貂祀和貂舞急急忙忙,自青殃处出来。赶到九霄云霆时,各家仙君已然离去。
五方鬼帝摇头叹息着自霄凌殿走出,杜子仁面上黯然,含满戚色。
“子仁不要太过悲戚,阿筝性子执拗,想来此番不说出原因,便是有他自己的理由。
你再怎样寒心也无济于事,况且阿筝铁定也不希望看到你,为他如此伤心。”中央鬼帝周乞轻轻出声,好言宽慰杜子仁。
“是呀,子仁。阿筝这孩子长大了,他有自己的打算。我们恐怕再怎样忧心,也难以改变他的初衷。”西鬼帝赵文和亦是诚意宽慰。
“也不过是下界轮回历千年劫难,我们这许多人暗中帮衬着便是,必不会让阿筝这孩子受苦的。”东鬼帝神荼缓言慢语。
“阿筝能有你们这些王父,最是让本君感到欣慰之事了。这孩子,整日里不能让本君宽心一点。今次也不知是因何缘由了,唉。
不说也罢,且让他自己受些苦楚,便会知道了。”杜子仁透骨酸心却又无可奈何。
貂舞和貂祀见到他们个个愁眉不展,疾步走上前来,齐齐见礼:“拜见各方鬼帝君上。”
杜子仁抬眸见是貂祀兄妹俩,勉强挤出一丝笑颜:“二位贤侄怎的此刻上这九霄云霆来了?”
“鬼帝君,杜筝他怎么样了?”貂舞心急如焚,面含忧色,慌忙问出。
“唉,结果已经定下了。不过,惩罚的也不算重,只是下界历千年劫难而已。”杜子仁面色不渝,连连摇头。
貂祀也是心浮气躁,急如星火:“鬼帝君,怎么会这样?下界历千年劫?我不信杜筝会做出那种事情来,肯定是被人陷害的,天帝陛下为何不询问清楚,就草率定罪了呢。”
“貂祀贤侄莫要口没遮拦,这些天帝陛下已经彻查清楚,确实是阿筝所为。
只是如今阿筝宁愿自己受苦,下界历劫,也不愿说出缘由是何,本君也无甚办法,只得顺了他的性子,依了陛下的惩罚。”杜子仁眉目紧锁,担忧之情溢于言表。
“不行,四哥,我们赶紧回去寻阿爸,叫阿爸来求求天帝陛下,或许还能网开一面。”貂舞嗓音颤抖,仿似带了哭腔一般。
“舞侄女莫要着急,这些都是阿筝的劫难,该来的想躲也躲不过。
况且貂息君也是将将回去,只怪道阿筝他什么也不肯说,各家来求情的仙君实在说不上什么话。
纵使天帝想要网开一面,都无甚说得出的理由,没得办法。”杜子仁轻声一叹,缓慢而言。
貂祀突然退后一步,施上一礼:“既然无甚办法,只得等杜筝历劫回来了。各方鬼帝君上请慢行,我和五妹就先行回去了。”
貂舞趴在貂祀怀里,见他真的撒腿跑开了,不由忿忿然,急火燎心般大声嚷嚷:“四哥,你干什么?怎么能现在就走呢,还没见上杜筝一面呢?”
“小五,既然几方鬼帝都无法可使了,我们还耗在那里做什么。我们现下应该赶紧去寻找,能帮助我们的人。”貂祀继续朝前跑,耐着性子向貂舞细细解说。
貂舞探头望了望周围陌生的景致,浆糊般糊涂的脑子瞬时清明起来:“四哥的意思是,去寻眉影次仙帮忙?”
“对啊。眉影次仙是天帝唯一的女儿,况且又那么喜欢杜筝,肯定会去帮杜筝求情的。”貂祀扯出一抹笑颜,明媚耀目。
貂舞也乐开了怀,眉眼弯弯,盈盈亮亮:“四哥说的对,四哥还真是有办法呐。”
被这么一夸赞,貂祀立即觉得自己高人一等,眼角眉梢也傲慢起来。
问了好些仙使,他们终是寻到了眉影居住的宫殿。不多时,进去通报的仙子便眉开眼笑走了出来,将身一让,但见眉影次仙也跟着踱了出来。
见到貂祀和貂舞,当先一言砸了下来:“若是两位想请本仙为杜筝君求情的话,就请回吧,本仙是不会去的。”
“为何?你愿意看着他下界历劫,受那轮回之苦?”貂舞不可自信的瞪圆了双目,紧紧凝视着对面之人。
眉影面不改色,冷言相向:“不必对本仙讲什么大道理,本仙说不去便不会去。”
“哼,算我貂祀瞎了眼睛,才会想到来寻你帮忙。小五,既然别人不肯帮,我们也没办法强行叫别人帮吧?!我们走。”貂祀怒极而言,狠狠剜了她两眼,转身离去。
九霄云霆中两人再无熟识的仙君仙子,只得踏云返回辛夷谷去寻貂息王。
“什么?阿爸,真的再也不能为杜筝求情了么?”貂舞仍是不愿放弃任何细微的可能。
“这种事件本是白泽所为,杜筝贤侄也承认了。可问及缘由,杜筝贤侄却是紧咬住口,不置一词。
白泽曾以自己在六御之中所有的威信发誓,他做这样一种事件,并不是亲自受主人指使,而那人却有能够指使他行动的密令,故而他还非做不可。
可当天帝问及那人是谁,他却只是望着杜筝,不答一言。这样想来定是贤侄不愿说出口之人,南鬼帝去了也无办法令他说出。
天帝虽知事有蹊跷,却又不能徇私枉法,只得降下罪来。这样一来,贤侄甘愿认罪,纵使你们再怎样想救,也无济于事。”貂息王平静的述说着这样一个事实。
“天帝为何要这么着急的定罪呢,多缓上两日,杜筝也许就想明白了呐。”貂舞仍旧不死心的询问。
“天帝本也有意延缓几日的,可这定海神珠镇压的是西方极乐之巅,如来上佛以极乐众僧安危为由,紧紧催促。
况且在审理过程中,杜筝贤侄一句话也不肯说。雪染天妃借此为由,提及当年酆都大帝叛乱之事,子仁君也怕雪染天妃把这重大罪名硬按在贤侄身上,无得他法,只好违心的催促着天帝早早了事。”貂息王亦是无奈的重重叹出一口气。
貂祀闻言,大惊失色:“阿爸是说再推迟上几日,杜筝便会被冠上叛乱的罪名?!这雪染天妃不是很欣赏杜筝的么?难道就因为杜筝不欢喜眉影次仙,她便伺机报复吗?”
貂息王眸色悠远,若有所思:“这样说来也是有一定可能的。不过,想来这事缘由,恐怕也不仅仅是这些。”
貂舞讶然,顺口问出:“难道还有别的缘由么?”
貂息王却仿若未闻,再未发一言,显然已陷入久远的沉思之中。
貂祀仍是心境难平,叽叽喳喳,反反复复嚷嚷一通,却依旧无计可施,无法可循。
貂舞见貂息王不再说什么,也没了深究的心思,只轻轻问了句:“阿爸,杜筝何时被放去地府轮回?”
“明日卯时。”貂息王不疑有他,坦言道。
貂舞答应一声便称自己疲乏,回洞府休憩了。
这日大早,说是大早那可真是相当的早,这或许是貂舞一生中起得最早的一日。
当黎明的曙光尚未到来,卯日星君尚未到任,夜神君尚未卸任,漫天繁星眨巴着晶亮的眼眸,调皮玩笑着,定定望向已然走出洞府的貂舞。
貂舞神色轻松,回头望了眼貂息王夫妇居住的洞府,双手合十,不知念叨了些什么。
尔后昂首挺胸,迈开大步,神采飞扬的向谷外跑去。
走出那依旧缠绕着大红喜绸的拱形石门,随即捏个诀招来一片祥云,便向幽冥司行去。
盏茶功夫过后,貂舞已然能够望见幽冥司那长长的仿似没有尽头的黄泉之路。随即捏诀降下云头,落于黄泉路之上。
眼前的黄泉路依旧是黄沙漫天,昏昏沉沉,不辨天与地。而道路两旁鲜红妖冶的曼珠沙华,却已然消失不见,鲜绿的叶子正自迎风点头。
貂舞不由心内有丝悲伤难过,想起上次来时,杜筝鲜红的眸子,与两旁曼珠沙华的颜色,相映成片,华美异常,晃得人眼睛都难以张开。
可此时,杜筝马上便要下去历劫,要离开幽冥司整整千年。曼珠沙华仿似也感受了他的忧伤,黯然退去,不复存在。
将将跨出两步,却被一名鬼差阻了去路。
手里长枪一横,张口獠牙:“哪里来的小貂,不得私自擅闯幽冥司,请速速离去。”
貂舞一愣,随即开口:“小仙是紫安宫五殿下,杜筝君的朋友。今日来此专门为送杜筝君,望这位差爷予以放行。”
“五殿下专程来送小主上这份心意,小的先行替小主上谢过。只是幽冥司自古以来的规矩,小的不敢违背。还请五殿下回去,不要难为小的。”那鬼差依旧不予放行,一副铁面无私的模样。
貂舞眼瞅着卯时将到,心急不已:“你们什么规矩?上回我还跟着杜筝君一起来过幽冥司呢。”
“未修出人形之物,亦或者凡人生魂不可擅自闯来幽冥司。上回有小主上护着自是可以,只是如今五殿下既没有任何一位主上的手谕,最不济的口谕也没有。
小的当真不敢做主放五殿下通行。”那名鬼差獠牙之面,此际却显出一副为难之色,诡异之情更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