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为那些早已淡化了的记忆,在这一刻浓墨重彩地恢复了颜色,他仿佛又看到了她最后一滴眼泪滑落嘴角时,那漫天飞舞的紫藤花瓣,如歌如舞地无声哭泣。
紫藤,她的最爱,为情而生,无爱而亡。
原来,回忆从来都没有消散不见,所有的过往都被定格在了他最不愿想起的那一天。深深烙印在了他的脑海里,永生不褪,让他毫无选择。
真的不是吗.....可是,她长得真的好像你。
景苔,我真的好想你。
“大人?鬼嘀咕大人?”
细长葱白的手指出现在眼前,大幅度的晃动是在提醒他赶紧回过神来,她在跟他说话呢。
少年如梦初醒一般,眨了眨眼睛,“啊,啊......不必多礼,叫我谛顾便好。”
谁也没跟你客气啊......镜台抽搐了一下嘴角,这位先生啊你能不能不要总是找错重点!
“谛......谛顾,那你到底是知不知道通未玉啊。”
少年抬头看向她,没有回答,反问了她一句,“你要找通未玉作甚?”
镜台答得自然,“我要练通未术啊。”
“通未术?”这三个字让谛顾微皱起眉尖,这门尘封已久的法术她是如何知道的?“如果没记错的话,那是门禁忌之术吧。”
“额......”镜台又无语了,心里嘀咕着这人怎么管得那么宽......他可千万别不告诉她玉的下落啊,她可不想白白折腾这么一大趟。
“是禁忌之术不假啊......可是我是得到了桓宇神上首肯的!”把桓宇神上搬出来应该管用吧,镜台想着,又补充了一句,“我都知道口诀的。”
少年只是定定地看着她,没有接话。
这视线太沉重,让镜台很紧张。她站起身子,怕他不信,“而且,师父也同意了让我来找你啊。哦,我师父是莲在神上。”
谛顾深邃的双眸紧紧锁定在镜台身上,似纠结了一汪深水一样暗潮汹涌,让人看不清晰。
她知道了通未口诀?那不就意味着通未术灵已经醒来了?
通未术灵噬人心魄,以寄主灵魄为食,非耗尽其生命之时不会再度沉睡。那么,这个姑娘唤醒了通未术灵,便必定要......桓宇为什么将口诀告知与她?那小儿到底安的什么心?不知道这就是在要她的命吗?!
阴沉着的声音与刚刚悲情的少年已然判若两人,“说说看,你为什么要练通未术?”
本以为自己‘莲在之徒’的身份能让他惊讶羡慕,然后再不废话了好好配合,却不料这看似简单的少年却直接把这个话茬跳过去了,依旧是不依不饶地问。
为什么要练通未术?她要知道为什么就好了,现在最身不由己的就是她了。
但是求人办事就得顺从一点,人家都问了,怎么也得给个答复,“最开始只是觉得好奇,便问了桓宇神上。可谁知,他一说出口诀,那字字句句就像是长到了我的脑子里,想忘也忘不了。”
还有眼前愈发清明了的世界,还有再也回不去的孩童心境。都是她没有想要,却无法抗拒的改变。
谛顾听她说完,沉重着脸色没有应话,眉头越锁越紧。
想忘也忘不掉?据他所知,通未术灵可不是这么粘人的恶灵啊,虽然沉寂了千百年,但是在它被封印之前,自己也从来听说过通未术灵有控制过谁人的思想。那个高傲到不可一世的术灵,绝对不会沾上谁便让他甩不掉。但是,若是她对通未口诀可以过耳不忘,非常有可能是因为......
突然,谛顾脸色一亮,一双乌黑的眸子中似是隐藏了些马上就会破茧而出的希望。
少年的声线恢复了令人舒服的色调,轻松而跳跃的话语透着无法掩盖的激动,“我们还不认识吧,你且介绍一下自己。”
苏镜台只觉得一口老血从心口翻涌而上,聚集在嗓子眼儿里马上就要喷薄而出。
谛姓少年你能不能更无聊一点?姐姐是来找你问事情的很严肃的你以为我跟你打情骂俏呢是吗?有没有人告诉过你这种搭讪方式已经过时了啊!
要不是有求于人......咕咚,一口老血生生咽下,镜台在心里自我疏导了一番,那孩子还小呢,他是三界的花朵,地府的希望,她要忍耐,她不能伤害他。
僵硬地挤出来一个微笑,镜台想让自己看起来礼貌和善一些,一本正经地做起自我介绍,“我叫苏镜台,今年三百岁了。真身为鸢尾花灵,现在是百花之神莲在神上座下弟子。”
闻言,少年挑眉,鸢尾花灵?怪不得身上带着一股淡淡的鸢尾花香。可是,三百岁的花灵,怎么还是这样孩童的身子?难不成情关还没破呢?
无可奈何却也得配合着人家,谁叫今天有求于人的是她苏镜台,“我叫苏镜台,今年三百岁了。真身为鸢尾花灵,现在是百花之神莲在神上座下弟子。”
听到了吧,姐姐今年三百岁了,吓死你个小不点儿的。
闻言,少年挑眉,这女孩儿竟然是鸢尾花灵?怪不得身上带着一股淡淡的鸢尾花香。可是,三百岁的花灵,怎么还是这样子孩童的身子?难不成四重天还没破呢?
情关未破,便是心上无人。如此想着,谛顾心情更好,连眼角都弯出了个好看的弧度,“镜台你好,我叫谛顾,是这探心阁的主人。”
故意将姓氏省了去,在他这里,两个字的发音组合刚刚好,不需要什么苏不苏的画蛇添足。
镜台没理会谛顾的自动亲切称呼,心想着我当然知道你是这里的主人,我还知道你是一副骨架子变的呢.....无心与他多做纠缠,镜台直奔主题,“那通未玉......”
“你需先陪我弄清楚一件事情,”少年站起来,走到她面前,发现自己这幅破败的身子还是比她高了不少,没有由来地心情更佳,“我才能告诉你通未玉的下落。”
这个死骨头架子真是......镜台咬了咬嘴唇,心想着要是无克这样我一定一口咬死他。
眨巴眨巴眼睛,这少年喜怒无常的,她还是装装可怜吧,毕竟拳头不打笑脸人,“可是我很急,真的,你先告诉我吧,好不好?”
可镜台这一套在谛顾这里明显不起效果,“你如果知道鬼嘀咕无所不知,便也应该明白,向我打探的每条消息,都是要有代价来等价交换的。”
谛顾的话点到为止,径自走到衣柜边上,打开了好久都没碰过的柜门,立刻扬起一阵尘土。
镜台跟着他来到衣柜边上,不依不饶地问,“那你说你要什么,我想办法给你就是了。”
少年回头朝着她勾了勾嘴角,转过身去从柜子里拿出一件轻丝薄纱衣,鲜红的颜色如壁上之女一样耀眼。
谛顾转身,眉眼温柔地将纱衣为镜台轻轻披上,举止轻柔似是对待一个珍藏了千年的陶器,“条件很简单。我要你穿着这件衣服,陪我去一趟灵娲女希氏的太行仙宫。
镜台一听,这条件确实简单。太行仙宫是女娲娘娘的奠宫,而她要的通未玉本就是由女娲娘娘亲自掌管的,后随着娘娘的仙逝才下落不明。他要帮自己寻到宝玉,自然要去趟太行仙宫。但是让她穿这件红衣服是闹哪样?而且,看样子,这衣服得是好久没有洗过了吧......
低头瞅了瞅自己身上那层红彤彤的纱衣,真是不能再嫌弃一点了。趁着自己身上原本就穿着的紫色布料,这搭配真是土气得可以。
虽然说,她也算是仙界混搭小达人,但是这个风格确实不敢恭维。镜台看向依旧轻柔着眉眼的少年,有些为难地开口,“能不能不要穿这个......”
谁知,谛顾想也没想就果断地回绝了她,“这是我帮助你的条件。”
“......好吧。”
他说得坚决,镜台也只能不情不愿地妥协。心里暗戳戳地想着,给我这么件这么土不土洋不洋的,你自己到是穿得帅气......真是个不讨喜的小孩儿。
见她同意得爽快,谛顾脸色更霁,微笑着看她不停摆弄这身上的纱衣,心情非常美丽。
即便这女孩儿是一脸嫌弃,他却怎么看怎么美得绝世。画面似乎模糊了焦点,千年之前,那红不离身的女子仿佛穿越了时间和空间来到了他的面前,凝视着他的眉眼里涌动着闪闪的水光,“你若是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那便去吧,好好照顾自己。”
伸出手去想帮她擦掉眼角的水渍,现在的我才看懂你眼中的落寞,景苔,你到底还是怪我了吧。可是,手刚一伸出,周遭复又变得清晰,谛顾晃了下身子,慌乱间朝四下看去,已经再没了她的踪影,眼前那个女子有着一样的脸颊一样的衣服,但是她不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