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惨景,叫人心寒不已。
赵捕头很快拘住宋远和李伏,随即不容辩解的吩咐道:“来人,把这两个罪大恶极之凶手给我带回衙门,听候大人发落!”
宋颐蘅一听,全然不能理解:“仵作可曾验尸,死因的确是施药不当么?真相未明,你岂能草率定夺他们是真凶?若是药出了问题,我宋颐蘅一人承担!”
若的确是药出了问题,那也是她亲手炼制,是她的责任。
宋颐蘅的一番激语,使得前去围观的百姓也纷纷打抱不平:“是啊,宋大夫人好心善,善世堂才不会做那苟且之事,自善世堂开张第一日起,从未出过差错。”
“就是就是,医术好的没话说,你们凭什么不让人检查啊!”
“颐蘅姑娘也是数一数二的厉害,你们凭什么诬陷好人啊!”
最怕的便是激起民怨,而又不能平复民怨。
“吵什么,吵什么!谁再帮他们说话,视为同党,一律带回衙门,大刑伺候!”
赵捕头恼羞成怒,怒吼了一声。
不但没有压制住众人,反倒令他们更加激昂,随着宋颐蘅一同涌向里面。
“给我守住了!”赵捕头慌神了,连忙使眼色,命手下守住这里。自己则灰溜溜的跑进去,拉了一个仵作出来。
“刁民,你们且听听仵作是如何说的!”一看仵作来了,众人这才安静了些许。
宋颐蘅顿感不对,这个人不是之前的仵作老何,难道又是新来的?
“各位,经我验定,那六十一个疫民的确是因所服之药不当,加重瘟疫的病情,故而一夜之间全部暴毙。”这仵作相当狡猾,瘟疫之事尚未公布,如此一说,众人如何能不恐慌?
瘟疫,可不是伤寒那么简单。
恐惧大过愤怒,继而没了声音。
宋颐蘅本想反驳,却见众人的反应如此,便知若是硬要要求抬出其中一名疫民的尸体检查,只怕众人都未必同意。
宋颐蘅正咬唇气愤之时,玄武挡住了前来拘拿宋颐蘅的官差:“你说是就是了么?我等怎知不是你们狼狈为奸,故意将这罪名安在善世堂的头上?
他们服药已有几日,若按你所言,怎么不在初次服药之后便立马出现问题?
再者,你只说他们的死因,却不一一详细解释,何以服众?难不成就凭你一己之言,妄断真相?”
玄武将宋颐蘅紧紧护在身后,甚是威武。
这一犹豫,众人又纷纷交头接耳起来。
赵捕头不曾吃这哑巴亏,一时难堪极了。
那仵作也是脸色一阵红热,一时煞白的。
“是啊,你说,他们,是个什么情况?”赵捕头推搡了把仵作,将话头交给了他。
仵作眼珠一转,挺直了腰板道:“一是面色蜡黄无光,二是煞白无血色,嘴角皆是溢出异味秽物……”
宋颐蘅听着觉得煞是可笑至极,从玄武背后探了脑袋:“你所言的都是平常之象,不过是尚未痊愈者以及病重之状,这些话糊弄外行的可以,糊弄我们,你是不是……”
这话刚出,那边仵作就掖不住了,连忙看向赵捕头求助。
赵捕头回以狠狠的白眼一瞪,这情景,煞是搞笑。
“怎么不说了?”宋颐蘅也不知是否受了玄武的保护,底气顿时上去了。
赵捕头心想,这仵作也真是没用,得,话多说无益,直接上手才是硬道理。
“有什么话,你们留着公堂上对大人说吧,全都给我带走!”赵捕头一声令下,手下的人皆走向宋颐蘅。
玄武寒光一瞪,愣是把前来的人吓得定住,不敢下手。
赵捕头一看这情形,气不打一处来,正准备自己前去,不想刚踏一步,便被玄武投来的目光震慑住。
到底是神,凡人如何抵制得了这样的怒目而视。
宋颐蘅呆呆看了两眼,这些人人多势众,竟然会怕一个玄武?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高手,传说中的气势如虹,气场压迫?
正被突然跳出的思绪打乱之际,玄武已透过神识,获得一番讯息。
“赵木,你若是敢没有证据便动他们分毫,我会让胡玉风十倍奉还加注于你一个人的身上。”玄武一脸镇定自若,令赵捕头不禁一颤。
这个玄武究竟是何方人物?不仅能知晓自己的名字,还敢拿长史大人的名字威胁他?
来者不善,能有这样的气魄,必定不是无名小辈。
“你,你吓唬我?”赵捕头尝试给自己壮胆,却被玄武的眼神一横,立马把话噎住。
“我要是有这个实力又当如何?”玄武只向前跨了一步,那赵捕头竟然不禁倒退一步。
玄武暗中施了法,令胡长史鬼使神差的在脑海中加上了玄武这个举足轻重的人。
赵捕头颤颤巍巍的应了一声,气势短了下来。
“那个,都把他们带回去。”赵捕头的语气已经不再凌厉。
玄武将宋颐蘅从身后带出:“颐蘅你放心,他们不敢对你们暗下黑手。如今不好直接反抗他们,但我会尽快将你从那里带出。”玄武的一番体贴,令宋颐蘅心中一暖。
宋颐蘅横了那些官差一眼,向玄武道谢:“玄武大哥,感激的话,我也就不多说了,这一份人情我宋颐蘅永生难忘,铭记在心。”
随后,官差将他们三人一齐带走,并将留守于善世堂的何苏也带走了,且暂时封了善世堂。
过了几日,通过长史大人的关系,总算将他们师徒四人从牢中救出。
“玄武公子,这次如果不是你鼎力相救,只怕我们善世堂就要被奸人陷害,难以清白。”李伏首先启言,向玄武致谢。
宋远则是在一旁打量,眼神之中尚有诸多不解。
这样一个外来的富家子弟,怎么会对颐蘅如此上心?即便是心悦颐蘅,一见钟情,这言语和神态都似乎没那么简单。
如此,这背后的用意需要琢磨。
宋远很快止了这样的猜忌,继而笑道:“伏儿说的不错,你是我们善世堂的恩人,无以为报,但若有所需之处,尽管开口。”
玄武不屑听这般世俗的感激之语,只略微看了两眼,微微颔首就转而去寻宋颐蘅。
和其他三人的劫后余生不同,宋颐蘅的眼里满是悲凉。
玄武想要靠近,被李伏拉住:“师妹善良,偏又是个行医仁心,故而此次瘟疫盛行,那枉死的疫民诸多,她心里定是一时无法接受。
玄武公子还是让她一个人静静,过几日兴许就好了。”
李伏的善意提醒,令玄武不敢轻举妄动。这是个敏感时期,的确不能干扰宋颐蘅静下心。
宋颐蘅独自坐在一处,心里久久不能安然。
为了竞争,竟然不惜牺牲诸多疫民的性命么?视人命如草菅,那有什么资格行医,岂不是天下最大的笑话?
明济堂此举让人实在心寒,可惜官官相护,买通了之后,再大的罪名都能逃过律法的制裁。
为何,为何就是如此的不公正?那些枉死的百姓又有谁能可怜他们,替他们做主呢?
宋颐蘅一番思考,心里极为难受。
何苏见状,递了一杯热茶过去:“师妹。”
宋颐蘅接过看了他一眼,眼底起了一圈红晕。
宋远一看,这情景,了不得啊!连忙赶了过去,时机刚刚好。
“师傅!”宋远一停,宋颐蘅一把抱住他大哭起来。
在善世堂中的几人,尽数看呆了许久。
李伏和何苏是很少看见宋颐蘅会如此放声大哭,而玄武则是担心不已。
宋远轻轻拍着宋颐蘅,明白她的心情。心地如此善良,而因为竞争,就以诸多人命为牺牲品,且幕后之人竟还毫发未损,丝毫不受影响。
这样的不公,这样的腐败,岂能不气,岂能不恼。
宋远尚没有来得及安慰她,她已止了哭声:“师傅!我宋颐蘅一定协助师兄们,将善世堂的招牌发扬光大,将医学的精髓发扬光大,将他们明济堂彻底赶出医术界,不得再侮辱我们行医之义。”
宋颐蘅突然停止的神态,以及振振然的模样,令在场的人又为之一惊。
这态度转变甚快,到底是宋颐蘅啊!
拿的起,放的下,看得清,思的明。
“好,师傅记住了,颐蘅,你不必如此了。”宋远抚了抚宋颐蘅的脑袋,笑了笑。
宋颐蘅的为人,他最清楚,也最担忧。
几日后,三月初十。
瘟疫一事暂时尘埃落定,宋颐蘅的情绪也稍作好转。
李伏安下心后,便开始着手准备新开药堂的事情。
“颐蘅,听说李伏已经打算另开一家药堂?”这日玄武陪着宋颐蘅上山采药。
宋颐蘅采了一株,小心翼翼的放入背后的药篓之中。
“是啊,大师兄医术已是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可以出师了。
况且大师兄也是要成家的人了,不得不为自己考虑。这样做是最好的。”宋颐蘅对于这个问题,倒是乐意回答。
玄武“嗯”了一声,不过是开了一个话题,不想宋颐蘅倒是极其快意。
“宋大夫没有子嗣,那善世堂会如何处置?”玄武索性顺着这个话题继续下去。
宋颐蘅回首看了看他,不想他也会对这些问题感兴趣,她还曾一度以为他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呢。
“当然是留给二师兄啊!”宋颐蘅不假思索的回答了他。
玄武疑惑了一番:“是因为你的志向是悬壶济世么?”
宋颐蘅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回过了身:“也有这么个原因,不过大抵是因为二师兄有这个潜能,能够从师傅手中接过这个招牌。
况且我不喜欢打理药铺,没有这个本事,就不必刻意去索取。
我喜欢自由自在的,行走于江湖之中,悬壶济世,救人于为难之中,多好啊!”
提及江湖,宋颐蘅免不了想起了前不久遇见的流光星侠盗。
一恍惚,脚步停了下来。
相遇既缘,缘分可深?