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那人也不再问什么,只是闷声应下,红玉的眼泪几乎都要出来了。
这个呆子,怎么就,就这样笨呢!
奇怪的是到了这会儿,她心中想的,竟不是大小姐和自己的生死,而是——若当真杀了人,恐怕以后有什么事就得由这呆子来担着吧?
临死了,她竟然还心疼起这个被人利用的呆子来。
红玉擦了擦眼泪,心中暗暗骂了自己一句不争气!
紧接着,她耳中便传来了大小姐的声音,声音压得很低,却极为沉稳。
“记住,等到他们打开门,直接把棍子砸出去,砸的越狠越好,接着往外头跑便是!到了大街上,这安乐堂便不敢如此猖狂了。”
二女听着她如此说,不由紧张地咽了咽口水。
红玉还在犹豫着问:“这样能行吗……”
赵小桃已然斩钉截铁道:“那我就第一个往外跑吧,大小姐还抱着孩子就站在我后面吧,免得被误伤了。”
安如霜赞同地看了她一眼,红玉虽虽也是个直爽性子,但到底还是经历太少,在这种临机应变之上,倒是不如赵小桃般果断了。
而且,这等果断,有时候往往是能救命的。
赵小桃已然转身去找粗壮些的棍子了,红玉跟在她身后,也不再说甚么了。
门微微发出声音的时候,众女也在门口站定了,手中捏好了棍子,随时准备着要砸出去。
但外头的声音却顿住了,脚步声又愈发远了。
安如霜皱起眉头看着那门缝处——此时天色已然暗下来了,她看不清外头有什么,只能大略看到那绰约的火光。
赵小桃也是整个人已经贴在了门上,而红玉还未发现外头的状况,她在一遍又一遍地给自己打气,手中紧紧攥着一根婴儿胳膊粗细的棍子,长长呼吸着。
赵小桃贴了一会儿,便转头看向自家小姐,皱着眉头摇了摇头,嘴上道:“没有动静了。”
真是奇怪。
明明之前说着要烧柴房,怎的现在在这关头上没了动静?
她屏息凝神,缓缓只道:“莫要放松,继续等着便是。”
赵小桃应了一声,攥紧了手中的棍子。
不出众人所望,很快,外头便传来了细细碎碎的拉锁链的声音,几人更是警惕起来。
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那门缝,只等他拉开门,便将手中的棍子狠狠砸下去。
那门赫然打开时,赵小桃闭着眼睛便狠狠往那人脑袋上砸了一棍子,而后便听着一声惨叫声,她连忙道:“大小姐!快跑!”
说着,转身就要往外头跑。
但她拉着的安如霜却是动也不动,赵小桃便疑惑地转身看向大小姐,却见安如霜尴尬地笑了笑,缓缓道:“不用跑。”
赵小桃眨眨眼睛,这才低下头看去,那个被她踩在脚下的人,身量不高,消瘦的很,此时正捂着额头微微呻/吟着,指缝之间已经能看见缓缓渗出的红色。
这不是程功,又是何人?
赵小桃抓着木棍,一时颇为不知所措。
那马大夫在一旁瞧着也是面色抽搐,若不是这程功跑过来,恐怕此时躺在地上的,就是他了!
赵小桃看着程功,手中的木棒哐当一声便落在地上,她慌慌张张蹲下身,将程功扶起来。
程功皱眉瞧着她,咬牙道:“你是不想我活了么?”
这女子当真是凶悍地紧。
赵小桃委屈地眼圈儿都红了,低着头也不敢说什么。
安如霜见他这样子,便连忙道:“这是我的主意,此次着实是误伤了你,你也莫要怪小桃,要怪的话,怪我便是。”
她怀中还抱着一个赤红色的孩子,又被锁在这处,此时除了面上带着抱歉之意,却是丝毫不带慌张之色。
程功摇摇头,觉得脑壳一阵疼痛,口中却是道:“大小姐慈悲过人,谋略过人,程功不敢怪罪。”
赵小桃便更委屈了几分,这个程功,便是专门地捡软柿子来捏!
一旁的叶成志也连忙凑过来给程功包扎,待一切收整完了,这才看向众人,奇怪道:“你们怎的在这儿?”
这样说着,他又面带疑惑地看向马大夫——这位年纪不大,却是位资历深厚而后善心的大夫,所以他有什么都会帮着马大夫。
却不想今日他竟是要烧柴房,更想不到的是——柴房中出来的,竟是安家大小姐主仆几人。
安如霜也看向马大夫,她微微冷笑一声,缓缓道:“这就要问这位慈悲为怀的马大夫了,我方才听着,我们好像变成了马大夫口中的脏东西,这是为何?马大夫可能解释解释?”
那马大夫拉长了一张马脸,过了半晌才道:“那孩子……着实太像麻风了。”
这话他自己说着也是极为尴尬,毕竟此事是他先要处置这几人在前。
“麻风?”
安如霜冷哼一声,看向了怀中的孩子:“我看着马大夫年纪还不算大,怎的这就老眼昏花了?”
她这话说的着实犀利,那马大夫被这话顶的,一张脸都青青白白,叶成志瞧着他,生怕他被气的厥过去。
毕竟这位姑奶奶气人的本事,他是曾经领教过的。
遂便在一旁和稀泥:“有话好说,莫要动气,莫要动气……哎哟!”
他脚尖一阵疼,低头一看,红玉一只脚已经踩了过来,连忙再对这个姑奶奶赔着笑。
红玉瞪他一眼:“我可听说,你刚才要烧死我!”
叶成志欲哭无泪,被扯着耳朵拉到角落里教训。
而马大夫瞪了安如霜半晌,才发觉自个儿比起这小丫头来,确实是有些老眼昏花了,便沉声道:“此事,是我的错,只不过,你未曾亲眼见过麻风,自然不知晓这麻风的可怕……”
他心中也是长叹一声,还记得那时,他们可是被烧掉了整个村庄,只有几个孩子连滚带爬地从后门里逃出来,其他的,便没一个人能逃得过。
“如此,你便能私自设下刑罚了?!你便有这权利?”安如霜简直恨他的迂腐,这若是旁人,是不是便已经死在了这处?
马大夫微微一愣,心中忽而便清明起来。
是啊!若是如此,他和以前那些少了村子的刽子手,又有什么分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