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玉不明白小姐此言,便也不去多想,倒也省心。
到了第二日,叶成志如期而至,安如霜被众丫头挡在了西厢外头,红玉也劝她:“昨个儿姑娘才装病,今儿便应该在屋里歇着,柳嬷嬷好容易下了决心,姑娘若是好模好样的在一旁,说不定嬷嬷又软了……”
安如霜满心无奈,只得道:“罢,我便在外头亭子里等着,有甚消息定然要与我说。”
红玉起誓道:“姑娘便将这颗心放回肚子里吧!能有什么事儿!”
但话虽如此说,却不想真的出现了状况。
叶成志手起刀落,祛除那恶痈倒是没费多大力气,只是那恶痈祛除之后,不想柳嬷嬷那脖颈后竟是开始出血,一方帕子皆染红了,仍是止不住血。红玉慌乱不已,挂着眼泪责问叶成志。
“你说会医好嬷嬷的!”
她与柳嬷嬷极为亲厚,此时见柳嬷嬷已然嘴唇苍白,面如金纸,没了动静,当下脚下都不由发软。
叶成志行医多年,倒是仍保留理智,虽亦是指尖微抖,却仍沉稳道:“无事,我立刻将止血散给嬷嬷敷上。”
那止血散敷在柳嬷嬷的后颈上,初时还见些效果,但没一会儿,那止血散外头的油纸也沁了血色。
叶成志喃喃道:“看来只能施针了……”
红玉抹了一把眼泪催促道:“那你便施针啊!你还在等什么,难道要等嬷嬷将血流干了吗?!”
这声音颤抖而尖刻,她自己都未曾察觉到。
此时,叶成志脸上才带上了些许抱歉之意:“我……我如今还不能为病患施针。”
“你……”
红玉几乎想一口咬死他,但一只温暖的手掌却落在了红玉的肩头,红玉转头便看到眉头微蹙的清秀面孔,眼泪赫然便落了下来,喃喃道:“姑娘,嬷嬷她……”
她哽咽失声。
安如霜点点头迅速道:“我知道,不要慌。现在就只能施针了吗?”
她转头看向叶成志。
叶成志满脸歉意,垂首低声道:“大小姐,我未曾想到这种状况,看如今,应是伤了脉络……”
“我不要解释,我只要办法!”
安如霜声音突然高了三分,她看着叶成志,脸上俱是认真肃穆。
红玉这才注意到,除却自己肩头的手掌,姑娘的手是紧攥着的。
“现在,只有师傅可以救柳嬷嬷了。”
叶成志长叹一声,不过片刻,他便神色坚定:“我这便回去请师傅出山……”
“不必,叶大夫在此处照料嬷嬷,我去请人便是。”
安如霜当机立断下了决定,转而便道:“你师傅现在何处?我立刻让人备车去请。”
叶成志面上不由露出些许为难,想起那位,虽说自己承了他的恩,但也忍不住想称他一声“顽固”!
但对着这位大小姐又该如何说?
想了想,便只能道:“大小姐,实不相瞒,我只是师傅的挂名弟子,如今还未当真入他门下,说起来,我都不一定能将师傅请来……”见二人面色都微微变了,叶成志连忙道:“不过,我会尽全力,今日若是请不来师傅,我便以死谢罪。”
安如霜黛眉紧皱,而后却摇头。
“我与你一同去。”
叶成志推辞不过,只得应下,留下了足够的止血散,二人匆匆上了马车。
“姑娘若待会儿见了我师傅,万望莫要提及银钱之事,他此人古怪的紧,平日用着昂贵之物,却不许人说起这家徒四壁,手中拮据……诶!”
车子缓缓驶进东大街的一所宅院,将要下车时,叶成志连忙嘱咐了两句。
见他满脸无奈,安如霜微微点头,只道:“我知晓了。”
看来这位师傅也并非是甚么世外高人,他若医好了嬷嬷,要银钱倒也不置可否,但若是沽名钓誉……哼!
安如霜看着眼前半新不旧的宅院,目光微冷。
叶成志匆匆忙忙跑到门前:“师傅!师傅!成志有事相求!”
砸了半晌的门,那门后却仍是没半点动静。
安如霜问:“这个时辰,可是出门了?不若我们去请旁的大夫,看是否能施针罢。”
她此时亦是失望不已,原想着此人能说出那番话来,当是胸中有乾坤,却不曾想,乾坤是有了,却没有手底下的真材实料。
这如何不令人失望?
“我自认比之其他大夫还要技高一筹,你如今便是寻谁,他们都不敢施那生死针……”
叶成志摇摇头,额间已然见汗,他喘息着,面上也带了些许灰败之意,只道:“至于师傅,他腿脚不便,不会出门。”
如此说着,叶成志又拍着门,大声道:“师傅,性命攸关,求师父了!”
约摸是因着二人心中都挂念着柳嬷嬷,故而觉得这时光格外漫长难熬。
不知过了多久,隔着门板,那里头才传来了一声苍老嘶哑的声音。
“三年前,老夫便说过,此生,再不行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