道:“李大人,还请说明一二本官也是费解。”
“本官于医道也有所涉及,若猜测不错,萧世子给井水里下的便是七日断肠散,这种毒药服下后无解,只有七日可活。”
“而七日断肠散是由七种毒花合成,是以旦凡接触此毒,下毒之人多少会留下痕迹,指上,衣物沾上毒粉,此毒粉遇上水,最终于以紫色呈现。”
“不错,老夫也可做证,李大人所言不虚。”李无极适时出现,突然出现在众人面前,他抚了抚胡须,道:“在下乃是百花谷谷主,近日受长公主殿下邀请前来替她治疗暗疾。”
凤倾歌眉头微蹙,李老头张口就来的本事倒是一般人学不来,就是他说的百花谷,他该不会真是百花谷谷主,那个坑了陆离尘许多黄金的神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