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风正舒,伊人红妆。
寒月亭中,芳筱楚陵再续。
“楚陵,这次的察举你还会参加吗?”芳筱不敢直接了当,只得慢慢旁敲侧击。面对这个心爱的情郎,她可谓是费尽心思了。
仲楚陵沉思一番,握起她的手来:“筱儿,若是此番我再不能通过,父母亲以后便不会再许我参加了……”仲楚陵碍于身份低微,在家中根本做不了自己的主。
芳筱为他心疼:“我相信你,天道酬勤,楚陵,你会成功的。”以她的身份,已然说不得他家中做法的不该,暂时没有那个立场,也对仲楚陵无益。
“你能等我吗?”仲楚陵有些卑微,大概什么都不曾拥有的他,唯一的希望,便是眼前这个女子了。
“如何不能?这么多年了,我何曾变心?非君不嫁,非卿不娶,这不是我们的约定吗?”芳筱反握住他宽大的手掌,“楚陵,我的心意你明白的。”再露骨的话是不能够了,她是希望他能体会的。
仲楚陵低低叹了一声,许是哀叹,他虽解心意,芳筱也愿意等下去,奈何她父母怎会任由她空等自己?
“听说前段日子,尹家曾向你爹提亲……”仲楚陵敏感的心思再度涌现,“你我虽情投意合,奈何身份悬殊……”
试探?亦或是愤怒的不甘?
不等仲楚陵说下去,芳筱已经打断了他:“那又如何?尹家的事我娘已经告知于我,说是爹已经回绝。想来爹还是愿意依着我的,只是……”
“只是若我再无一官半职,或是仍然身无分文,谢老爷就该改变主意了,是吗?”仲楚陵此刻的话里含着愤怒,他从芳筱的话里听出来了,听出了这个意思,听出了她父亲的意思。
“楚陵……”芳筱一听这个语气,便心下一凉。
“爹说,想我仲楚陵不过一介寒生,何德何能娶你谢家千金……”仲楚陵松开了手,退后一二步,“门不当,户不对,倒不还如尹家……”一时气了,竟出口如此。
芳筱也气急了,每每如此敏感多疑就要长番解释,甚至于他还会低落许久日子,想清楚了才会恢复如初。
“楚陵,不是这样的。门户之见岂能阻碍你我之间?以你的才华又何愁不能被人赏识?再者他尹家与我何干?我们从小一处相处长大,莫不是你就要如此轻易放弃了吗?我不愿放手,绝对不愿!”难不成她的心这么明显,他还要怀疑这顾忌那?
仲楚陵怔了怔,如斯露骨的话,芳筱也是第一次说与他听。暗恨自己无能,但凡能有一官半职,自己仲家也会门楣光耀,谢家也不至于再阻拦他们,别人更不会再欺辱自己……
“如果我真的察举不过呢?谢老爷不嫌贫爱富,也不会眼睁睁看着自己唯一的掌上明珠嫁给贫寒书生受苦吧?”
仲楚陵有些执拗,十分担忧他的未来里,没有芳筱,只可惜表里不一的言语,如何能让对方明白?
“楚陵……”他的话,芳筱同意,可是怎能因此退缩?“即是如此,只要你谋得职位回来,不就两全其美了吗?”
“那你这和嫌贫爱富又有何分别?”仲楚陵侧身过去,冷冷的地甩下这句话,芳筱无语凝噎,这么久以来,他还是第一次在这么敏感的时候,说她嫌贫爱富……
“我说我不计较,嫁入你们家伺候公婆也好,搬出居住独立生活也罢,你不能完全信任我,甚至怀疑我不可能过得了苦日子;
我若是,稍微为我谢家考虑,也为了鼓励你更加强大起来,支持你继续参加察举,你便说我是嫌贫爱富……”芳筱的委屈遏制不住,化作无声的泪水,不断涌出。
“仲楚陵,你究竟想要我怎么做你才能觉得没有错啊……”芳筱的视线有些模糊,都已看不清他了,看不清他的心了。
“筱……”仲楚陵随之后悔起来,刚开口,就被身后的人拉了过去。
“仲楚陵,你干嘛呢?我要的东西呢?”来人是仲阳,仲楚陵的弟弟,“快点去!”丝毫没有兄友弟恭的意思,扫了眼还在抽泣的芳筱,不屑一顾。
“芳筱,我要给仲阳买东西去了,先走一步。”仲楚陵战战兢兢的,并不敢违背仲阳的意思,若是不认识,莫不以为仲楚陵是他的下人。
仲阳走的不快,想到了这个蒙纱的女子是何人,便回头笑了笑:“你就是谢芳筱吧,私会情郎可真是没羞没臊的。
你们要是做了什么出格的事情,就赶紧叫你爹来我们家吧,省的丢我们仲家的脸。”
笑的随意,却分外刺眼,更加刺痛芳筱柔弱的心。也许在他眼中,这个千金小姐实在是不自爱。
看着他们兄弟二人渐行渐远,芳筱终是忍不住蹲下嚎啕大哭起来。
约摸一炷香时间后,她也觉得自己过于羸弱,竟因为一个外人的话哭的不成体统,取下已被打湿的面纱,站起。
“戴上这个吧。”忽而拿着青纱的手递了过来,声音低沉无比温柔,语气虽冷,听起来倒很暖心了。她抬头看去,是玄武,一身银袍,较黑袍更加有亲近之感,也不会有压抑感。
也不犹豫,接过青纱:“谢谢玄武公子。”对这个人更加好奇,是路过吗?他一个伟岸男子,怎么会有女子的东西?
该不会已经看着自己哭了很久吧?
“你怎么独自一人在此地?应该不是迷路了吧?”玄武说的轻快,让芳筱的沉重散了几丝。看起来不像是一直待在这里的。
“不是,我这便要回家去了。玄武公子,告辞。”朝他隔纱而笑,那纱轻薄,他看得分明,醉得十足。
芳筱抬着不算沉重的脚步慢慢走着,心情随之转好了一点。不知为何,每次见到他,就无比轻松,但总爱仰望,就好像他的俯视,顺其自然。他的气质莫名给了人一种,翘首遥望的敬仰之意。
“姑娘慢走,有缘再会。”玄武只勾了勾嘴角,这个距离,足矣。
缘起缘灭,从来只有注定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