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如同百年,脑海里尽是千年前的芳筱往事。
对于两百年来的悲伤不知怎么,一度化为灰烬一般,抛诸脑后。陷入了眼前这个姑娘的柔情之中,抛却了过往的情殇。
“公子,这是你的剑?”宋颐蘅有些委屈,那一下砸的可真疼。指了指地上的剑,问道。
玄武一时失神,并没有听见她的问题。
宋颐蘅蹙眉,这个人真奇怪。弯腰替他捡了那剑,递了过去:“公子,你的剑。”
玄武这才回过神,抬手都是颤颤巍巍的。是否是命运的眷顾,他可以再次看见这个女人?
如果不是谢芳筱,魂剑是不可能撞在她的身上。
“姑娘,方才真是抱歉,在下并非有意。”接过那剑,本想回答那不是他的,可一想到麒瑶是如何厌恶他提及前世,便不敢再度重蹈覆辙,只得顺着她的思路接话。
宋颐蘅摆了摆手:“我并无大碍,公子不必放在心上。就此告辞。”
宋颐蘅听他如此言语,甚是文质彬彬,看起来倒像是饱读诗书的富家公子啊。
穿戴的都是绫罗绸缎,腰带的玉扣玉色甚佳,更不用想那挂着的美玉了。
还有那柄剑,上有一十二颗宝石玉镶着,做成一个“中”字,看着都觉得气派十足。
最令人一目难忘的便是他极为俊俏的脸,说是卫玠转世都有人信的。
不过虽然帅气中带了一分霸气,到底她更喜欢流光星……
忽而摇了摇头,怎么又想起流光星了?她暗自想着。
“姑娘,稍等。”玄武并不知她心里的想法,追了过去,“姑娘,在下想向姑娘问个路,姑娘可知善世堂如何去?”
宋颐蘅“咦”了一声,这个人面色如常,步伐稳健,气息更均匀,不似有急疾。
“这倒是巧了,我就是善世堂的人,公子可随我一同前往。”宋颐蘅并不戒备,走在前面领路了。
玄武收起魂剑,忽而一丝不安。魂剑的灵力全无了,这是为何?
但只疑惑片刻,立马跟上。
“姑娘是善世堂的人?难道姑娘一身男装是因为女子不可入仕不可入医?”玄武尝试以凡人的说法去理解,但看宋颐蘅的表情,好像是猜对了。
宋颐蘅一笑,和他并肩而行:“公子说的也对,我毕竟是女流之辈,一开始,大家都不能接受我这个女大夫,我为避嫌,曾蒙面,也这样男装出来。
后来逐渐的,被大家接纳,便去了面纱,只不过喜着男装这个习惯没改过来,索性拿到什么衣裳,就换什么了。”
宋颐蘅倒是随性,一走一摆间,洒脱不羁,的确不是女子的温婉。
这么一看,似书生的俊秀,又有女子特殊的柔弱之美,青衫之间,隐约都是不同的。
不管是针对于芳筱而言,或是麒瑶,他们三个彼此之间存在共同之处,却也大不相同。
芳筱和她是容貌一样,但性情不如她更洒脱。
麒瑶虽和她长得不相似,但如果麒瑶再大一些,恐怕会和她一样的性子。
这么一想,眼前的她,就好像是冥冥之中成了麒瑶和芳筱的合体。
取其精华,去其糟粕么?
玄武笑了笑问:“姑娘果真真性情也。不知姑娘芳名?”
宋颐蘅看了看他,一字一句道:“宋颐蘅,颐养天年的颐,草衡蘅。”
听了宋颐蘅的介绍,玄武恍惚了一番。草方芳,竹攸筱,麒麟的麒,瑶池的瑶。
“公子,不知如何称呼你?”宋颐蘅看去,这个人好像不是在看她,倒像在回忆什么。
玄武思前想后,觉得他不屑用化名,便还是如实说了:“玄武,传说中四神兽的玄武。”
玄武暗自嬉笑着,他这可是实话实话,并无欺骗。
“哦,玄武。哎,玄武大哥,那你到我们善世堂做什么呢,我看你步步生风,应该是练过,身手不错的样子,否则也不会负一柄剑便出来行走江湖了吧?”
宋颐蘅再一次打量了玄武,怎么看都不像是有疾。
玄武被她这么一打量,也看了看自己:“我倒不是自己染了疾病……”
“玄武大哥,咱们到了。”宋颐蘅突然的打断,令玄武一愣。
“玄武大哥”,这是一个新的称谓。芳筱称他玄武公子,或是玄武。麒瑶也是叫他玄武哥哥,成亲之后方改了称呼玄武。
宋颐蘅这第一次见面,就唤的如此亲切,倒是令人匪夷所思。
“玄武大哥,你先坐下。”宋颐蘅这边将玄武招呼坐下,那边对着何苏道,“二师兄,你且加快一些啊,你那研药的功夫都赶上磨铁杵了。”
何苏横了她一眼,没有理她。
宋颐蘅嬉笑而至,何苏的确用功了,研药时还在背书,是为了不丢师傅的面子吧。
宋颐蘅转而继续相问:“玄武大哥,你来了我们这里是买药的?”
不是看病,自然是抓药啦。
不过话说回来,玄武应是富家子弟,这样一想便知,不是汴京人士。
汴京的显贵已随师傅出诊时,见得清清楚楚。看他倒是眼生呢。
玄武轻轻起了笑意,不知该说她聪慧好,还是简单。
“我……”玄武将这里环视一圈,想来,凡间的大夫只有他们的规矩,便点头了:“的确,我,闯荡江湖么,刀光剑影在所难免,便想前来学习一些,救治之术。”
玄武绞尽脑汁,这样开口道。
宋颐蘅愣了片刻,救治之术?
“哦,我明白了。玄武大哥定是担心自己受伤无法及时得到医治,想学着以备不时之需是么?”宋颐蘅尝试以自己的想法理解了玄武的意思。
玄武深邃的眸子一转,也许吧,无所谓。“可以这么说。”
宋颐蘅又看向了何苏,转而道:“我看玄武大哥不像是一般的人,你身手应该不错吧?”
玄武不知她此话何意,但想了想,他可不是凡夫俗子,自然是不一般的,点了头。
宋颐蘅接着道:“身手好,又一个人闯江湖,可真是勇气可嘉。
我觉得除了一些简单的包扎和辨别有助于刀剑伤愈合的草药,其他的恐怕教不了玄武大哥,不知?”
“无妨,能学一些是一些,有劳宋姑娘,宋大夫了。”玄武微微颔首,显得一副很是谦虚的模样。
宋颐蘅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玄武大哥,叫我的名字就好。
不过我很好奇,你一个外地的人,要学这些,去明济堂也可以,怎么来了我们善世堂?”
玄武疑惑的看去:“明济堂?那是什么地方?”
宋颐蘅噎住,给玄武添了一杯茶,忽而大笑。
一个外来的人,不仅对他们善世堂有所耳闻,还对明济堂一无所知,听都没听过,大快人心啊!
“没什么,我就问问。”宋颐蘅连忙掩饰起自己的笑容,将茶水递了过去:“那玄武大哥何时有空过来呢?”
玄武朝外看了看,来的路上看见了一家客栈,距离不远不近,正好。
“我暂且住在那家福平客栈,没离开汴京之前,随时可以过来。
但不知颐蘅你,是否有空?而且,这价钱?”
玄武记得,凡间何事都缺不了银子这回事。
宋颐蘅凝眸看去,好似有什么小心思计算起来。
“玄武大哥定不是拘小节者,我们善世堂近期刚进一批药材,会有些忙。
如果,如果你愿意过来帮忙的话,这段日子,刚好能让你非常清楚的辨识各种草药,并且有助于你学习,还不用交钱。”宋颐蘅甚是一本正经,何苏却在那里乐得不行,手上的杵都掉了。
玄武怔住,宋颐蘅倒很会做生意,免费得一个劳动力不说,还是一个很好的宣传。
一抹浅笑随之而起:“好。”
那一抹笑容,冷郁之中含了几分的热情,温柔之中带着一丝的悲凉。这样的表情,背后的故事一定很多。
宋颐蘅舒了口气,这可是特殊时期,不得已而为之:“玄武大哥,你真仗义!”一拍玄武的肩膀,随意极了。
玄武有些受宠若惊似的,这动作不是男子常用的么,还有那话。
不过到底不解,以为是宋颐蘅的洒脱不羁罢了:“好,既然如此便定下了。”
宋颐蘅正暗自庆幸,便很爽快的答道:“多谢玄武大哥,想必你初来乍到,若有需要,尽管来找我。”
何苏“噗嗤”一声笑的更欢,却被宋颐蘅的冷眼瞪得噎住。
“那我明日再来,告辞。”玄武的视线,在他们二人之间游移了一番,最终没有计较,便走了。
宋颐蘅见他走远,连忙跑到何苏跟前:“二师兄,你傻啊!
阿连最近忙着自家的喜事,都没空过来帮忙,阿牧又不是很勤快。咱们善世堂看着大,人又不多,借用他一阵子,我不还免收了他的学费么?
又不是白用体力……”宋颐蘅自知理亏,也就雷声大,不敢多多争论。
何苏一拍她的脑袋:“哦?是么?反正你精着呢,怎么算我们善世堂都不会吃亏。
不过我看那家伙可不是来习救治之术这么简单,看那眼神,都快贴你身上去了!”
宋颐蘅吃痛一声,连忙退后一步:“二师兄,你可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玄武大哥明明一身正气斐然,岂会是居心叵测?”摸了摸脑袋,有些不服气。
何苏又是一笑:“我说是居心叵测了么?看你紧张的。”
宋颐蘅顺手取出一根银针,在何苏面前晃了晃:“二师兄,你最近是不是口有疾?”
何苏赶紧抿唇,白了她一眼,闭口继续研药。
宋颐蘅收起了银针,寻个位置坐下,许久这里都是极为安静的。
骤然,宋颐蘅突发奇想:“师兄,习武之人的身体,对经络的感知,好像比寻常人更灵敏的吧?”
说出此话时,那眼神,泛着银光闪闪,充满了期待。
何苏浑身一哆嗦,许久方回:“是又如何,难不成你还打算用他……”
此话说了一半,便止住了,抬头看去,师妹宋颐蘅的笑意横生,直勾勾的望着门外。
何苏不寒而栗,敢情不仅招了一个苦力,还要拿来专研一番?
医者,为仁心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