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洛老三和洛老四

北溟人人皆知,太师之女洛灼灼,在家排行老四,自出生起眉心便有一颗血红的朱砂痣,样貌极好却天生痴傻,令人惋惜。

据说洛灼灼五岁时一名云游道士途径太师府,进来讨了碗水,见到蹲在花园里捏泥巴的洛灼灼,说了句,此女自出生起就受贵人庇护,福来自贵人,祸也出自贵人,太师当时不怎么相信,既受贵人庇护,又怎会出生就痴傻,权当是道士说好听的哄他开心,没往心里去。

可就在洛灼灼十二岁生辰那日,自出生就伴随她的痴傻一夕之间竟全都好了,好的是莫名其妙彻彻底底,这在当时也是件奇事,是北溟人的饭后闲谈,都说太师深明大义感天动地,上天给治愈了痴傻的幼女。

太师自己也莫名其妙,翻来覆去思量多时,忽然想起那道士的话,只当是庇护洛灼灼的贵人显灵了,心里确实高兴,连着几天鸡鸭鱼羊肉宴请来客,拜天拜地顺带了拜了十几个祖宗,就差给道士也摆个牌位拜拜了。

说真的,这事你不服不行,据说前一句话还是痴呆儿的洛灼灼,后一句话就跟正常人无异了。

洛灼灼当时正在给自家三哥把风,三哥名叫洛琛,年长洛灼灼一岁,当时正在爬教书先生的墙头,他看上教书先生的两只蛐蛐,本来想厚着脸皮讨来,可这固执的老头软硬不吃,无奈,这才出此下策。

洛家三哥自小皮实的很,什么偷鸡摸狗的营生也没少干,在同龄孩子中算是恶霸级别的了,时不时的爬爬阿花家墙头欺凌隔壁二胖。

洛太师的威望很高,自主官以民为天,整个太师府没什么太大的官民落差,心好钱多脾气小,所以洛三少爷指定少不了被找门子,要是被太师碰上,肯定一顿揍再扔祠堂跪上一宿,可持家的是洛夫人,心疼儿子,能私了的绝对不公了。

好在洛琛自小知轻重,皮实了点心眼却不坏,找完门子大家还可以一块愉快的欺负人。

由于和洛灼灼年纪相近,洛琛玩的时候顺便带上洛灼灼,下山打鸟下水摸鱼,只要有他的就肯定少不了洛灼灼的。

当然,坏事也没少让洛灼灼帮着干。

洛灼灼当时蹲在教书先生院子的墙根底下,有点困倦,不停的打哈欠。

洛琛拍掉她衣服上沾上的尘土,拿出一块桂花糕塞到洛灼灼手里,哄着她,“哥上去看看,一会儿就回来,你自己在这别乱跑,要是来人了你就丢个小石子进去,乖啊,等一会哥带你去居香阁里买桂花糕。”

洛灼灼本来不太高兴自家三哥丢她在这自个进去,可一听到居香阁,两眼放光,一张嘴口水就流下来了。

洛琛用手帕擦了擦她的口水,心里想小孩子嘛,就是好骗,一点好吃的就给打发了,事情败露之后给背了黑锅也不用受罚,唉,真好。

他感慨了几声,趁着教书先生睡午觉的空隙,搓了搓手就往墙头上爬。

洛灼灼自己吃完了桂花糕,又自己擦了擦口水,正想抬头看看三哥爬到哪了,忽然就一个激灵,眼睛无神了将近半盏茶的工夫,突然就站起身,面朝已经偷出蛐蛐正在墙头上准备往下跳的洛琛,大吼了一声,“干什么呢你?!”

这句话吼的是中气十足,跟以往只会点头摇头哦嗯连话都说不利索的样子完全不一样。

洛琛给吓得一激灵,脚一蹬掉了块瓦片,噗通一声掉了下来,脸朝下好半天没抬起来。

教书老头连鞋都没穿抄着长烟杆气势汹汹的跑了出来,见到洛琛趴在地上龇牙咧嘴,而洛灼灼在一旁气定神闲的看着,跟平常唯唯诺诺的模样完全不同,一时间也愣了。

洛灼灼朝着他恭敬的行了个学生之礼,然后口齿清晰的说:“先生,我家三哥看上了您的蛐蛐,今儿特意过来偷,先说好了,不是我吵着要他偷的,给您添麻烦,我带我三哥向您赔罪,真是对不住。”

洛琛眼睛瞪的铜铃大,抖着手指着洛灼灼,“你你你……”

洛灼灼羞涩一笑,“不好意思三哥,一点居香阁的桂花糕我可看不上了。”

教书先生又愣了一会,好半天才屡清楚洛灼灼说的一坨罗的话,终于想起了自个的两只宝贝儿蛐蛐,把爬不起来的洛琛扒拉到一边,颤抖着双手捧起被压扁死透的蛐蛐,仰天长啸,“孺子不可教也!”

找了人报信,不一会儿洛夫人亲自带人赶了过来,见到目光炯炯的洛灼灼,还听她喊了声娘。

这才相信教书老头没骗人,抖着手握住洛灼灼的手,激动的声音都变了调,“灼灼,你好了?”

洛灼灼点点头,“好了啊,娘,我三哥爬墙头掉下来了,看起来挺疼的,要不要抬回去找个大夫看看?”

洛夫人激动又哭又笑,抱着洛灼灼不撒手,连连说着:“好就好,好就好,苍天有眼,苍天有眼呐!”

洛琛被晾在一旁,要疼哭了,“娘,您先放过灼灼,管管您儿子行吗?”

洛夫人这才想起来,赔了银子,又叫人把洛琛抬着,挽着洛灼灼的胳膊打道回府。

洛琛在后边被人抬着一颠一巅,难受的想哭。

洛夫人回了府后紧闭大门,遣人去请了太师回来,只说是出了大事,别窝着下棋了,赶紧回家。

洛琛非常的莫名其妙,一点也搞不清楚到底怎么回事,怎么从前一直跟在自个屁股后边,最好哄最好骗最听话的妹子突然间就变了,不仅口齿伶俐头脑清晰,还害得他头一回爬墙头摔的这么严重。

洛琛心里挺不得劲,栽了跟头是一方面,另一方面考虑到照现在这种情况,他以后惹了事是不是就不能义正言辞的说我妹妹想要,我妹妹想吃,我妹妹想打人怎么怎么着了。

想到这,洛三哥有点难过,心里难受加上身体上的疼痛,脸色就有点发白。

洛夫人完全顾不上自个摔的行动不能自理儿子,反正这小子皮实的很,还能叫唤就说明死不了。

本来想让人抬回他自己房里再找个大夫看看,但作为唯一的见证人,她又觉得找大夫这件事其实可以放一放。

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叫人直接抬到正堂里放下,考虑到地上凉,又给铺了层被子,于是,洛琛四仰八叉的躺在正堂中央,连个枕头都没有,仰脖子翻眼珠的去瞪坐在椅子上喝茶谈心促进母女关系的妹子和亲娘,心里憋着一股怨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