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貂舞回到辛夷谷之后,这每天每时又恢复到了以前那种单调乏味,白开水一般的时光。
貂舞只觉无趣的很,可偏又别无他法。有时她也很想去找杜筝,叫他带她下界玩耍吃粽子,哪怕去听那伤怀的折子戏,也好过整天无所事事的呆在辛夷谷。
可她知道杜筝不像她这般清闲,他每日都有好多事要忙。
貂舞还记得下界那次遇见的那个九头身的罗利诉,她知道他们之间的事就算不直接兵戎相见,恐怕也要谈上一段时日。
直到双方都不觉得吃亏了,都双手表决赞同了,才算是解决了吧。
况且貂舞听说这些日子,眉影次仙时不时的也会去寻杜筝。
不是问个难解的仙法,就是哪个佛法参唔不透。貂舞每每听见这些传闻,就浑身不舒服。
若真要问个什么仙法佛法的,九霄云霆中多的是修为功高的仙君,怎么却是舍近求远,非要巴巴的跑到罗浮山去问?一看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貂钐忙里偷闲参加了雪染天妃置办的相亲宴,回来后又急忙忙的跑去后山闭关了,听说好像离晋升不远了。
貂祀倒也耐得住寂寞,显然已脱掉了之前好些恶习,一直安静的处在闭关之中,不见出来之意。
貂児每日无事了便跑去十殿转轮王那,和黛蓝上仙的感情也已不似先前那般不明不朗的了,简直可称得上是日日高升。
不过貂舞很是奇怪,那次“豪门宴”之中羽措上仙所说的貂意和言扇仙子的婚事,她可是一点儿也不知情。
后来问了她阿妈才知道,万年前她阿爹和东海龙王敖广因一件琐事而大动肝火,互不相让。
两人大打出手,大战了八天七夜,筋疲力竭下终于停了手。
两人就那样累倒在地上,你一言我一语,越说越投机,越聊越开怀,大有相见恨晚之意。说着说着也不知道怎么就这样为自家儿女订上了亲事,成了亲家。
到得今天,再问两人当年打架之因,二人皆忘记了是何样一种琐事。而这交情却是日日不减,月月增加。
整日在辛夷谷中的也就只剩下她和貂琉,她觉得貂琉太小知之甚少,给她带不来什么乐趣,不带来麻烦就是好的了,所以总找出各种各样的理由躲着她。
闲暇时光,貂舞就沾来仙法练上一练,再不然就是看杜筝给她的诗本子。
整日介说话都变得文绉绉的,往往说了一大堆,费劲了口水,大家却是一头雾水的将她望着,委实不明白她所说何意。
就比如一日大早貂琉来寻她玩耍,她便拍着貂琉的脑袋瓜子,看似诚恳,缓缓念叨:“盛年不再来,一日难再晨,及时当勉励,岁月不待人。”
她觉得这已是最易懂最易明白的了。
可貂琉却是不懂,一听立马石化愣在当地,许久,缓慢转身,“哧溜”一声便跑了个无踪。
过去的日子如轻烟,被微风吹散了,如薄雾,被初阳蒸融了;又如针尖上的一滴水,落尽大海无声无息。
三百年的时光已然如那轻烟,薄雾,水滴,无声无息间便消失了个无踪。想要费力抓牢,却是徒劳无功。
这三百年里杜筝来看了貂舞几次,又带她下界看了几回折子戏。
貂舞这才发现原来那戏文也有欢喜的,只是台上之人演的明明不是自己的故事,却把看客带进了这方天地里。欢喜悲伤皆随之而动,不能操控,不能自制。
这么些年里,貂舞也死皮赖脸的跟着貂児去过幽冥司,也去过罗浮山,海观云观都瞧了个遍。
当然还有一回撞见了同在罗浮山的眉影次仙。那时眉影次仙不知在说些什么,唇角张张合合,欢喜之情溢于言表。
而杜筝面上却是如薄冰笼罩,连阴不晴。甚至还带了几分不乐意的烦躁之色。
这,也许是貂舞的猜测吧,或者投自己所好的误以为。就算是杜筝不喜见她,也不会表现的这般明显才对。
今天是个不同寻常的日子,当卯日星君刚刚上任,天边出现第一片霞光之时,貂舞便已然起身,踢踏着四蹄往紫安宫正殿而来。
貂舞这么四千多年的生命中,起早的日子一把手就可以数的过来。若说今日为何又这般,原来貂息王之前告诉她,今日是貂祀出关之日。
她和貂祀的关系向来就比其他哥哥们好许多,今日貂祀化为人形出关,她当然要早早等候在正殿内,第一眼便要瞧见他的模样。
她经过龙柏身边时,龙柏猛摇着枝丫,枝丫“哗啦”作响,他开怀大笑。
“你说四哥化的人形会是什么样子的呢,是丑呢,还是俊?”貂舞见龙柏精神气这么好,忍不住把憋在自己心里很久的话问了出来。
这话她也问过其他人,只是他们俱是瞧她一眼后,面无表情的转身走了开去,对她的问题置若罔闻。
“看意上仙,児次仙,钐飞天真人这长相都英俊不凡,想来祀仙人也差不了。噢不,看来以后不能再叫祀仙人了,该称呼祀灵仙才是。”龙柏乐呵呵的说着。
貂舞仍是猜想不出大概模样,细细思索一阵,接着问道:“是像哥哥们那样的吗?应该不同吧?”
“想来是的。这世间哪有长相一样的人,估计也就是很像吧。”龙柏也不甚确定的含糊答道。
貂舞见在他这里也问不出她想要的答案,便轻笑了下,转身进了紫安宫。
一大殿的人自早上就等着,一直等到黄昏时分,也未见到貂祀的影子。
大家个个面露疲态,都有些意兴阑珊,还有些失望之色。想来貂祀化人不成,灵仙未晋,不敢来见大家了。遂商量着先行用饭,用完饭后就去休息。
到底出了何事,明日再问也不迟,正好也给貂祀一个安静反思的机会。
饭菜摆上桌大家都准备用饭了,貂意刚给貂舞布下一筷子红烧茄子,便听到一个有些懒散,又有些温润的声音传来:“怎么吃饭也不等我?难道都把我忘记了不成?”
一桌子人仿似被施了定神仙法,顿在那里一动也不动了。貂意执着筷子的手还高举着,神色讶然定定回头的望向身后。
貂舞急忙回身,但见一个长身玉立,一身宝蓝锦服,眉目清雅,黑眸闪亮,乌黑的发随意绾起,斜斜插着一支白玉簪子的男子,笑盈盈的立在门口。
“四哥?!”貂舞轻轻喊出一声,旋即飞奔过去,跳到了他身上。
单看那双晶亮却闪着邪气的眸光,嘻嘻笑歪了的嘴角,她就知道眼前这男子是貂祀无疑。
被貂舞这么一喊一扑,殿内其他人皆恢复了神色,只是那双双哑然的目光依旧紧紧盯在貂祀身上。
“呵呵,还是小五最了解我啊,一眼就认出我来了,重重有赏。”貂祀抱着貂舞呵呵直笑,跨步踱进了殿门,
随即转头望向其他人,“怎么?你们这都什么眼神嘛,就算我这长相真的是玉树临风,惊才俊逸,品貌非凡,连上天都眼红妒忌,但你们不能,你们要适应才好,不然以后还怎么在同一个屋檐底下吃饭睡觉呐。我说,收起你们那花痴眼馋的目光好吧?!”
貂息王缓过神来,轻咳了两声,他确实有些惊讶,虽说他的其他三个儿子,个个可谓人中龙凤,哪个都不差。
可这老四则是青出于蓝而更胜于蓝,比他三位哥哥还要俊逸一些。只是这性子,几千年都未改分毫,想来以后更是改不了。
“既然已经出关了,那就过来用饭吧。”貂息王又望了貂祀两眼,开口说道。
貂息王后一个箭步冲过去,摸摸他的肩膀,又摸摸他的脸颊,眉开眼笑,欢喜不已:“我就知道老四有出息,瞧瞧,这小模样长得真是俊啊。”
貂琉也钻出来,跟着大声嚷嚷:“四哥,四哥你长得可真好看,比其他三位哥哥好看多了。”
这一番话下来,桌前站着的三人皆黑了脸。不管男人也好,女人也罢,神仙也好,凡人也罢。
被人当面说长相不好,都是要生气发威的吧。况且这参照对象还是自个儿的亲弟弟。
可貂息王后并未察觉不对之处,一席话却是大火之上浇汽油:“是啊,是啊。老四长得可真是玉树临风,我看别说我们家的三位,六御之中也是少有能比得上的。”
后面三人脸色更黑了,黑的简直像煤堆里刚滚了两圈出来。
貂舞见此,把装在肚子里,好几天前就已经打好的夸赞貂祀的草稿,生生咽了回去,唯恐他们三人再遭受一次打击,承受不住。
貂息王又掩饰性的咳了两声,半是责备半是心疼的望着貂息王后:“以我看呐,咱家的孩子哪个都不差。
老四这一闭关就是三百年,我看还是赶紧叫他吃点东西比较好。来,老四过来坐下,你们也都坐下来,先吃饭。”貂息王伸手招呼他的孩子们坐下来用饭。
貂祀嘴角挂着邪邪的笑,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寻个凳子坐下来:“就是嘛。我在后山闭关最常想的便是阿妈做的这小葱拌豆腐,简直是一绝。”
说着还伸出两只手指头比划着,逗得貂息王后一阵欢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