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将军府的门,晏梨一眼就看见停在对面的马车,顿时有些意外。
“晏四姑娘。”千钰见她走过来,低唤了一声,旋即对着马车道,“爷,晏四姑娘出来了。”
车帘很快被挑起,裴攸北的脸和手一齐露了出来,“上来。”
晏梨心里装着事,也没推辞,扶着他的手就坐了进去。
“千钰,去相府。”
裴攸北对着外面吩咐了一声,旋即看向晏梨,“怎么回事?里面现在如何?”
晏梨微咬着唇,不答反问,“郡主呢?我想去看看她。”
“她已经回去了。”裴攸北薄唇轻掀,“她料到你出来后会去找她,所以走之前让我拦住你,她现在谁也不想见。”
晏梨闻言,纤眉紧紧的攥起,眸子里满是不安。
“你也别太担心了,我看她的脸色虽然不好,倒也不是心若死灰,只是事出突然,让她先静一静吧。”
现下这个情况,也只能这样了。
晏梨抿着唇,无奈的点点头。
“倒是你,将军夫人有没有难为你?”
听出他话里的担心,晏梨抬眸,就落入他那如黑曜石般的眸子,莫名的,一直惴惴不安的心有了些许的安定。
“没有。”
裴攸北闻言,这才放了心,随即又拧起眉来,“这事又是你那个母亲做的吧?”
晏梨点头。
“哼!竟敢算计到你头上,她胆子倒是不小!如今事情败露,怕是将军府和相府都饶不了她!”
裴攸北冷嗤一声,眸底泛着冷冽又危险的厉芒。
今日索性是晏梨没出事,若是她真的被算计了进去,那他也定然不会饶了那妇人!
晏梨现下却没那么多心思放在李氏身上,她心里记挂着郡主,不由叹了口气。
“你怎么了?”裴攸北抬眸看去,面上是不加掩饰的担心。
晏梨没什么精神,斜靠在车壁旁,淡声道,“今日之事怕是已经传开,郡主……势必要嫁给李锦年了。”
她说的有气无力,神情难掩暗色。
这副神情落在裴攸北的眼中,顿时变了个味儿,他墨眸暗涌,精致的下颔线微微绷了起来,“你……”
然而晏梨却轻阖起眼帘,疲惫道,“我有些累了,歇一会儿,有什么话改日再说吧。”
车厢里转瞬陷入沉寂,只有马车些微的晃动证明着时空的流逝。
裴攸北于一片宁静中正襟危坐,那一双眸子里浮上几许沉冷,莫名的寒凉丝丝缕缕的渗透到空气中,散落于无形。
……
踏进相府的大门,晏梨修整好精神,调整了下情绪,旋即朝着左相的书房快步走去。
她先一步从将军府出来,此时李氏应该还没有回府。
而她要借着这机会,好好的在左相面前哭一场!
彼时,左相已从朝堂归来,正在书房看文书。
听到推门声,他抬头看去,旋即不悦的呵斥,“谁准你随意闯入的!竟连半分规矩都没有!”
他话音刚落,就见晏梨“扑通”一声跪在了他面前,眼里蓄满了泪水,滚大的泪珠就落了下来。
“父亲!父亲求求您疼疼女儿吧!”
左相也没料到她会突然如此,顿时吓了一跳,屁股刚离开椅子两寸,旋即唇角一抿,又坐了回去。
“怎么回事?你擦干了眼泪,好好说。”
晏梨依言拿手帕抹了抹眼角,又吸了吸鼻子,哽咽着说道,“父亲,今日……今日若不是郡主为女儿挡了灾,女儿……女儿还不知道能不能好好的站在您面前了!”
左相听得一头雾水,将手中的文书撂在一边,绷着脸看她,“什么挡灾?又干郡主什么事?你说明白,别吞吞吐吐的!”
晏梨咬了咬牙,似是狠狠做了一番心理斗争,这才又“哇”的一声哭出来。
“父亲!母亲——母亲她想要彻底毁了女儿的清白,毁了相府的脸面啊!”
此话一出,左相霎时瞪圆了眼,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声响,“你说什么?!究竟是怎么回事!说!”
得了他的催促,晏梨似是极难启齿的深吸了一口气,旋即才将李氏的阴谋尽数说了出来。
左相闻言,脸色一寸一寸的难看下来,最后彻底变得铁青,呼吸也越来越急促,显然被李氏气得不行。
“她真是好大的胆子!竟然连这种见不得人的勾当也敢使!”
晏梨瞧见他的脸色,眼圈更红,脸上还挂着泪珠,脸颊两侧似羞愤似痛苦,涨得通红。
“父亲,今日之事只因郡主替我遭了这一局,我的名声才得以保住,可若是没有郡主陪着我一起去呢?那之后被人发现和表哥有私情的人,就会是我!到时候我的名声就彻彻底底的毁了!也就遂了母亲的心愿!”
说着,她顿了下,哽咽着抹了把眼泪,看着左相的眸子里蕴着明晃晃的委屈和澄明。
“若仅仅是我一人的名声也就罢了,可父亲也知道,我此番前去将军府,是代表着相府的脸面,若是我当真在众目睽睽之下丢了名声,那毁的不仅仅是我一个人,还有您的脸面,和整个相府的脸面啊!”
一听这番话,左相的脸色陡然又黑了几分,眼底阴沉的几乎要滴出血来。
只见他一手撑在桌边,另一手紧紧的抓着桌案上的宣纸,那轻薄浅白的纸张渐渐被他攥成一团。
晏梨不动声色的看在眼里,边流泪边添着最后一把火。
“父亲,若是事情真到了那一步,别人会怎样看待咱们相府,会怎样看待您?他们对着我指指点点,必会牵扯到您,他们会在背后议论,是您教女无方,所以才会有如此不知检点的女儿!他们会三五结群的嘲笑,笑您连一个相府都管不好,更遑论作为当朝一品左相!只怕到时候,不仅国公府会上门退婚,就连家里所有尚未嫁娶的兄弟姐妹,都难逃遭人厌恶的厄运啊!”
“咣当——”
这番话句句刺在了左相的心底,顿时让他勃然大怒,竟抬手一扫,将桌案上的笔墨纸砚都尽数砸落在地上。
与此同时,家厮通报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相爷,小厨房已经备好了晚膳,夫人刚刚回府,要在前庭用膳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