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流锦永生 第66章 金翎羽王(三)

“也行。我阿爸和阿玛就是想问问,龙王知不知道大哥和大嫂现下在什么位置了?

因为听说最近金翎羽王要率众攻打九霄云霆了,担心大哥大嫂只身在外,会有危险。

想着赶紧将他们召回辛夷谷去,大家聚在一起人多些,也能够互相照应一下。”貂祀思虑了一阵子,缓缓道出了貂息王和王后的意思。

“哦,这样啊。那等明个儿父王回来了,小王给父王传个话。若是父王知道呢,我就先让父王派人去通知我大姐和貂意君。

到时,我再派个人给你们递个信儿过去,你看这样可好?”敖挽扯起唇角,轻轻绽放出一抹明媚的笑颜。

“那更好,这个事情就要麻烦你了啊,敖挽。”貂祀嘻嘻一笑,尔后颇为感触的走过去,拍了拍敖挽的肩膀。

“四哥,既然事情已经按照阿爸,阿妈的嘱咐办好了,那我们也赶紧着回去吧,我看这人也不像是无缘无故,便会送给我大明珠的人。”貂舞朝着敖挽撇撇嘴,极为瞧不起的说道。

貂祀显然并没有料到,貂舞会把这种玩笑话当场说出来。他瞬间变得尴尬万分,白皙俊逸的脸庞红了一大片,面对貂舞的话,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

“大明珠?这是怎么回事?说的是小王吗?”敖挽听着这种话模棱两可,像是说的自己,又像不是说的自己,简直是矛盾着呐。

“是啊。当然说的是你。”貂琉掩起嘴角轻轻一笑,尔后看了眼尴尬万分的貂祀,与莫不知头脑的貂舞。

接着说道,“来之前,四哥唯恐五姐不愿意过来。便说了八太子会赠给她大明珠的谎言,就骗得五姐跟着四哥来了。”

“呵呵。我说敖挽啊,你千万不要误会。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见小五整天呆在家里也无事,便说了个小谎言将她骗出来走走而已。绝对没有再次行凶的决定,我可以对天发誓。”貂祀神色尴尬的看了眼敖挽,极为不好意思的为自己辩解道。

“哦,原来四哥是说谎话骗我的,让我好生失落啊。其实,就算你不说这些,我也是会来的啊。这儿毕竟是大嫂的家嘛,我总归要看看大嫂的家才是。”貂舞无可奈何的浅浅一笑,漆黑的眸子燎燎生辉。勾起的唇角,情意无限。

“谁说貂祀君说的是谎言了。小王以前承诺过貂祀君的,怪道小王这记性不好,今儿个只顾拉着你们说话,倒是把这件事给忘了。

貂舞上仙,一会子就随小王前来,小王亲自给上仙挑个好的,怎么样?”敖挽粲然一笑,增添无数光辉。

“真的吗?呐,这可不是我们抢的啊,这是你主动送给我的。”貂舞霁颜一笑,雪白银贝光芒闪现。唇不点自红,让人无端生出些许怜爱,根本无法拒绝于她。

“那是当然了,小王说话一向是算话的。”敖挽立即将眉毛一扬,拍着胸脯答应下来。

“那,八太子,我也想要。”貂琉赶紧喜眉笑眼的走上前去,漆黑的眸子同样散发出无尽的光彩。可和貂舞的一比,却显然少了那么一份灵动婉约。

若是和别家仙子相比,她肯定就是其中的佼佼者了。可是她时刻要对比的不是别家仙子,而是她自己的亲姐姐。那自然就会显得黯淡许多,无可避免的被沦为陪衬。

“小六。”貂祀赶紧斥责了她一句,暗暗朝她摆摆手,示意她不要争抢,也是免得敖挽笑话吧。

“唉?貂祀君没事的。都有,好吧。”敖挽看了眼眉开眼笑的貂舞,眸子中的笑意加深几许。

就这样,他们在东海内,一人得到一颗硕大的明珠。明晃晃,光亮亮的,在暗沉的黑夜都能照亮的仿似白昼。

自然的,貂祀对这个敖挽是越来越喜欢了,显然比当年的杜筝还要上道许多。

他们回到辛夷谷时,青殃和獬豸已经等在那里了,貂息王和王后也已经自妙严宫回来了。不过,众人俱是暗沉着脸,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

貂舞他们几人晃着茫然无措的神情,跨进殿里来,且每人手上都托着一颗又大又亮的大明珠。

貂息王和王后俱是惊讶不已,满脸狐疑的对视一眼,尔后便再也耐不住,询问了起来。三人一一详细说完,貂息王又将他们训斥了一番,才算暂时消了气。

青殃见此,走到貂舞跟前,好生安慰了一阵子。

“阿爸,阿妈,你们去妙严宫怎么这么一小会儿便回来了?不是说有大事要和青华帝君商量吗?”貂祀寻到青殃对面的一张椅子上坐下来,满脸不解的望向上座的貂息王和王后。

“恩,这不,青殃跟了过来。天尊临时被天帝陛下叫去了,想来这种事情也一定不会简单的。”貂息王后双眉紧锁,布满忧愁的将他们望了几眼。

“咦?阿妈这话是什么意思?怎的如此莫名其妙?”貂舞不明所以的看了眼青殃,又转头向上面望了过去。

“是这样的,昨日夜间,九霄云霆中保存兵器的器尊殿。竟然不知被何家何派血洗成空。天帝震怒异常,连夜召集父君去了九霄云霆。”青殃看向貂祀他们,缓缓述说,声音沉闷。

“什么?!器尊殿竟然遭到了血洗?器尊殿旁不是一向有重兵把守的吗?怎么会这样简单的一夜之间,还在众仙都不知道的情况下,被血洗了个干净?这也太匪夷所思了吧。”貂祀讶异非常,震惊的猛然自座位中跳了起来,好似完全不能接受这种事情。

“就是因为此,天帝才会如此震怒的。也不知对方是些什么人,或者什么物。怎么就能有这样的本事,于无人知晓下就能将那么多天兵放倒,大刺刺的盗走了兵器。”貂息王神色亦是沉重不已,拧起的眉头,沟壑难平。

“阿爸,我想,既然他们偷走的是兵器。那这件事,会不会与对岸的金翎羽一族有关系啊。

只有他们即将要与九霄云霆发生战争,盗走这么多的兵器,他们肯定有脱不开的干系。”貂舞思虑了一会子,神色严肃的张口说道。

“师姐想的也有道理。听父君的意思,天帝也是如此认为的。可是,找不到任何把柄的话,我们这边也不好公然向他们金翎羽发出挑衅。

最为重要的便是,器尊殿内的兵器个个是上天入地都难以寻到的珍奇器械。这样以来,九霄云霆就算当面与金翎羽叫板,再加上金翎羽王的加入,若想要胜利,肯定也是不简单的。”青殃小小年纪,却一脸的镇定不乱。说出的话,也是头头是道。

貂息王满意的点了点头,眸子里溢出淡淡的欣慰。可是,转头望向貂祀,又觉得胸腔内充满了数不尽的担忧,放心不下。

原来就是因为这次九霄云霆的兵器,全部被盗的原因。故而,经过众多仙君的商量,天帝派遣了貂祀,杜筝,青殃,还有天家的羽措,一同潜入金翎羽族内,查探虚实。

杜筝和青殃,貂息王是不担心的。当然,不仅仅是貂息王自己不担心,整个九霄云霆中,能够替他们担心的还当真不多。

羽措虽然平日里狂傲自大,可毕竟是天帝的儿子,想来就算差也差不到哪里去。

剩下的就要属貂祀了。一方面可能是自己的儿子,太过了解他的缺点,不能放心吧。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他真的有太多的缺点。

可是,就算再怎么担心,也不能阻止他前去啊。毕竟天命不可违,看来,只能趁临去之时多多嘱咐一些了。

“青殃,你说什么?天帝派遣我们四个人去打先锋?”貂祀难以自信的又从座位中蹦了起来,双目圆睁。

尔后,又眉眼燎燎的接着说道,“看来天帝很是有眼光嘛,竟然在众多仙君中想到了我貂祀。恩,眼光不错。”

“四哥,青殃不是已经说了吗?那可不是去打前锋。而是偷偷的潜入金翎羽营中试探虚实,这样一来,你做什么事情都是要‘偷偷的’,明白吗?”貂琉实在看不惯貂祀的这种夸张行为,故而冷冷的浇了他一盆凉水下去。

“你这小屁孩,你懂什么呀。一边凉快去。青殃,那他们两人待会子,也都要来辛夷谷会合?”貂祀决定不搭理貂琉的暗讽,坐回位置中后,又急忙向青殃问去。

“是啊,父君待会子也要来的。可能有些需要格外小心的地方,要说与我们听,让我们注意些吧。”青殃浅浅一笑,眸子不期然的便向貂舞望过去。

众人又闲话了一阵子,果然,杜筝和羽措也是陆续到达了辛夷谷内。待得青华帝君赶到时,已经到了入夜时分。

众人聚在一处细细商量了一阵子,总算是有了大概的行程。尔后,青华帝君又嘱咐了他们几处比较需要注意的细节。最后决定明日天未亮之前,便由辛夷谷后山偷偷潜入。

辛夷谷这边过去横跨在两岸的大海之后,虽然也是金翎羽一族的地界,但却是荒凉无人的境地。

不像九霄云霆后面,过去大海就是一个个临时搭建起来的小帐篷。那样一来,目标太大,根本没有机会潜入到金翎羽内部去。

待一切敲定后,几人便各自去了貂息王后为他们准备的客房,准备早些休息下去,也好明日早起有精神赶路。

可是,虽然如此,睡不着觉的也大有人在。貂祀就是个明显的例子,只因为明日便要正式出征去外打仗了。再也不用像以前那样,和貂琉什么的玩占山为王的游戏了。

这使得他不由得心里便会紧张不已,激动难眠。缓缓踱着步,本来打算去寻貂舞说说自己这难以名状的心情的,可又怕青殃会忍不住去寻她,故而便放弃了这个念头。

不知不觉间,竟然踱到辛夷花海中来。漆黑黑的暗夜里,四周没有一点儿声响,到处是一片寂静无声的安静。貂祀便想着转身回去,躺回床上去数羊,对着自己大放催眠术。

可在即将要转身离去之际,却看到了前方辛夷花树下,落满了一肩膀辛夷花瓣的那个黑色的身影。

此刻看来,即使有朵朵辛夷花的映衬,却依旧显出了这道身影的,无法用语言述说的孤寂与哀愁。

“杜筝?”貂祀站定在一丈外的距离,试探性的喊出这个,自己认为就是出自这样背影的人。

他转过身来了,果然是他!黑衣锦袍,黑发垂腰,红眸闪耀。

“貂祀,你来了。”杜筝浅浅一笑,轻启唇角,缓缓溢出几个清雅又平实的字。

“杜筝,你怎么还不去休息呢?是住不习惯吗?”貂祀想了想,便信步走上前去。眸子里倒映出对面这个,几乎于黑夜融为一体的身影。

“怎么会不习惯呢?以前不也是经常住在谷里的吗?只是想到明日就要去海外打仗,心里总也有些担忧,放心不下。”杜筝浅浅一笑,血红色的眸子,迅速弯弯如钩。

“是啊,我也是因为这才睡不着的。一想到明日就要去对付那些真正的敌人,心里就紧张激动的睡不着觉。”貂祀像是遇到了知己一般,眉飞色舞的向杜筝讲述着自己复杂的心绪。说着,说着,却忽然住了口。

“怎么不说了?”杜筝见貂祀忽然停下来,有些不明所以的问道。

“因为,因为我知道,我们心中所虑的自然是不一样的。你就不要再骗我了,除了我之外,谁还能真正了解你的内心,你的坚持。

阿爸,阿妈不了解,不然,就算再怎么困难,也应该坚持下来才是。同样的,鬼帝君他也不了解,他一直以来都没有替你争取过。

只是简单的想着顺其自然。可这世间又有多少事情,能够经得起这种顺其自然的话呢?

倘若人人都要顺其自然,那天帝还派我们潜去敌营做什么呢?直接等在这边,顺其自然不就好了。”貂祀漆黑的眉眼,紧紧盯着杜筝。眸子里溢出满满当当的不值得,不赞同。

杜筝却是沉默了,那双血红色的眸子,也已经失去了往日的光泽。此刻,变得暗淡无光,一派死气沉沉之象。

“杜筝?你怎么了?是我说错话了,对不对?”貂祀也察觉到了他的沉默不语,略含自责的眸子里,投向他的眉眼间去。

“不是,貂祀,你可不要自责。我只是自己心里很自责,觉得对不起舞儿。我没有能力护得她周全,青殃又对舞儿那么好。

我觉得已经够了,我不想再去破坏舞儿平静的生活,破坏他们之间的感情。”杜筝张合了几次的唇角,终于说出了这样几句话。干涩的嗓音里,夹带着太多的无可奈何。

“我知道,杜筝。你是想让小五幸福的。当然,青殃也是那么好的孩子,我夹在中间也实在不知说些什么。但是,杜筝,我希望你快乐。

像以前我们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一样,带着一脸明媚的,毫无杂陈的笑颜。既然,你不愿意介入到小五与青殃的感情之中,那我貂祀作为最好的朋友,希望你赶紧放开,去寻找你自己的幸福。

天下之大,好女孩儿也多的是。”貂祀在心里暗暗叹了几口气,声音低沉的说道。

“我会的,谢谢你,貂祀。只是现下大敌当前,我也实在没有什么心情再去寻找别的女子。

待一切都稳定下来之后,到时,貂祀可一定要来喝杯喜酒啊。不能因为我不再和舞儿有什么关系,你便不搭理于我了。”杜筝说着,唇角勾起,荡漾起一片笑颜。虽也明媚异常,照亮了周围一片光彩耀人的辛夷花。

可在貂祀心里,面前这个男子,再也不是初次见到的那个,笑的一脸醉人,一脸无暇的单纯干净的小鬼帝了。

他变了,是啊。三千多年的时光,在指缝中缓缓淌过,他又怎能会没有改变。

就连自己都变了,自己此刻的心境和当年也是不一样了吧。都是变了的,包括小五,小六,青殃等等。

小五变得沉默寡言,少言少语,少露笑颜,这是有目共睹的。大家也只是以为,她醒来丢失了以往的记忆,脑海中一片空白。是对陌生的人,陌生的环境的一种排斥。

大家在她面前,虽然也是小心翼翼的,尽量提些开心的事情,让她的心里负担能够减轻一些。

可是效果并不理想,她还是活在了那个自己狭隘的空间里。别人,不管是谁,就算是貂祀都无法走进她的心里去,自然也不能明白她心里所思考的,不能放下的到底是什么。

貂琉的变化更是明显,也许是貂祀并不曾怎样关心过她的原因吧。以往时候,他总觉得这个妹妹,就是单纯可爱了些,并没有别的心思。

可是近段时间来,他越是和貂琉在一起,就越是能深刻体会她那颗争强好胜的心。

貂舞有的,她一定撒泼吵闹着也要有。若是万一,只有貂舞自己有,她没办法得到,那么她便会想尽一切办法,将那件东西破坏掉。

最后达成一种谁也没有,大家公平的状态。

有时候貂祀便也不可避免的认为,貂舞失去记忆的不开心,与貂琉也有很大关系。以前知道自己是她姐姐,自小和她一起长大,自然该说的便会说,该抢的便会抢。

可现在她因为失去记忆的原因,总把自己当成是一个陌生人,极其不愿的融入他们这个大家庭中。

又加之貂琉的妒忌心理,使她完全不能放开自己的心胸,不能把这个本来就是她妹妹的小女孩子,当成自己的妹妹。

“杜筝,我看天色也不早了,你也早些去休息吧。”貂祀忽然不知道接下来要说什么了。以往滔滔不绝的好口才,一瞬间便被这种压抑的气氛,熏散得无影无踪了。

“我想在呆一会子,辛夷花的香气很好闻,我很喜欢。你累了,就先回去歇着吧。再过上一会子,我便也回去。”杜筝解颐一笑,血红色的眸子却是一片寂静。

“好吧,那我先回去了。你也不要待得太晚,更深露重的。”貂祀见到那一抹比哭还要难看的笑颜,忽而便没有了待下去的理由,没有了继续劝慰的勇气。

貂祀朝着杜筝点了点头,便转身向自己的洞府走去了。想是辛夷花的香气太过浓郁,亦或者本身他自己心绪杂乱的原因,竟然没有闻到那一抹,属于貂舞的独特的气息。

也没有注意到辛夷花瓣掩映下的,那抹在暗夜中尤为显眼的白色的身影。

“貂祀已经走了,你还不打算出来吗?貂舞上仙!”杜筝依旧背对着她,双手闲闲的背在身后,乌黑的发柔柔顺顺的垂在腰际。

“你什么时候知道我来的?四哥都没有察觉到。”貂舞伸出雪白的柔荑,轻轻拂开了挡在面前的辛夷花枝,缓缓向着杜筝站立的方向走去。

“你刚来我就知道了。貂祀因为心里有事,没有注意到。”杜筝噙着浅笑,转过身,望着她向自己走过来。

“你对我明明是很熟悉的,连四哥都嗅不到的我的气息,你却能嗅得到。可是,为什么你们都要骗我,欺骗我,你和我根本就不熟悉呢?”貂舞有些哀怨的望着他,大眼睛里蓄满不解与忧愁。

“我只是恰巧看到了你的影子,并没有嗅出你的气息。而且,我们本来也不甚熟悉,何来欺骗一说呢?”杜筝滴水不漏的回答,硬是不肯承认半分以往的事情。

“你有过一种感觉吗?心里空空荡荡,寂寥黯然,迎风站立之际,甚至能听到呼呼风声自心内穿啸而过。这种感觉失落的握不住,难以言说的苦涩。

自记事起我便时常有着这种感觉,可,可那一年我见到她的那一刻,内心忽然便被塞得满满当当,那种满足饱胀的感觉,是从未有过得美好。

即使世间有再多的女子又能怎样?她们都不是她,做不了填补我心里空白缺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