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三章 混乱的争斗

“没有恨,你多虑了。”

“我不是非要这么做的,我只是怕把鬼眼还给你,你就会转身离去了,我只是害怕你离开。”

我听闻,侧头看了看他,眼前说这话的男人,跟当初那个孤苦无依的孩子怎么都重叠不上,其实,我真的没有恨,在得知过往前,我是恨的,因为那双鬼眼,是我唯一寻找到记忆和那个人的工具,宇昊夺走了它,就等同于背叛了我。

可在知道一切后,我却不恨了,因为已经没什么好恨的了,随之而来的都是深深的倦怠,对周遭一切的疲惫,对这方圆天空的无奈,对自己模糊过往的辛酸,心疼那个为爱傻乎乎的自己,那个为了一个执念,赔上自己生生世世的自己。

“我已经离开不了了,再说,我也没什么要去的地方了。”

“真,真的?你真的不离开了?”

他那惊喜的语气,不禁让我有些惊讶,随即,却也明白了。其实,在他的心里,我就如一件新鲜的玩偶一样,在这充满腐朽气味的皇宫里给了他新的希望。

所以,他就像孩童一样,拿着这个玩物,怎么都不肯放手,直至这个玩偶彻底的魂消魄散,他才会寻觅下一个适合他的玩偶。其实,我们到底谁比谁悲哀呢?已经说不上来了,或许就是这种同病相怜的气息才让我们在一开始成为同伴吧。

只是可惜的是,我们都不懂得收起自己身上的刺,不愿意放下手中的利刃,最终伤人伤己。

“放心吧,这禁宫,我跑不出去。现在的我,已经不是当初那个能带着你,在守卫森严的禁宫里,随意飞檐走壁的宇殇了,我如今连随意走动两步都不太可能了,再加上你这特制的手镣脚铐,还有外面明处暗处的侍卫,你觉得我能悄无声息地离开的可能性有多大?”

宇昊听着没有再说话,只是眼神越渐复杂地看着我,突然,他低下头,在我的额上印上一吻,虔诚而温柔,我不自在地笑了笑。

“宇殇,你知道吗?你总是这样,什么都不在意,什么都不留恋,那样的冷静,那样的平静看待发生在你身上的一切。我从未见过你失控的样子,不管是万军压境,还是浑身浴血,你的双眸从未出现过丝毫的迟疑,可第一次,你失控了,却是在听到那人的讯息。”

他边说着,抱着我的手臂便越来越紧,我有些喘不过气了,便向上昂起头,用额头碰了碰他,示意他放松一点。他见我有些难受的样子,手劲送了一点,却依旧抱着不撒手,我觉得不难受,也就由他了。

“你在知道那一切过往的时候,你是那样的心灰意冷,比起夺走你的鬼眼,告诉你这一切,仿佛更让你受伤。宇殇,你是那样地爱着他,爱到宁可自残,被我囚在这深宫里,受尽折磨,你都没有逃离,因为你不在乎我,所以你不在意我做的一切,也就没有所谓的恨了,对吗?”

“宇昊,这一切还有执着的意义吗?何必这样相互折磨呢?你有你的霸业,我有我的宿命,这一切,早就该结束了,牵扯下去,你也会把命搭上去的。”

他的眼眸却在听到我这番话的时候,突然亮了,然后便开心的像个得到了糖果的小孩子一样,搂着我,呵呵直笑。

我不知道是我的哪句话触动了他,不过看他这高兴模样,我也就轻轻笑了一下。过了一会儿,我看我依旧没有什么睡意,见外面天气挺不错的样子,便跟他提议去皇宫的花园里走走,吹吹风,赏赏花,总好过在这里大眼瞪小眼吧。

他一听,倒是更加乐呵了,叫来服侍的宫女和守卫的侍卫,便抱着我,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向花园走去了。

走到凉亭里,他轻轻地将我放在早已摆好的躺椅里,他挥退宫女,让他们将点心放在一旁,而他自己则亲手剥葡萄给我吃,我原本想让他不必这么麻烦的,我是出来赏景解闷的,不是专门出来享受他人的目光洗礼的。

可我推拒了几次,都被他无视拒绝了,我也就不再多说,反正都是吃,怎么吃不是吃呢?

“陛下,你在这里啊,妾身很想念你啊!”

一把尖细娇媚的声音就这么由远及近地传来,我不禁好奇地寻声过去一看,只见一位穿着华丽的贵人,带着一群奴婢,飞奔着到花园里来,然后一见到宇昊,便在那里呼天抢地地表达她的思念之情。

我顿时觉得,怎么这偌大的皇宫里,找个安静的地方都不可以呢?还能不能让人好好地喝杯茶,赏赏花,吃吃点心了?

那女人还在不停地大呼小叫的,我实在是忍受不了了,便使眼色给宇昊,想让他叫那人安静一下,或者让人带我离开,我可不想好不容易的游园,变成了一个女人在那撒泼似的吼叫中度过。

结果,宇昊倒好,看到我的眼神,竟装作没看到,还打算让那女人坐在一旁,一同赏花,我顿时就觉得,今天出门没看黄历,怎么一个两个的都不正常呢?

“陛下,让臣妾服侍你吧。”

我看着那个妃嫔,整个人都快要粘到宇昊身上,前面更是若隐若现,我不禁转开了眼。

“陛下,这位是?”

那位妃嫔见宇昊不理他,只一味地给我吃水果,喂完提子又到点心,手被汁水弄得有些脏,都顾不上擦拭,便不甘心地问道。

“你们的皇后娘娘,朕的爱妻。”

“咳咳!”我一口气没上来,差点没噎死。

我瞪了一下他,他倒是笑嘻嘻地看着我,一点都不知道自己刚刚说了些。

“我没答应。”

“你会答应的。”

我不想跟他争论这种毫无意义的话题,别扭过头去,看向远处的风景。

“爱妃还有什么事?”宇昊微笑着向那位跪坐在地上的妃嫔道。

“臣妾,臣妾有些讶异而已,这位皇后娘娘,臣妾从未见过,最近也没有册封的消息,所以臣妾有些好奇罢了。”

“朕已命人挑选吉日,不日便会册封。”宇昊有些不满地说道。

那女人见到宇昊这种眼神,立马就吓得不敢再出声了。这位帝王,她在府中时便有所听闻,为政清明,但手段残忍,不少贪官污吏都毙于他的手下,而跟他作对的,下场更是惨不忍睹。可虽是这样冷血的人,却传闻有一个深爱的女人。

只是从未有人见过这个占据帝王心尖的女人,想不到,今日竟被她误打误撞看见了。眼前这个女人,的确是有一种特殊的气质,跟宫内的所有女子都不一样,浑身上下,都透露出一种高高在上的冷意,仿佛高处不胜寒,万物不入心。

可这样洒脱,本应快意江湖的人,为何会甘愿被困在这座四方的皇宫里。这里有让人垂涎的权势,有让人为之拼命的富贵,可她这样眼里无物,孤芳自赏的人,真的会在意这些东西吗?真的会因为这些,而留在这勾心斗角的皇宫里吗?

还有就是,为什么这谪仙般的人儿,会这样子四肢无力地躺在躺椅上,连吃喝都需要别人帮忙?而这样子的人,又为何能得到陛下的青睐,而这样的一个废人,怎么能做他们帝国,尊贵的皇后?

可心里再多不满,她还是不敢说出口的,谁都看得出来,这位帝王对这个人的在意,只是,不甘心啊,她费尽心机,才走到如今这个位置,却被这个莫名其妙出现的废人,抢了自己皇后的宝座。

“恭喜陛下,恭喜皇后娘娘。皇后娘娘,既然你我即将是姐妹,那恕妹妹我冒昧,皇后娘娘是出自哪个名门世家?平日里可有什么兴趣,有机会让妹妹陪姐姐一起去找找乐子?”

哪怕再不济,我也得把这个人的底细摸清了,然后回去让兄长查看一下,到底是什么人,竟那样神秘莫测,只是,不管你是谁,既然你当了我们陈氏称王的路,那你就只有死路一条了。别管妹妹我手狠,谁让你生在这皇宫里呢?

我本不欲回她的话,只是她在说完后就一直跪在那里,我实在是有些不忍心,这天虽不算热,但地板也不是那么好跪的,何况还要保持这么个姿势,我看了看宇昊,示意他,让她起来,可宇昊倒好,一脸的不在意,就在那里擦手喝茶。

“你......起来吧,别跪着了。”我斟酌了一下,便说道。

她看了看我,又望了望宇昊,便想还礼站起来。

“蓉妃,谁允许你站起来的?”宇昊不带感情的说了一句。

蓉妃吓得整个人直接跪倒在地上,瑟瑟发抖,全然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皇后,你允许她起来吗?”

我听到这问话,不禁愣了愣,这是什么意思?我皱眉看了看他,他笑着端起茶杯,云淡风轻地抿了一口茶。蓉妃不知所措地跪在那里,跪也不是,站也不是,不禁有些茫然和害怕。

“宇昊,这就是你的手段?”

“殇儿,你可以认为这是一种快捷的方法。”

“我是个杀手,我从不在乎别人的生死,你拿她的命来威胁我,这毫无意义,也毫无作用。何况,宇昊,你的手段,不该用在我的身上,我和你,从来都不是敌对的。”

我说着,便闭上眼,不再理会眼前的这一切。本来就是出来赏花散心的,怎么就发生一件件不愉快的事情呢?

宇昊真的跟以前不一样了,他已经是一个真正的帝王了,他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小孩子了。虽然他从来都不是一个真正的小孩子,可那时候的日子,却已经是难得的舒适了,起码,那时候的我们并不是敌对的,其实,哪怕到了现在,我也依旧不愿意与之敌对。

“我要回去了。”

“好啊,我抱你回去。”

与其在这里接受他目光的审视,还有蓉妃那记恨的眼神,我还不如回我那院子里躺着,没事还能跟零食斗斗嘴皮子,解解闷,一出来,就是一堆乱七八糟的事,一群莫名其妙的人。

“恭送陛下,恭送皇后娘娘。”

“我不是你的皇后娘娘,至于你的陛下,那是你们的问题,不要把这笔账记在我的身上,我不想手下多一条人命。”我窝在宇昊的怀里轻言道。

宇昊抱着我的手臂微微一紧,低下头看着我,眼底是翻滚着的情绪,有愤怒,有不甘心,更多的却是一种落寞。我看着他,不禁有点伤神,他怎么就不明白呢?世间万物,你都可以通过你的努力,你的手段,去获得它,可唯独有一样是不可以的,那就是感情。

你可以将我囚禁在这皇宫里,可你困得住我的人,却困不住我的心,我的心不在这里,更不在你的身上,这一点宇昊怎么就是想不明白呢?也许他想的明白,他只是不愿去面对罢了。这皇宫从来就不是我的归宿,他更不是我追寻的答案,总有一天,我总要离开这里的。

一路无话,他快步地走回去我的院子里,我远远便看见灵使,他一眼便看见宇昊的黑脸,赶紧便想躲起来。

“灵使,你给我站住!”我赶紧喝住了他。

他默念着我听不见我听不见,便想趁机开溜。

“怎么?灵使,堂堂一个上古神灵竟会害怕我这么个废人吗?你也太可笑了吧。”我故意这么说道。

“宇殇,你这个腹黑女,你就会陷害我!”

“没办法,我刚刚在外面领教了别人一番手段,心里觉得不爽,所以便找你来解解闷。”

灵使被我气得瞪眼吹胡子的,可惜没有胡子,不然就真的像了。看着他这憋屈的样子,杠杠的不爽,瞬间就烟消云散了。

“哟哟哟,谁敢气你啊,你可是我们大帝国的皇帝陛下,最珍爱的女人,谁敢对您不敬啊?”

啧,真的是什么人说什么话,嘴欠的人说什么都让人不爽。既然害得我杠杠的好心情都没有了,那么总得给他找点事做做吧。

“灵使,我想吃上次你做的点心。”

“你!”

他看了看我身后的宇昊,终是不敢出声,咬牙切齿地看了我一眼,灰溜溜地去做点心了。我对着他的背影,哈哈大笑,心情无比的顺畅,看着这位神通广大的灵使吃瘪,我怎么那么开心呢?

“你很喜欢做弄他?”

“嗯,他挺好玩的。”我恢复了淡淡的语气回道。

宇昊听见我这语气,却没有发火,只是淡淡地叹了一口气,轻轻地将我放在躺椅上。

“我耍剑给你看好不好?”

“你别弄伤自己了,不然不止后宫妃嫔想杀我,你朝堂上的文武百官,只怕都不会放过我。”

“什么意思?”

我浅然一笑,仰望着蓝天不再多说。有些事情点到为止足以,若说多了,人家只怕会说你包藏祸心了。

“他们没这个本事。”

“宇昊,他们有没有这个本事,我不清楚,可我的经历告诉我,在利益纠纷面前,人连一只畜生都不如。人心险恶,你活的岁数不比我少,难道你不了解吗?还是说,你想自欺欺人?朝堂上的波诡云翳,后宫的暗流涌动,这些,你都想忽视掉吗?”

“你想多了。”

呵,这人真的是,我是被废了筋脉,可我的脑子没坏,他以血腥手段夺得帝位,残暴镇压暴民,痛下杀手处理异党,可尽管这样,还是有人蠢蠢欲动,想要置他于死地的。这个道理很简单,既然你能以杀止杀,以暴制暴,为何我就不可以呢?

至于后宫,自然是与前朝有数不清的藕断丝连的关系的,刚刚的那个蓉妃,来头就依然不小,她的兄长乃是当朝的大将军,功勋卓卓,甚至可带刀上殿,而赏赐给他的东西,更是数不胜数。

刚才她的眼神,那种充满杀意和恨意的眼神,我太熟悉了,深宫妇人,为求帝王恩宠,可以不择手段。我虽远离朝堂,游历江湖,可这种杀意,我是不会辨析错的。所以,一个想要杀我的人,我为什么要让她好受呢?

“宇昊,我不管你到底是真傻还是假傻,我只能告诉你,那个蓉妃,你一定要防着,她的背景没有你看到的那么简单,要是掉而轻心,别说这个后宫,前朝,江山,乃至你的性命都可能栽在她的手上,别看小一个女人的能力了,不要没死在战场上,却死在这种纠纷里。”

宇昊静静地看着我,眼神专注而执着,我不知道他到底听进去了没有,我能说的已经都说完了,他要是依旧如此,我也无奈他何了。

“你看到了什么?”

“她的眼睛,还有她的身型,都是经过后天改造的,一个特意改造的药人,出现在你的后宫,并毫无幼时在京城生活的痕迹,而她的兄长也在一战之后成为了你最信任的人,你不觉得这很奇怪吗?这一件一件事情,看似毫无关联,可只要放在一起那就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了。”

“我知道,她是西域人,而我也知道,他们一家都是西域派来刺杀我的秘史,但我不在意,我需要他们,我要让他们帮我引出一个人,一个不应该活在世上的人,然后让他永远地消失。”

宇昊语气里的狠辣,让我有些奇怪,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能让如今的他,情感起伏如此之大?那种彻骨的恨意,绝不是一朝一夕就形成的,那都是长年累月积累下来的,甚至超过百年。

不过我没有问下去,那时的我觉得,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隐私,自己不想为外人道的情感,既然那是他一个人的仇恨,我又何必去干涉过多呢?

然而在很多年后,当一切物是人非,当我执剑站在这个院子里,追问这一切是不是都是他的设计时,他的惨然一笑,让我想起现在的场景,我不禁后悔不及。

如果那时候,我接着问下去,我和他会否不至于走到那一步,如果我再多在意一点,他是不是就不会兵行险着,以至于到最后,功败垂成,命丧黄泉。这锦绣江山,竟成了他最后丧命的所在。

“我曾经告诉过你,仇恨对任何事情都毫无改变,它只会让你坠入地狱,永不翻身。”

“殇儿,如果我告诉你,这不是因为恨,而是因为爱呢?我不想失去一个人,我不想失去一份爱,我宁愿为了这个人,变成一个暴虐成性的君王,只为能震慑四方,护她安危,如今我更是为了她不再离开,而除掉最后的隐患,你觉得这样子的爱会让我坠入地狱吗?”

我静静地听着他这番话,心底的情感终是忍不住翻腾起来。为什么这个人有时候是那样的傻,为了不可能得到的一份情感,那样的不计一切呢?可有时候,却又可以为了目的,不惜利用所有的人,周遭的一切。宇昊,到底哪个才是你,又或者说,这就是真正的你。

“宇昊,有些东西强求不来的,你可以用手段和实力去夺得你想要的一切,可世间总有例外的,不要为了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赌上一切,这样,你会失去更多的。”

“呵,殇儿,我能理解成你是担心我吗?你这么担心我,我真的很开心呢。”

哎,罢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他既如此不肯放手,便也由他去吧。世间痴儿,多他不多,少他不少,有些话,劝别人容易,劝自己却难,说他一念执着,我又何尝不是啊,那个人还不是一样。

他执着于我,我执念那个人,那个人一心只为自己的家族,我们就像个死循环的圈子,永远都在向对方跑去,可却不肯回头看看。我们为了一个执念,为了一个人,毁掉了我们自己曾经拥有的一切,已经得到的生活,放弃对未来的期许,可这样真的值得吗?

我真的不会回答了,看着宇昊的眼神,我仿佛看到了那个曾经的自己,对自己的过去执念不放手的自己,对真相的苦苦追寻,可到了知道的那一刻,到了一切明了的时候,我却那样的后悔,后悔自己为何要去追寻这个答案。

如果我还是像从前那样,一无所知,我可能会快乐很多,或许我会依旧迷茫,或许我会依旧每天过着你死我亡,刀口上舔血的日子,可,那样子的血腥日子,却是我最自由的时候,也是我最无恨,安然的时候。

心里是安然自若的,那无论外界如何改变,又与我何干呢?可现在,我什么都知道了,我不用去猜任何的事情,我不用去推敲任何的问题,我不用去度量任何的勾心斗角,可事实是,我在一深陷其中,难以脱身。

“宇昊,舞剑给我看看吧,也算是解了我的剑瘾。”

他听罢,开心地让侍卫去拿他的剑,然后便在院子里,打起我当初教他的武功。啊,我曾经最厌恶厮杀,最不想执剑,可此刻,我多想能像从前那样,执剑挥舞,杀敌如麻。那种畅快淋漓,比起喝无数的美酒都要好。

命运有时候真的很奇怪,你明明不愿意成为那样子的人,可你却具备了那种的潜质,而你也最终遇上了那样的环境,最后,等你醒悟过来的时候,你已经变成了当初那个,你最不愿意成为的人,而这一切竟那样的水到渠成,或许,这就是命运吧,无法抵抗。

“来来来,吃点心了,我告诉你,我这次花了很多心思的,你别又说不好吃,你要再说不好吃,我就......”灵使捧着一大堆的点心,从院子外面,边叫嚷着边进来。

“你就怎么样啊?”我扭头看向话说了一半就不敢说下去的他,忍不住出言调侃道。

“呵,我就,我就再做过呗。”他愤愤不平地低声说道。

我乐得不行,这灵使啊,也就现在是这个样,以前他可嚣张了,天天都在那里一副我知道一切,可我就是不告诉你的死样。那时候啊,把我给急得,就想把他啊,往死里揍,最好啊,把他打得,把真相都吐干净了。

不过最后事实证明,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亦或是将来,实力才是决胜一切的关键啊,人啊,还是要靠自己的是不是,除了自己,谁都是最不靠谱的存在。

“嗯,这次的不错,下次换点新口味,别老做这种,腻得慌。”我边嚼着嘴里的美味,边不忘给他布置下一次的任务。

“宇殇,你别太过分了!我是灵使,灵使,我是上古神灵,不是你的厨娘,天知道我多憋屈啊,你这是大材小用,浪费资源!你这么委屈我,你于心何忍啊!”

“哦?是吗?上古神灵哦,灵使哦,屈才哦,啧,那要不这样,你出门左拐,不要客气地离开,去继续做你的上古神灵去,我这个院子小,装不下你这号人物哟。”

他气得就差没举起拳头揍扁我了,我可不在意他是否生气,反正他可是奉了他们尊上的旨意,生世追随我,生世保护我的,当然,这是他口中的表达,我就觉得,那个人,是怕我带着他的魔族至尊,鬼眼,私自逃走了,那等他醒转过来,没有灵使作为媒介,怎么找到我呢?

说是保护,实则牵制和监视,真是难为他了,千年前,就布下的局,死了那么多人,毁了那么多东西,到了最后,他还是没能保住自己的族人,到现今,也没能让自己醒转过来,夺回鬼眼。所以,到底是为了什么,弄到如今这个田地的。

“参见陛下。”

“什么事?”

“左丞相求见,说是有重要的事情,请求面见皇上,商议定夺。”

我正和灵使斗的不亦乐乎,前殿的一位公公忽然着急地跑过来,禀报了以上的事情。宇昊听到,便点了点头,吩咐我等他回来,就跟着那位公公去到了前殿商议事情去了。

我扭头让宫女继续给我送吃的,觉着无聊,便又打算让灵使给我弄些新玩意儿解解闷。

“宇殇,你到底是哪根筋搭错了,为什么你知道一切了,你还是如今这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你知不知道,尊上他很担心你。”

“你和他不是利益关系吗?怎么就那么体察他的心情?说句直接点的,要是那位尊上死了,你不也就解放了吗?不用再受任何人的威胁,这样不是很好吗?还是说,你对尊上日久生情了,竟生出奴仆情谊了?”

“真不愧是最毒妇人心啊,我这样子的人,都没想过让他死,可你,竟然巴不得他死,就因为他做错了一件事,你就恨他至此吗?你都不问问缘由吗?你就这样就定了他的死罪?”

真的是,不被伤到的人不懂啊,旁人总是站在各种制高点来谴责你这样不对,那样不对,可他怎么就不想想,这一切,到底是谁造成的,是谁开启了这一切,是谁毁掉了我的生生世世,是谁为了自己的家族,放弃了我,哪怕只是一颗棋子,我也是有感情的。

可他说放弃就放弃,连让我求救解释的机会都没有,谁又知道,当初我以神族之身去承载这只鬼眼之时,我倒地有多痛,谁又知道,我当初为了他,不惜背叛了自己的族人,伤了自己的师傅,强闯天牢,就为了救他出来。

又有谁知道,我当初跃入灵渊,魂魄被怨灵扯得四分五裂之时,我,又有多痛,我又有多恨。我那样的爱他,哪怕作为知道我只是他的一枚棋子,我还是那样子的爱他,可他呢,从来都没有爱过我,哪怕逢场作戏都没有,从头到尾,有的只是利用,有的只是伤害。

对于这样,我还能怎么冷静?我不是个没有感情的木偶,我是个有血有肉,有灵有魂的生灵,我会开心,我会伤心,我更会感觉到痛。所以对于这样子的他,我谈何轻易的理解,甚至于认同,我做不到那么的宽容大量。

我不去计较,只是因为我不想去计较,我不想让我剩下不多的日子,还要活在仇恨里,这样子,实在太亏了。

以前,为了追寻他而活,最后却知晓这么个真相和结局,那难道往后,我还要继续纠缠在这个人身上吗?那我这活法,也真的是太累,太可笑了。我不想,我的人生再跟这个人有任何的交集,我只想安静地过完余生。

“任何人都无法定他人的罪,我也早已不是审判官,我早已被逐出神族。现在的我不过是一个废人,既然如此,何来爱恨,我就待在这笼子里,安然度过我的余生,这样也算是舒适?”

“他真是看错你了。”

嗯,我多想他看错我了,这样我就不会变成一只棋子,在最后的最后,还被一个修炼了禁术的凡人,困在这四方天地里。

“他最好从一开始就看错我,这样我就永远都不会和他有交集了,当然,以后,我也不想再与他有交集了,不过,丧失了鬼眼操纵权的我,估计也没什么值得他来利用的了,自然也没必要再见了。”

说完,我不再理灵使的反应,静静闭目养神。清风吹拂而过,带来一阵清香,嘴角不禁牵起了一丝淡淡的微笑。这时的我还不知道,又一场阴谋,已经因我而卷起,而这一次,我才终于明白,原来,我从未逃离过他的牵制。

只是我没想到的是,这次,我却害死了更多无辜的人,包括宇昊,包括灵使,也是从那时起,我再也没法回头了,我才想起,原来我生命里最闲适的日子,竟是这个凡人给我的,虽然有所算计,却已经是难得的平静了,可惜,我却没能再拥有这样的日子了。

因为那时的我已经被囚于魔族,日夜受尽那人的折磨,那时的我多渴望,当初死的人是我,而不是其他无辜的人。

“我虽也是受他胁迫,才守在你身边,可我却还是知道,他并没有你看到的那么残忍,不然,当年一役,他就不会自尽而亡,来保全你。”

“呵,你还真会说呢,感情被利用被背叛,被伤害的人不是你,你才说的那么轻松,当年一战,他要不是这样,我如何会真的相信他,我又如何会为了他能安然转世,而舍弃了自己的魂魄!灵使,你是他的使臣,你要忠于他是你的事情,但不要强求于我。”

说完,我的思绪不禁飘回了千年之前,我和他的相遇,那是一场计谋的开端,那是一场人为的偶遇,那是我悲惨命运的开始。

“站住!别想跑!”

在一片茂密的竹林里,只见一群手拿利剑刀枪的人,追着前面竭尽全力在逃命的小男孩。他边小心地躲着后面不时射过来的暗箭,不时还要分出心神,设下简易的埋伏,阻止后面的追杀。

“嘶!”小孩疼的轻呼一声。

他单手执剑撑在地上,手往后想要把倒勾拉出来。

“啊!”

却不想一个瞬间,他还没来得及碰到后肩胛骨上的倒勾,那个倒勾竟在他的身体里突然炸开,一个本来就不小的伤口,一下子布满了整个后背,一片血肉模糊。鲜血再次染红了他的黑衣,鲜血徐徐地流向地面。

“小子,别挣扎了,跟我们回去吧,你逃不掉的。”快步走上来的人狞笑着说道。

小孩充耳不闻,想要一下发力将倒勾拉出来。

“别动!”

突然从上方传来一声轻喝,然后一条白鞭从上方直甩下来,一下子就击中了拉扯住倒勾之人的手,看似随意的一下,却让那大汉疼的直接松了手。

“什么人?”

“你不配知道。”

话音刚落,一身穿白衣的小我就落到了重伤男子的身前,接着一语不发,直接上前去跟那些追杀者打了起来。不到几个回合,那些人就兵败如山倒,直接落荒而逃。

“你是谁?”

“你没必要知道,我不会伤害你,如果我要杀你,刚刚我就不需要救你了。”

“我......”

小男孩还想说些什么,却还是抵不住失血过多的晕眩,彻底地昏迷了过去。小我倒没有丝毫的害怕,从怀里拿出一包药粉,倒进水壶里,摇匀了,然后直接给男孩灌了下去。等了一会儿,见男孩的表情没那么痛苦了,便拿出一把利刃,小心地挑开几处地方。

手下一个巧劲,便将机关解除了,然后把那个倒勾小心地取了出来。可饶是这样,男孩还是疼的有些颤抖,眉毛皱紧,额间渗出了一些细汗,我看见后,便又拿出了另外一个药瓶,倒出几颗药丸,塞进了男孩疼的紧闭着的嘴里。

等到男孩醒过来时,天已经变黑了。他眨眨眼发现不远处坐着一个人,正在专心致志地弄着那堆柴火,让火苗不至于灭掉。

“别乱动,你的伤口还没好的。你要是乱动,留下什么病根,后果自负。”

“你到底是什么人?你不是魔族的人。”

“我是神族的,跟你和那些抓捕你的人都是对立的。”我脆生生地说道。

男孩小心地避开了伤口,慢慢地坐了起来,他疑惑地看着我,大大的眼睛里满满的都是怀疑。

“行了,我是神族审判官的后裔,我受命巡查,刚好路过,所以救了你,因此你不需要这样满眼警惕地盯着我,我不会伤你,天一亮,我们就各分东西,各走各路。”我冷冷地说道。

“我......我是魔族的,我叫佐吾。”男孩稍微放松了身体的说道。

“佐吾,佐吾,这名字不错。你是魔族的药人?”我问道

佐吾一听到我这么说,脸色立马就变得更加不好看了。我看了看他的神情,也明白为何他会不高兴。

药人,在魔族是最悲惨的存在,从出生起便因自身的特殊体质被选为药人,从小便被训练成杀手,小小年纪便要面对同伴的刺杀,陷害,更要上到战场上厮杀,一着不慎,便会命丧于此。

我向他柔柔地笑了笑,其实在神族,也有这样类似的存在,甚至更加残酷。我就是这么个存在,我虽不是要人,却是神族审判官的后裔,从出生起便被斩断情缘,生生世世孤身一人,并被要求清心寡欲,只为能最公平正义地审判三界的一切。

我不知道我存在的意义是什么,历来的审判官都受尽万人拥戴,生世详尽他人的敬仰,可到了我,我却丝毫不在意这些虚名。

我虽然只有八岁,却已经审判过了无数的案子,在其中我看到了无数的恩怨纠纷,情感跌宕,我看着他们为情所困,因贪而亡,这些生灵都在被审判裁决时痛哭流涕,悔不当初,可在场的审判官无一动容,我的师傅更是屡次警告我,不可动恻隐之心。

然,我还是觉得这些生灵的一生十分的有趣,有爱有恨,有情有怨,这多有意思。反观我,冷静无情,刻板认真,却毫无乐趣所言。武功决绝,却毫无用武之地,才高八斗,却只用作书写案子。

而更让我想远离审判官这个位置的原因,便是我觉得,任何生灵都应该有他自己最后的选择,我乃至任何审判官,都没有这个资格去审判他人,何况有些人,不过是为了一份情,一份执念,这样有情有义的生灵为何要被判入灵渊,历最残酷的劫,遭最痛苦的难?

当我将这些请教师傅时,师傅却无奈地抚摸着我的头。

“殇儿,你啊,是这届审判官最有悟根的人,可你的聪慧有时却会让你误入歧途,你记住了,至情只会至殇,我帮你起这个名字,就是为了让你时刻记住,身为审判官,我们更不能为情所困,不然最后你会悔不当初的。”

师傅说完这番话,平日里淡然的眼眸竟浮现出一分忧伤。我看着这么陌生的师傅,不禁有些愕然。身为师傅的弟子,我从未见过师傅除了淡漠以外的神情,而此刻的师傅,全身却环绕着伤感和悔恨还有不甘。

我还想请教清楚事情,可师傅却挥挥手,让我出去了,我便不敢再多说,低下头,行了一礼,便出去了。对于师傅,我除了尊敬便还是尊敬,至于所谓的孺慕之情,我是没有的,神族的人都没有自己的父母,我们都是被制作出来,至于制作的渠道和方法都掌握在当权人的手中。

所以,这样子的我,是没有过多的感情的,从睁眼开始,我便被赋予了应负的使命,哪怕我都不知道为什么,我已经不得不走上这样子的路了。所以当我逐渐长大,我越发不明白,我到底活着是为了什么,斩情根,毁情缘,冷情寡心,高处不胜寒,到底为的是什么。

高高在上,为的就是俯视世人吗?可那冰冷的权力却不能带给我一丝的温暖,当我受伤倒地时,有的只是同伴的出卖,当我竭尽全力去救人时,却被所救之人反咬一口,而这一切,只因为我是这代审判官最有可能继位的人,所以无数想要这个位置的人,想取我的性命。

说来真是何等的讽刺?我压根儿就对这个位置无感,我根本就没想过要坐上这个高高在上的位置,于我而言,要是可能的话,我倒宁愿我根本就不是神族的人,更不是审判官的后裔,我只是一个在世间平凡的生灵,这样我反而能去体会我真正渴望的情感和温暖。

所以当我看见这个小男孩时,看见他眼底的痛苦和孤独,还有那一身的伤,我就忍不住出手救了他,因为我知道,我和他是一类人,而我不想失去一个难得的同类,尽管他是所谓神族的敌对,魔族的人。

而在刚刚包扎伤口的时候,他左胸上的那个特殊的印记,让我不禁猜测他可能是魔族的药人。

“我叫殇儿,我是神族审判官的后裔,你别害怕,我没有要伤害你的意思,我,我们不如交个朋友吧?”我抓了抓后脑勺说道。

“你既然是神族的审判官,为何还要救我?我是魔族的人,还是药人,这不是你们最不齿的存在吗?你救了我,你不觉得你自己很奇怪吗?我没什么给你利用的,你救了我,也没什么用。”

“那如果,我只是殇儿,你会愿意交我这个朋友吗?”我认真地看着他道。

他愣了愣,显然还没有明白我的意思,我却稍微讽刺地笑了笑,不再说话。其实刚刚我这么说也没报多大的希望,我从小到大,从来都没有所谓的朋友,因为每个人都不允许有自己的情感,久而久之,最初淡淡的情谊也渐渐地在时间长河里淡去了。

其他人都觉得这很正常,所以当我为了救一个假死的同伴,被他所伤之时,周围没有人帮我,那一次,我侥幸活了下来,回去还被师傅罚去受了四个月的责罚。当我拖着满身伤痕回到师傅面前复命的时候,师傅却告诉我,如有下次,便不是天罚那么简单了。

我不明白我做错了什么,那是我从小一起长大的同伴,明明我们一直都很友好的,可为什么他却装死害我,而周遭的人甚至认为我救她是不对的,如果要跟自己的同伴自相残杀,我才能成为审判官的继承者,那么我宁愿不要了。

可这样子感情用事的我,却偏偏被所有的审判官看作是最有潜力的继承人,只因为我天生对武功领悟的悟性格外的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