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章 大军即将压境
伤者是个黑衣人,瘦高的个子,即便这般昏迷着,手中都还死死地攥着一把剑,那剑很长,剑身通体乌黑,剑柄上留了一截璎珞,已经被血浸染,看不出原来的颜色。
他身上有多处刀伤,都是极大的口子,有一处甚至深可见骨,不过这人也是个骨头硬的,估计还曾自救过,他身上好些地方有撒过药的痕迹,可最终,还是因为失血过多而倒在了一处灌木丛中,进而被冬鹰发现了。
冬鹰点了这黑衣人的穴道,强行将他的剑给收了起来,又跑去把那给赵晅看病的大夫请来了,好生为这伤者包扎了,又灌了他好些消肿生血的药下去,留他在赵晅房间的榻上修养。
不曾想,这身份不分的黑衣人有着一副好生强壮的身体,这般严重的伤势,在他昏睡到第二日傍晚时,竟然便醒了过来。
刚一醒来,这人便硬撑着坐了起来,眼睛如鹰隼似的盯着房中的冬鹰和赵晅两人,沙哑着嗓子冷冷地问道:“我的剑呢?”
他这么一动,袒露的胸口处,包扎的白布条便开始渗出血来,他却全然不顾,只眼睛死盯着冬鹰看。
冬鹰看了看赵晅,便去屋子角落将已经洗净血迹的一把长剑拎了过来,长剑没有了剑鞘,冬鹰便拿一块灰色的布缠了剑身,此时,他单手执了剑尖,不声不响地把剑柄递给了那伤者。
伤者的胸口起伏着,一把接过剑,凹陷的双眼仔仔细细地看了那剑一阵,才将之放在了自己身旁,这才抬首冲冬鹰和赵晅拱手道:“多谢救命之恩!请壮士报上姓名,日后我定当报答!”
冬鹰站在一旁不说话,倒是赵晅温和地开口了:“在下赵晅,这位是我的随从冬鹰。我正好也身子不舒服,在此地歇息几日,顺便一起请医用药的,不是什么大事。这位侠士不必如此,你身上伤得挺重,还是先歇下吧。”
然而,伤者却固执地坐着,身子挺得笔直,冷声拒绝道:“不必!我们这样的人,不能因为一点伤便贪恋舒适。我姓墨,无名,江湖上都称我墨公子!我是杀手,我留在这里,很有可能给你们招来祸事,可否,请赵公子匀些饭食,我吃了便走。”
这个墨公子,哪怕冬鹰再不闻江湖事,也是有所耳闻的,此时,这墨公子如此坦率,同为武者,冬鹰倒更看重他了,竟然难得地在赵昕未表态前开了口:“无妨!我们公子是个善心的人。况且,我发现你的地方距离这里还挺远的,一路上的血迹我已然都处理了,我们便再收留你两天,两天后你再走。”
赵晅温和地笑了笑:“是啊,墨公子不必担心,我这个随从功夫也不错,两三日想来是无妨的,你身上的伤养好些了再走。”
“多谢赵公子!”墨公子拱了拱手,倒也不再推辞了,迅速地倒头下去便睡了,很快就传来了轻微的鼾声。
直又睡了两个时辰,墨公子才醒来,老实不客气地直接使唤起了冬鹰:“这位兄台,我饿了,随便什么吃食给我一些。”
冬鹰倒早便备下的饭食,一荤一素两个菜,并着一碗米饭放到墨公子面前。
墨公子不出声,如倾倒一般,很快将所有的饭菜都吃光了。
眼看着他似乎意犹未尽的样子,一旁床上坐着看的赵晅便道:“墨公子大伤未愈,暂时不宜用得太多,是我让我的随从给你留少一些的。”
“多谢赵公子关照!”墨公子安然地放下碗筷,不再出声了。
赵晅看着墨公子低垂着头、盘腿坐得笔直的样子,抿了抿唇,终是问道:“墨兄觉得,如今,身体可还好?你一个人能照顾自己吗?”
闻言,墨公子抬眼,专注地看了赵晅一下,身子又挺了挺,异常简洁地直言道:“无妨。叨扰了。我等一下便走。”
“墨兄误会了!我不是那个意思!”
赵晅赶紧摆手言道:“我没有要赶墨兄走的意思。只是,我……急着去北方,可惜这身子不得力,病了几日。
当日,冬鹰带了你回来,看你伤得重,怕你可能需要人照顾几日,我们便留了下来,如今……我看墨兄恢复得很快,我的意思是说,墨兄如还留在这里养伤的话,我会让冬鹰留下足够的银两,我明日便要继续往北而去了。我……很抱歉!”
一旁的冬鹰看了看赵晅,轻轻地叹了口气。
赵晅听到了,他像是做错事的孩子,小声地向冬鹰辩解着:“我好多了……最多,我们租辆车走,总好过在这里心焦……”
墨公子左右看了看这对主仆俩,忽然开口问道:“你们明日几时走?”
摸不准墨公子如何打算,赵晅将视线投向冬鹰,冬鹰只好出声答道:“爷既然要走,小的等下便去打听马车。前几日,我倒是看见这庄子里有一辆马车的,出高些价,想必能买下来。”
至此,赵晅终于浅浅地笑开了,他连忙回头对墨公子说道:“那我们一早便走!”语音之中,带着兴奋与迫切。
“赵公子有马车,我正好也往北边去,能否捎上我?”与赵晅淡然的笑脸不同,墨公子的脸是紧绷绷的,极少能在那张容颜俊朗的脸上看到什么表情,此刻,他问得十分认真。
赵晅顿时愣住了,和冬鹰对视了一眼之后,依然礼貌地说道:“墨公子,你的伤势还未愈,那般颠簸,恐怕不适合吧?”
他说的是实情,并非是想要拒绝墨公子其人,以及墨公子的身份所带来的隐患。
似乎墨公子也没有多想这对主仆的意图,径直言道:“没关系,若是赵公子不捎上我,我也是打算明日启程,方向嘛,也是要往北去的。倒是看在你们救我一场,我还是劝你们一句,若你们的事情不是攸关生死那么紧要,你们还是不要往北方去了!”
“哦?墨兄何出此言?”赵晅紧皱起眉,抿了抿唇,这才问道。
“北方很快会有战事,只怕赵公子即便有冬鹰这样的随从在侧保护,也挡不住大军压境吧?”墨公子没有表情的脸,讲什么话都一副神情凝重的样子,此时,说这种肃然的话题,更有一股令人无法忽视的沉重感。
“你说什么?大军压境?!”赵晅一下子从床上跳了下来,光着脚,跳到了墨公子的榻前。
墨公子面对赵晅震惊而迫切的目光,点了点头,确认道:“对,大军压境!”
“什么大军?北方陈良的军?”赵晅的心里其实是明了的,先前一路上看见的那些行军的情景,还有冬鹰打探回来的消息,都显示着昱国可能不会太平了。
想是这么想,可赵晅隐隐的还有些担心,说不出究竟是因为什么。
果然,下一瞬,墨公子没甚表情的脸,难得的有了抹嗤笑的表情,却是冷冷地道:“那怎么会叫做压境,那是驻军吧?我祖上也是有读书人的!我说的大军,自然是指廖国人!”
“廖国人?!你,为什么如此说?”赵晅养了几天,脸色稍稍好看了些,此时,却是已然接近雪白了。
望着近在咫尺的英俊男子,一身隐隐的贵气天成,墨公子的瞳仁猛然缩了缩,他仔细地端详了赵晅一会儿,神情更认真了,说道:“你这么急切,看来你是知道轻重的……好!我便把我知道的,全都告诉你,省得日后我死了还要蒙受冤屈!
说来,我这样的杀手,早就看惯了生死,死对于我来说,其实一点也不可怕,但我却不想蒙受半点冤屈!”
墨公子顿了顿,有些憋屈地言道:“我最近很倒霉,自从我接了一个案子失败后,我便开始了被人追杀的日子!
起先,我以为那些都是我往日的仇家,后来情况渐渐不对,我才知道,他们似乎对我有什么误会,那些追杀我的人,总是口口声声让我拿出什么城防图来!
我不解其意,但我这样的杀手,没有完成收了定金的案子,被人如此诬陷,也没有什么地方可以说理去。
我往北而去,原先是打算着要完成那桩未得手的刺杀任务。
我走小道、宿原野,日夜兼程地赶路,只因,我听说我要杀之人便在青峪关镇。我打听到有一条隐蔽的小道,隐在山林里,可以比较安全地到达那青峪关镇。
不想,就在九川头城外,我碰上了一伙人,无意中听到他们的谈话,却正好是讲到了与我相关的一件事,那便是——盘阳城防图。
他们狠狠地说着,无论如何一定要找到我,必须尽快拿到城防图,才能最快速度地拿下昱国京城盘阳。若不然,他们人口少,即便举半国兵力,趁昱国北方防线薄弱闯进来,也最多抢些钱财奴隶,一旦等到昱国人反击时,他们便会支撑不了多久,最终还得退回去守在关外。
那些人还说什么,如果他们实在拿不到盘阳城防图,最少也要打到九川河,才能合算一些。若不然,还不如就此忍着,等陈良当了皇帝,再割五个城池给他们也便罢了这样的话!
我才知晓,原来,那些追杀我的都是廖国人,想必他们已然和那个定北侯陈良,约定好了什么计谋,只等陈良带兵离开北边,他们要么守在边关,等到时候陈良得胜了分五个城池给他们,要么乘虚而入,拿到京城盘阳的城防图,进而颠覆昱国!
我听了很震惊,在离开时,不小心惊动了他们,他们便开始锲而不舍地追杀我。
这几个人,还真是廖国数一数二的高手,我几乎以为我不能活了,最终还是因为前日一场雨,冲刷了沿路的血迹,我才得以逃得远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