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后,貂舞便拉着杜筝回她自己的洞府了。她一直心心念念没有忘记学习诗词这件事。可貂祀老没有时间教她,好容易来了个更有学问的,自然不能放过。
貂児不知是何缘故,很是待见杜筝,便大刺刺的跟着一起去了。貂祀敢情还杵在郁闷之中,自己一个默默的回了洞府。貂锍喜热闹,自是也想跟来,结果被王后叫住吩咐了些别的事件。
貂舞这洞府确实也没啥看头,毕竟现下她也只是一紫貂,根本谈不上女孩子,自然没什么花哨处。杜筝和貂児双双在矮小的石凳上坐下来,貂舞喜滋滋的为他们二人各自倒了杯茶水,二人饮了几口便放下了。
杜筝拿起早已摆放好的纸笔,在纸上写下“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貂児轻声念完,直竖起大拇指,连声叫好:“这话说的棒,对极了,害了相思,大抵便是如此。”
貂舞也探头看了过去,兴高采烈的嚷嚷起来:“这句话,我知道。就是说一个人本来不知道什么是相思,结果一知道后,立即就害了相思。”说完,黑漆漆的双眸看向两人,仿似夜空里精致流光的缎面。
杜筝轻轻笑着,柔和的唇角微动:“舞儿说得很对。只是,舞儿知道相思为何物么?”
貂児也被勾起了兴致,趣味昂扬的看着她。
貂舞凝神思考,见貂児正看着她,便粲然一笑:“知道。就是想念一个人嘛。二哥寻常老是看不见影子,时间久了,我便会思念他。这便是相思了。”
貂児刚想开口纠正,却被杜筝抢了先,还是那么柔和的笑意,望着貂舞:“舞儿说得对。就像我不见了舞儿,定会非常想念舞儿的,这就是相思。”
貂児深深的看了一眼杜筝,什么话也没说出来。见两人片刻失神,随即摆了摆手,催促道:“好了,好了。这句小五已经学会了,换下一句。”
杜筝笑了笑,接着写道“欲寄彩笺兼尺素,山长水阔知何处。”放下笔后,便开口问道:“舞儿知道这句是何意吗?”
貂舞细细的看了两遍,又仔细的读了一遍,随即懊恼的摇了摇头。
“这句我知道。只是这里面的韵味,和我目前的状况有些不合。我可是有明确的目标,确切的方向的。”貂児抢过话头,看着摊开的白纸,墨迹未干,墨香还残留于纸上。
忽而像是想到了什么,抬起头定定的望着杜筝。神色有丝玩味,莫测高深的打着诳语:“小鬼帝,别怪我插嘴说句不好听的话。其实这些东西,小五她都懂。只是现在还未修出人形,七情六欲仅仅是隔着一层纱而已。今时今日,你说的这些,来日她会懂得。就算你不说,她也会懂得。话再说的直白一点,她现在就懂,只是碍于原型的阻碍,有点懵懂而已。”说着自个儿先笑了起来。
被貂児这么一说,杜筝有些不自然,脸慢慢出现晕红色,讪讪地笑了。他自然不知道,这些,貂舞都懂,只是碍于年龄还小,涉及不到自己身上而已。
貂舞歪着脑袋,不高兴的嚷嚷:“你们在说什么呢?七情六欲这些东西,我当然知道了。我又不是傻子。”说到自己是不是傻子这个问题,她自己也觉得不妥,声音渐渐小了下来,最后竟像是自言自语。然后转向杜筝,双目炯炯,十分好学的问道:“这两句到底是何意?也是相思之意么?”
此际,杜筝已恢复了先前淡然的神情,笑着看了貂児一眼,开口解说起来:“这也是相思。只是这被相思之人,尚不明白有人思念于他。故此,这个害了相思的人,便感到惆怅万分。想要表达心意,却不知对方肯不肯接受。自感前路迷茫,说是不知何处,其实他自己是知道方向的,只是对方不知道,唯恐被拒绝罢了。”
貂舞很是认真的思忖了一会,缓缓开口:“其实就算怕被拒绝,也要勇敢说出来。若是不说,对方就永远不会知道了。这可不就永远都迷茫,不知前路为何了。”
杜筝见貂舞如此说,长长输出一口气,展颜开来,仿似得到了某种不知名的认可,欢喜不已。眉眼间亦是舒展而来,显出隐藏其间的海浪滔滔,奔流不息。端起杯盏,轻轻饮下一口已经凉透的茶水,借此掩起了汹涌澎湃的情绪。接着执笔而下,将将触及纸面,便被貂児拦了下来。
“教习这些,一时半会恐是学不完的。以后时间还长着,慢慢来吧。再说了,我也不愿杵在这,做个四五百度的大灯盏。小鬼帝先随我来,几句话说完就好。小五,等会再学吧。你先去看看老四,我激了他的性子,别闹出什么事来才好。”说着,便扯着杜筝出去了。
貂舞自觉也该去看看貂祀的,便简单收拾起将将写完的诗句,向着貂祀洞府走去。
穿过长长暗黑的走廊,终是到了一处宽敞明亮的地方所在。这当然便是貂祀的洞府了,再往里走,穿过低矮的门栏,就是他睡觉的地方了。
他们的洞府都是这样的,都有一个长长的,黑乎乎的,很是狭窄的走廊。貂息夫妇说,这算是最好的天然屏障,可抵御外来人的入侵。确实是这样,一般不熟悉地形的人,在漆黑模糊,伸手不见五指的走廊里,想辨清方向,确实挺困难的。
貂舞推开里面的门,便见貂祀趴在床上,一动不动,若有所思的盯着洞顶。
“看四哥这样子,二哥的一句玩笑话,难道四哥也当真了么?”貂舞走到石凳前坐了下去,轻轻地说着。
“二哥一项不爱说谎话的,今日所说的,也定不是谎言。想是那小鬼确实很了不得,没想到那么弱弱的胆小鬼,也这么能耐了。”貂祀头也不抬一下,依旧盯着光秃秃的洞顶,不知看些什么。
“四哥怎能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呢。到底谁厉害,也要打过之后才能断定吧。若是这样,我明天便陪四哥去妙严宫,找那小子打上一架再说。”貂舞气愤的紧,仿佛这回她才是那个受了窝囊气的人。
“小五这话我先记下了。其实我也并不全是为这事烦恼,二哥说的对,想想自己马上要成年了,玩了这么久也该好好修行了。若是再这么玩下去,真要修出人形了,还晋升不了灵仙,岂不是很丢脸么?”貂祀这一次好像想的很远,这么大义知礼的话,也从他嘴里蹦了出来。
许是这件是个事实,况且是不能回避的事实。貂舞很是无奈:“那四哥打算怎么办?不去找那小鬼打一架了?”
“当然要去找他了。只不过现在还不能去,我打算明天起就闭关修行。你没听到二哥说,人家现在已经是灵仙了,好歹等你四哥我,晋升灵仙后再去找他吧。正好,那时他的辛夷花酿,估计也是时候拿出来喝了,说不来还能搬上几罐子呢。”说着,貂祀的眼里便冒出了许多小星星,一闪闪,亮亮晶晶,差点把洞府也照成了白昼。
貂舞见他面上,已没有悲伤的神色,便放心下来。这回却换她自己伤感了:“四哥也要闭关啊,那以后我也就没得玩了。”
“这怕啥,顶多三百年,我就出来了,到时带你好好玩玩。再说了,我看杜筝表面斯斯文文的,骨子里也是爱玩的主,这二三百年里,你先赖着他便是。相信他是很乐意,被你赖着的。”貂祀想通了自己这老大难的问题,那貂舞这芝麻小的问题,在他面前便不是什么问题了。
貂舞却纳闷开来:“为何我赖着他,他也乐意啊。我看,他定会烦透了我的。我可不想被他讨厌,我还想在他心里留个好印象呢。”
貂祀没有哪一刻比这一刻,觉得貂舞竟是这么罗嗦的。他现在恨不得立马飞奔到后山,闭关修炼。随即敷衍着:“这个好印象,你已经留在他心里了。不,是刻进他心里了。而且他肯定不会烦,至于为何,你慢慢就会知道的。好了,你先回去吧。我要收拾东西了,明儿天一亮我就去后山。阿爸阿妈那里,我就不去说了,你代我说声便是。”
“哦,好吧。”貂舞不情愿的答应下来,慢吞吞的走了出去。
貂祀见她走了,立马跳下床,收拾起来。拿起床头的弹弓,收进了一个展开的包袱里,嘴里嘟囔:“这个拿着吧。万一真的很闷,也好拿出来站在洞口,打几只鸟玩玩。但是绝不会走出洞口一步,我相信自己。”
走到柜子前,用嘴拱开柜子门,叼出一个薄毯子,嘴里又嘟囔:“以前也没去过后山,万一很潮湿,肯定睡不好,还是拿着这个吧。”说完,便放进了那包袱里。想了想,看了看脖子上鬼帝送的那个物件,只觉是个好东西,况且鬼帝也说,于他晋升有些用处,带着吧,反正也不沉。
随后,又找出许多玩意。这样那样的,旁人见过没见过的,一应俱全。一股脑都收进了包袱里,打了个可解开的松结,便作罢了。
趴在床上,思虑一会,又觉得不妥。跳下床来,又把那些玩意,自包袱里取了出来。这才算收拾妥当,跳上床,准备先睡一觉,养养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